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葬禮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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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孟家便掛起了白布。村裏早起勞作的人見此都議論紛紛,有的直接站在孟家門口,向裏麵張望著。

    “這孟家老太爺,癱瘓在床這麽多年,咋就說走就走了!”一位十多歲的莊家漢子,帶著些許惋惜的說道。時不時的踮起腳尖往裏看。

    “走了也好,免得活受罪!那柳老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燈,說不定怎麽虐待他呢!”漢子前麵的婦女也是一臉惋惜,輕聲說道。

    “就是,當年孟老多好的人啊,都被她那狠心的娘給蹉跎死,更何況老太爺都癱了五六年了,久病床前無孝子,別說是兒子,連老太太這個媳婦兒都不怎麽管他呢!”

    “對,我瞧也是……”

    ………

    孟家老宅堂屋設了靈堂,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擺於正屋央,象征性的點了兩根白蠟燭,孟西寶與孟西花兩姐妹披麻戴孝,跪在靈堂前燒著黃紙,滿臉的不情願,心不在焉的有一下沒一下的往火盆裏遞著。

    孟老大見外麵炸開了鍋,急衝衝的跑進堂屋,對著老太太急忙說道:“娘,快點哭,哭的越慘越好!”

    老太太經過一晚上的休息,精神清醒了不少,聽到老大一說,瞬間撲到棺材上,哭得肝腸寸斷,真是聞著傷心,聽著落淚。右不停的拍打著棺材,嘴裏念叨著:“兒啊!你可讓娘咋辦啊!娘已經沒了老,現在你也走了,這讓我可怎麽活啊!兒啊!你怎麽不把娘也帶走啊…”

    哭聲還在繼續,外麵越是嘩然一片,眾人唏噓不已,原來去世的不是老太爺,而是正直壯年的孟老四,人生最過淒涼的不過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老太太雖有千般不是,孟老四畢竟是她親兒子,現在恐怕已是悲痛欲絕,真是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如此苛待老四。

    “也不知道這老太太怎麽想的,老沒了,現在又把老四蹉跎沒了,真是作孽!”說話的是與柳氏交好的牛氏,話雖帶著譴責,可卻是一臉的幸災樂禍。

    剛才說話的漢子一聽,將話接了過去,滿臉鄙夷的說道:“這老毒婦,前些日子老四給我家耕田,我看那腿都腫的跟饅頭似的,讓他去看,他說沒時間,還有五六畝水田沒耕呢,你說這老太太是不是隻要錢,不要兒子。幹脆鑽錢眼裏去算了!”

    “這事我也知道,老四給李大柱家耕田的時候傷了腳,恐怕是沒有去看,這才惡化了”

    眾人還在繼續議論,孟老大看事情在不解決,任由村民胡亂猜疑,恐怕到時候也不好收拾殘局了!一臉痛苦看著村民,眼圈紅腫,哽咽著說道:“各位鄉親們,我家老四真是可憐啊!年紀輕輕這就沒了,本來還打算等一切布置好,便去請各位過來幫忙,既然大家都來了,就先進來坐!”不等話說完,眼淚便流水似的從眼角流了出來!

    “節哀啊!”村民都紛紛走了進入,看見老太太披頭散發,趴在棺材上哭得傷心欲絕,也不忍在指責什麽,陸陸續續的為老四鞠了躬,順便安慰了幾句,便出了屋門,站在院子裏。

    而正準備去孫家幫忙的西月幾人,對於老宅發生的事卻是渾然不知。趙氏從早上起來便覺的胸口發悶,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卻又說不出到底何事。等到西月兩人走遠,趙氏這才扶著牆進了屋,緩緩的躺在床上。

    去孫大嬸家時,必須要經過孟家老宅門前那條路。西月與西荷一路竊竊私語,偶爾傳出清脆的笑聲,本來一臉燦爛笑意的臉,看見老宅門上的白布,瞬間僵硬,兩人相視一望,迅速的跑到老宅門外。

    猶豫了許久,正打算邁步進入,一道譏諷的聲音傳了出來:“喲,親爹都死了,這個時候才來,還真是孝順的很啊!”

    西荷身子一怔,不敢相信的看著說話的朱大嬸,語氣帶著絲絲薄怒,清聲的問道:“你說什麽,在說一邊!”

    朱大嬸冷笑一聲,笑著說道:“我說你爹,孟家老四死了,你現在才來,真是孝順!”

    西荷雙拳緊握,額間青筋暴起,雙眸狠厲的看著朱大嬸,唇角微啟:“你在說一遍!”

    朱大嬸沒有被西荷的眼神嚇退,反而更加大聲的指著西荷說道:“我說,你爹死了…”

    西荷不相信的看著其他村民,見其他人都不約而同的點著頭,西荷一下笑出聲來,“各位叔叔伯伯,你們別騙西荷了好不好,我爹前幾日還好好的,怎麽就沒了!”不知不覺滾燙的淚珠順著臉頰滴落在地上,西荷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

    西月一把拉住西荷的臂,誰知西荷輕輕一甩,西月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西荷一步步緩緩朝靈堂走去,淡淡的笑意僵在臉上,不顧別人的阻攔,慢慢的進入靈堂。

    老太太揉了揉淚眼模糊的雙眼,指著西荷罵道:“誰讓你進來的,給我滾出去!”

    西荷對於老太太的罵語視若無睹,徑直走向棺木,正準備推開棺蓋,孟老大見情勢不妙,急忙上前擋在棺木前,痛心疾首的指責道:“西荷,你爹爹都走了,你還鬧什麽,非要讓你爹爹走的不安心不成!趕緊退下去!”

    西荷一把將孟老大推開,使足全身的力氣將棺蓋輕輕推開至幾十厘米,老太太像瘋了一般撲向西荷,西荷身子一斜,老太太直直的撲在棺木上,入目的便是孟老四那有些浮腫的臉,上麵掛著詭異的淺笑。

    老太太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指著西荷便罵:“你這個殺千刀的賤人,我兒都入了棺,你還要幹什麽。”

    “西荷隻是想看看爹爹,奶奶為何阻攔!”西荷一臉平靜,雙眸犀利的看著老太太,一雙眸子清澈如水,似能看穿一切。

    老太太被西荷盯的有些心虛,一想到如果被西荷發現端倪,那自己就死定了,想著想著膽子也就大了許多,冷笑道:“你別忘了,你已經被逐出孟家,我兒子沒有你這個女兒,你沒有權利看。”

    “是嗎?西荷沒有權利,我總可以吧!畢竟我是四叔的侄女兒!”西月緩緩從人群走了出來,站到西荷身邊,輕輕的握了握西荷緊握的拳頭,淡淡一笑,挑眉看著老太太問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太太越是不讓看越是有貓膩。

    老太太一頭從地上站了起來,雙眼半眯,看著西月突然一笑,大聲說道:“今日我兒已經入棺,你們為何窮追不舍,非要揭棺,我看你們分明是鬧事!”

    此話一說,院內的村民也紛紛勸道:“西荷,如今天氣這般大,還是讓你爹爹安心入土為好!”

    “就是,西月也是,怎麽不幫著勸勸,還鬧騰起來!”

    ………

    西月直接無視眾人勸阻,掩嘴一笑,突然畫風一轉,滿眼怒意的看著老太太,一步一步逼近,聲音冰冷至極,淡淡的問道:“奶奶,不讓看也行,告訴我和西荷,四叔怎麽死的就行。”

    老太太一臉懼意,防備的看著西月,隨即鼓足勇氣指著西荷說道:“怎麽死的?你們還好意思問我,你怎麽你說說西荷那賤丫頭在外欠那麽多銀子,可憐我兒,為了給賤丫頭贖身,沒日沒夜的給村裏人耕田,就為了多掙點錢,這下可好,腿受傷了,花了一大推銀子也治不好,說走就走了!我可憐的兒啊!”說完便躲在地上拍腿痛苦起來。

    西月微微轉頭,即使她不相信老奶奶的言辭,可則怕西荷這笨丫頭回相信。

    西荷一臉平靜,感激的看了西月一眼,便對著老太太說道:“既然是為了我,那我能不能看爹爹最後一麵。”

    “不行,我兒肯定不想看見你!”老太太想都沒想的否決道。

    西荷轉身不在理會老太太,對著孟老大說道:“大伯,能不能讓我看爹爹一眼,西荷求你了!”說完跪在孟老大麵前,聲聲哀求道。

    孟老大有些為難,因為他心裏很清楚,孟老四不是因為腿傷而死。在場的幾兄弟心裏也同樣清楚的很。老四渾身布滿傷痕,一看就是被人毆打致死,而這裏隻有老太太一人進過老四房間,結果可想而知。老太太畢竟是她們母親,怎麽說也的瞞著。可這樣越是隱藏,怕越是讓人覺的他們心虛。

    “行!大伯給你作主,看看吧!”其他兩兄弟想去阻止,可都被孟老大眼神喝住,不敢上前。

    棺木緩緩推開的那一瞬間,西荷整個世界突然變暗,視線模糊了,心髒也變得異常沉了。腦子裏一片迷蒙,身體開始失重,似乎要飄起來。一種掉入黑洞般的感覺變化成淚水從眼奪眶而出。西荷不敢上前,之前所有的勇氣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化為烏有。

    西荷輕輕的撫摸著棺沿,慢慢的低下頭,看著臉部早已有些浮腫的爹爹,淚水再一次噴湧而出,西荷靜靜的看著躺在棺木的人,不悲不喜,隻是默默的流著淚,淚水吧嗒吧嗒的滴落在棺沿上,西荷輕輕的撫開爹爹緊皺的眉頭,嘴角掛著淡淡的笑。西荷順著頭部往下看,發現爹爹緊握著拳頭,還能隱隱的看見青筋有些凸起。西荷哭得更加傷心,爹爹死前肯定受了極大的痛苦,指甲都已經掐進了肉裏。

    孟老大輕輕的拍了拍西荷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別看了,越看越傷心,還是讓你爹入土為安吧!”

    “平常人家有人去世不都是要守靈日嗎?也未有唱靈歌,為四叔引路。為何四叔要匆匆入土!”西月清聲問道。西荷也疑惑的看著孟老大。

    孟老大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輕歎道:“父母尚在,怎麽擺靈。”

    村長急衝衝的從人群走了出來,對著棺木拜了拜,隨即看著西月說道:“你大伯說的對,村裏一向如此。還是讓你四叔早點走吧!”

    西月心有不甘,卻見村長已經出麵,便不在多說什麽,隻得乖乖的站在西荷身邊。

    “村長大叔,西荷雖被逐出孟家,可我畢竟還是爹爹的女兒,我披麻戴孝,求求村長大叔幫幫我!”西荷跪在村長麵前,不停的磕著頭,嘴裏哀求道。

    村長扶起西荷,看了看孟家幾兄弟,對著西荷說道:“這事村長大叔給你做主了,不用理你奶奶她們。”

    老太太本想跳起腳說兩句,卻被孟家老大生生的拉住了,隻得惡狠狠的盯著老大看。

    一場風波終於結束,西荷留在了孟家。請來的風水先生說申時便是吉時,宜動土。孟老四的一生就這般匆匆結束,又這般匆匆的入了土。短暫的一生過得如此糟糕,自己死在敬愛的母親裏,是多麽悲哀之事。隻是悔悟的太晚,一切都已回天乏術。塵歸塵,土歸土。

    西月與西玫整整一天都在家裏陪著趙氏,以身體不好為由將趙氏困在床上。她們不知該如何去說,四叔的死是那般突然,連她們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夫妻多年的趙氏。此事,一定會說,卻是要等西荷回來一起說。與其從別人嘴裏聽說,還不如她們親口說出來,免得趙氏會怪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