花落一季，日出一旦。

    寺廟裏的日子一如既往的過著。晨鍾雨露，山嘯風清，閑適的令人心生羨慕，可是小和尚不會這麽覺得的。

    又是一個混亂不堪的早上，小和尚吃完飯又帶著饅頭跑了出去。

    “撲淩、撲淩”的聲響吸引了剛出門的小和尚，那是鳥翅膀拍打籠子的聲音。

    小和尚不禁走了過去，這是他前兩天與小泥鰍在山間玩耍救回的一隻受傷的小鳥雀。

    “身上傷好了就要離開了麽？”小和尚自言自語的又像是在詢問這鳥雀。

    “好吧，既然你執意離開我就放你走好了。”小和尚看著他不斷掙紮，隻好把籠子打開，最後的走與留他已經不想思索。

    來到井邊小和尚的興致不高，把小泥鰍叫了出來隨意聊了幾句就離開。小泥鰍雖然有些奇怪但是打死也不會問，早點走才好呢。

    看著空空的鳥籠，小和尚心裏有些複雜，長歎一聲居然跑去佛心殿念經去了。

    “還是離開了。”

    悟嗔看見小和尚這個時候居然來到佛心殿滿是驚奇與擔憂，幸好小和尚隻是想去安分的念經罷了。

    滿腦子的經文仿佛一隻隻迷路的蜂，嗡個不停。靜心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胡亂的翻閱了幾篇經文，像清心咒、無心殘篇、道法自然篇等等，都是號稱最強除障篇之一。隻是小和尚此時覺得沒有任何作用，大概心靜的時候才能有相應的效果吧，他現在是看都看不下去。大道至簡，也是由繁入簡。在通透後才能真正的入靜。

    “悟源，天法閣的經書又到了清塵的時候了，你去打理吧。”老和尚的聲音在小和尚腦袋裏兀突的響了起來。

    “咳咳，什麽玩意兒呀。”小和尚一臉無奈，剛抱起一摞經書就被上麵的灰塵嗆了一臉。

    天法閣乃是這座寺廟的藏書之地，取天之法收於閣之意，真是膽子大的可怕，要不就是臉皮厚的很實在。

    寺裏也就六個人，另外五個差不過一年才會去一次，也就小和尚閑得無聊才會來一下。

    說來也是奇怪，天法閣的經書每個月都會拿出去清塵一次，但是每次拿出去的時候經書上麵不是布滿三尺灰塵就是濕潤潤的。

    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骨骼都在啪啪作響，萬冊經書，馬不停蹄的搬也弄了幾個時辰。

    “傍晚該把小泥鰍叫來了，難得那麽大的力氣，不用的話簡直會被老天懲罰的。”能坑到小泥鰍的事情，小和尚估計是一件都不會放過。

    當再次來到佛心殿拿起那幾篇經文來看，小和尚覺得輕靈的許多，有些味道。奔馳的馬兒先慢慢減速在勒緊韁繩比直接粗暴的勒緊韁繩更能使其馬上停下來，過渡的重要不言而喻。

    靜下心來或者說投入某件事之中就會覺得時間在跑，誦了幾篇經文，太陽就已經開始顯現出頹勢，不時就會敗走蟄伏等待明天的再一次崛起。

    小和尚的事情已經耽擱不得了，隻好放下那品得有些味道的經文離開了。

    心不甘情不願的小泥鰍被小和尚拖在地上走，“那些破東西有什麽好收拾的，還不如放在那裏回歸自然罷了。”

    雖然小和尚也很認同小泥鰍的話，但是老和尚交代的事情他還是要去完成的。

    一來到天法閣，空氣仿佛變得格外柔和，像極了細膩的絲綢拂麵。也有一種雨後初晴的清新感，緩解了一絲不耐的情緒。

    搬書的過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而且分工明確，小和尚負責把書搬回閣內，小泥鰍則負責放回原處。

    “嗯？”小和尚有些驚奇，每次抱起的書都有一種冰涼的，清潤的感覺，但是這一摞書卻仿佛包著一個火爐，熱烈、幹燥。

    小和尚把書放在地上一本一本的慢慢拿開。隨著慢慢逼近，火爐更加熱烈起來。

    終於，“離火法天”四個字呈現在小和尚眼前，小和尚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沸騰，眼淚如雨，內心的親近的怨恨感劇烈碰撞。

    那四個字並不安分，帶著經書都燃燒了起來。一頭困獸知道了籠子的弱點，一次次的衝撞是義無反顧與滿懷期待。

    最終還是困獸理所當然的贏了。一道紅光就這樣消失在天際。

    “唉，終究還是來了。”老和尚歎息著，臉上此時布滿了滄桑。

    小和尚這次才驚醒了過來，被剛剛的事情驚嚇到了，心情複雜。

    “師父，我…我…”小和尚結結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是。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這就是宿命，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老和尚望著天邊，晚霞很美，如花，如血。

    繼而大手一揮，剩下的經書已經被收回閣內。

    “明天你就下山去吧，你不也是早就向往外麵的世界麽？”老和尚說完，就轉身離開，走的很慢，背影很長。

    小和尚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站在原地，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擦，什麽情況，書都長翅膀了麽，怎麽都自己飛回去了，你幹了些什麽？”小泥鰍一臉驚訝的跑了出來。

    “傻了嗎？”小泥鰍看著小和尚傻站著，問話也不回答，一巴掌就拍了過去。

    小和尚稍稍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小泥鰍一句話不說就開始暴打。隻可惜小泥鰍一點都不比他弱，沒有他那可恥的扯胡須，最後隻會是互相傷害，兩敗俱傷的結局。

    天空很靜，月光微涼。

    小和尚就站在窗前，透過月光居然發現小泥鰍沒有回到井裏而是躺在這裏。此時也都沒有說話。

    這一夜很漫長也很短暫，離開的時間已經到了。

    小和尚夜晚一步也沒有挪過，腿已經變得酸麻了。隻好坐在椅子上休息會兒再去沐浴。

    “師父，弟子不明白什麽叫宿命？昨天發生的事情是怎麽回事，還有師父讓我下山的真正目的是什麽”小和尚已經平靜了下來，思索了一夜。宿命什麽的對它來說真的很陌生，從小就生活在寺廟裏，整天誦經看書，不大不小的鬧劇每天都在上演。

    隻有師父師兄都不教他修武，說這是害了他。但他卻見了很多修武體現出來的東西，不應該因為一本書的**而表現的那麽不安。敬畏、惶恐、激動、驚喜一下子洶湧而來。

    更奇怪的是，師父他老人家居然主動讓他下山，山裏充斥著危險他不會不知道。所以他能意識到這次事情的嚴重性，因為他深深理解或者說明白那三個字“舍不得”。

    溺愛沒有讓他衝昏頭腦，他可以不誦經，不剃度，甚至可以殺生，這絕不是簡單的疼愛。他永遠記得那天偷跑出去，老和尚找到他的時候臉上居然滿是怒火，痛心的對他說“我就算不成道，你一生平凡，也不能讓你有一絲危險，為什麽要一個人逃走”然後就被老和尚抱回去了，他從此對下山隻字不提，最多會幻想一下罷了。

    這麽在乎他生命的他讓他去麵對生命威脅，該是為了什麽？這也是他失常的重要原因。

    “宿命，世上又有幾人真的懂，師父無法真正的保護你一生了，你也不該一生平凡吧。此次下山你必須去找一個人或許一物。是水而木，無心至情，向死無生，絕處逢春。”

    “弟子銘記。”小和尚認真叩首。

    “墨生，你還是跟著悟源一道下山去了吧！”老和尚看了小泥鰍一眼，歎息著，最後還是無法放下他一個人走。

    “不呀，我在這兒吃好喝好，不想下山呀，最重要的是，這山給我生命，給我生命的意義，我怎麽能舍棄離去。還有就是我發自內心的敬仰佛祖您呀，我要留在您身邊陪伴您一輩子…”小泥鰍哭喪著臉，就來送個行卻把自己搭進去，腸子都能把人給悔黑了，青的發黑。

    “這三個袋子送給你了，記得隨身攜帶。”老和尚從懷裏拿出三個早就準備好了的巴掌大小的袋子。

    小和尚試了試，居然打不開：“師父，這袋子打不開呀，能有什麽用？”

    “該打開的時候自然會打開。”老和尚此時真是神秘莫測的想去揍一頓。

    “佛祖，我也是下山一員了，你不該交代些什麽麽？”小泥鰍兩眼泛光，既然逃不掉還不如求些法寶。

    老和尚思索一番，一隻黑色鐵筆記到了小泥鰍的爪子裏了。

    “去吧。”老和尚大手一揮，他們兩個已是在門外。看著緊閉的房門，小和尚走的很決絕。

    “小兔崽子，終於要走了，可是也別被別人欺負了呀！”四師兄悟嗔取笑道。

    陸續與四位師兄告別，倒是多了四件禮物，可把小泥鰍高興壞了。

    出了佛心殿，正當小和尚拿著包袱準備離開的時候小泥鰍拉住了他，拉著他偷偷摸摸的去了四師兄的房間，要是讓他知道後肯定會瘋的，走的還不安分。

    “啊，終於出來了，差點被淹死了，這樣就很難看了。”小泥鰍從井裏鑽了出來，手裏拿著從四師兄房間裏偷出來的水星葫蘆。

    看著小泥鰍那忍俊不禁的模樣，小和尚頓時笑了“今天算是見識到什麽是魚被水淹死了”自己天天住的井，突然有一天出來說自己差點被淹死，就像我們從房間出來對別人說差點被氧氣憋死了。

    小泥鰍懶得理他，偷偷摸摸的把水星葫蘆塞到包袱裏，生怕讓別人知道了似的。

    小和尚眼光有些狡黠，他知道得到好東西的時候小泥鰍才會這樣做作，“小泥鰍，私藏什麽呢，拿出來我看看？”

    “沒有，什麽都沒有，隻有一葫蘆水。故鄉的水，我的淚，從來不把我心碎，雲遊的人兒在為誰，不要怕來一口故鄉的水，就沒有什麽不可追。”小泥鰍居然一本正經的學著小和尚唱了起來。

    小和尚二話不說就開搶了。

    “鬆、鬆、鬆，哎喲，給你，給你行了吧。”小泥鰍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兩條龍須又被小和尚抓住了。最後隻得跟小和尚老實交代這是他在井底找到的地乳，每天喝幾口強健體魄用的。

    小和尚試著喝了一口，他知道被小泥鰍坑了。

    隻見小泥鰍嘴角一翹，搶了葫蘆就往外麵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