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美麗夏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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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麗夏日短篇小說)張寶同

    陳臨湘一上到客輪的平台上,就看到何玉茹正獨自站在扶梯邊凝望著西天。夏日的江風不住地吹動著她淺黃色衣裙和秀美的長發,使她在黃昏落日的餘光中呈現著一種沉靜與飄灑的姿色。

    陳臨湘走到她的身邊向她打了個招呼。這是他自上船後第四次在這遇見她。每次,她都是這樣地靠在扶欄邊,迎著江風,凝望著前方,仿佛是在被一種濃重的思緒糾纏著。

    她扭過頭來,朝他微微一笑,說,“瞧,這夏日的落日真美!”

    他抬頭望去,隻見西山之上紅霞萬朵,殘陽如血,金光將天地間映射出一片燦爛耀目的輝煌,就說,“這是一種真實與壯麗之美。”

    “可是美好的東西總是暫短而易逝。”她用多愁善感的那種憂色與神情說。

    “正因為如此,美好的東西才顯得彌足珍貴。”陳臨湘點了點頭,把目光深沉地投向遠方。

    當落日的餘光消失在暮色的天邊時,他們開始並排地沿著扶欄邊緩緩地散著步。

    “你是獨自出外旅遊?”他問。

    她略有遲疑地搖了搖頭,說,“我是到梁湖看一位朋友。”

    “可我覺得你有很重的心事。”他停下步子,誠懇地望著她的眼睛。

    “是嗎?”她抿了抿嘴,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蒼茫的暮色中,一輪圓月從東山升起,在幽靜與微暗的天際間灑下了一片迷離的光色。夜色沉寂,江風徐徐,客輪的馬達聲在長江的河穀間逆風回響。

    “昨晚那號是你吹的?”何玉茹問。

    “閑得沒事,隨便吹吹。”陳臨湘說。

    “可你吹得真棒,號聲悠揚而嘹亮,讓人聽著就有一種沉浸在夢中的感覺。”何玉茹敬慕地說。

    “你過獎了。”陳臨湘自謙地笑了笑。

    “我也是學音樂的。”她停了一會,說。

    “是嗎?”他欣喜道,“這樣說我們是同行了。”

    “可我是教學的。你是樂隊的。”她說。

    於是,他們開始談論起巴赫、亨德爾、貝多芬和斯特勞斯,從十九世紀的浪漫音樂一直談到中圖當代的民族音樂。

    不覺間,夜色漸濃,風陰氣涼,月光清明如洗。他怕她受涼,就邀她到了自己的艙房裏。他拿起兩桶可樂,遞給她一桶,打開慢慢地喝著。晚風從窗口呼呼地吹來,讓人感到一陣陣舒心愜意的清涼。這時,她看到他的床上放著一個筆記本電腦和一盤光碟。就拿起光碟看了看,問,“這是什麽光碟?”

    “是重慶的一家音像公司為我錄製的幾支小號演奏曲。”他說。

    “真的?”她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我能聽聽嗎?”

    “當然可以。”他把光碟放入電腦中,按動著鼠標,隨即,一曲悠揚的樂聲仿佛從遙遠的天邊響起。這是德沃夏克那支著名的《自新大陸交響曲》第二樂章的曲調。當小號奏出激昂嘹亮的思鄉曲時,她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一種強烈的感情激蕩著,無限美好的情衷正如夢一般彌漫在神往無邊的心間。以致當曲子結束時,她還久久地沉浸在那渾然如醉的憧憬與回味中。

    “該聽聽你的歌了。”陳臨湘從筆記本電腦中取出光碟,要請她唱支歌。

    何玉茹鎮靜了一下情緒,眨著眼睛略作思索,然後朝他委婉一笑,就唱起了美國影片《翠堤春曉》中的那支歌曲:

    “當春之歌回蕩,

    請回憶那五月的早上,

    你曾說,你愛我,

    在那五月的早上。“

    她的音色清亮而柔美,曲調中洋溢著心靈的思索與暢想,仿佛把人帶進到那個陽光燦麗,鮮花遍地的五月。

    “我想把你的歌錄下來。”當歌聲在河穀間漸漸地消逝後,陳臨湘用陶醉一般的目光望著她說,並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的錄音裝置。

    何玉茹點了點頭,走到窗前,望著沉寂迷離的夜色,在小號深沉激越的伴奏下,又唱了起來。

    旭日從前方的山頂升起時,江麵上便彌漫在燦燦地晨輝之中。岸邊群峰突起,連綿不斷。不時有滿載晨曦的船隻迎麵駛來,老遠就發出著“嘟嘟”的汽笛聲。

    陳臨湘吃過早飯,拿著相機來到了客輪頂上的平台上。何玉茹正站在扶欄邊等著他。看他過來,就向他綻開著笑臉。

    陳臨湘一邊選著景一邊為她照著像。她靠在扶欄上,迎頭晨光,臉上泛出柔和明媚的喜色。他讓她不停地變換著背景和姿態為她照著像。她很乖巧地聽著他的安排。

    照過像,日頭已經升高,曬得人火辣辣的。他們回到了陳臨湘的艙房裏。為了消遣,陳臨湘拿出一副紙牌給何玉茹做著小魔術。雖說這些小魔術不是什麽新鮮玩藝,可是,看到何玉茹那副迷惑與好奇的神色,他就覺得特別地開心。隨後,他又開始用紙牌為她算命。他說她的婚姻將會幸福美滿。她聽後並未顯出喜色,而是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他說她將會嫁給一個很有錢的人。她苦苦地一笑,歎了口氣,說她寧願嫁給一個她真正喜歡的而不是有很多錢的人。

    中午,她執意要請他吃飯。他們點了幾個菜,要了兩桶飼料,坐在餐廳的一角,開始用餐。

    “你說人是不是有了錢就能幸福?”過了一會,她開口問道。顯然這個問題已經經過她多次思考。

    陳臨湘微微地皺了皺了眉,說,“我想這應該是兩碼事。一個人要生活得幸福並不需要很多的錢,而是要有獨立的人格和成熟的心態。”

    “可現在的人總是把錢看得很重。”她顯出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那你呢?”他問。

    “我並沒有把錢看得很重,可我媽老是對我說柴米夫妻,酒肉朋友,沒有錢就沒法生活。”她憂然地笑了笑,然後把杯子放在眼前久久地望著,仿佛陷入在一種捉摸不透的沉思之中。

    草草地吃了點東西,何玉茹說頭有些痛,就回自己的艙房了。陳臨湘離開餐廳,在客輪邊上轉了轉,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拿起一本雜誌看了起來。可是,何玉茹剛才的神色和憂鬱讓他靜不下心來。所以,雜誌捧了老半天卻什麽也沒有看進去。他索性丟下雜誌,躺在了床上。直到客輪臨近宜城時,廣播裏響起了通知,才把他吵醒。通知說由於主機出現故障,客輪到達宜城後,開船時間將由晚間七時改為十時,也就是說船在宜城要停留六個小時。他一聽,便下了床,出門去找何玉茹。

    何玉茹正坐在屋子裏,憑窗凝望著岸邊的風景。看見陳臨湘進來,便向他明媚地笑了笑。臨臨湘說,“客輪要在宜城停留很長時間,跟我上岸轉轉?”何玉茹馬上露出喜色,說,“太好了,老呆在船上,快把人憋死了。”

    午後,金光燦燦,江風如沐。陳臨湘帶著何玉茹走出了碼頭,乘車來到了江邊不遠的一家農舍小院前。

    “我帶你見一個人。”他說,“我的姥姥。”

    “你姥姥在這住?”何玉茹有些驚異。

    “我在武漢上大學時,幾乎每年暑假都要來這裏玩上幾天。”他一邊說著,一邊敲著院門。

    一位老人開了門。幾年沒見,姥姥的頭發已經全白了。陳臨湘不禁有些心酸地叫了聲,“姥姥。”

    老人認出了外孫,又看見身後的何玉茹,便親熱地拉著何玉茹的手,笑盈盈地把何玉茹從頭到腳看了個遍,直誇何玉茹文雅俊秀,說得何玉茹臉麵一陣發燒。她知道老人是把她當成了她外孫的對象,但她卻不想讓老人掃興。

    小院挺大,收拾得挺幹淨。屋後就是臨江的山坡。坐在屋裏,可以清楚地聽到江麵上傳來的汽笛聲。何玉茹事先並不知道陳臨湘會把她帶到這裏,所以沒有給老人買什麽東西,就從皮包裏拿出一些糕點和水果讓老人吃。可老人的牙齒已經掉了,不能品嚐。何玉茹就剝了塊糖果,放進了老人的嘴裏。老人吃著,說好甜好甜。

    老人不住地看著何玉茹,問這問那,好象總是看不夠似地。何玉茹紅著臉,大方自如地解答著老人的各種提問。陳臨湘在一旁聽著,並不時地用感激和滿意的目光朝她望著。

    說了些親熱的話,老人要帶他們去上街買菜,走過一條小路,下了一麵大坡,就到了一條青石板鋪著的小街道上。陳臨湘提著籃子。何玉茹挽著老人,並排地走在行人稀疏,夕陽返照的街道上。街道上來去過往的人大都是些常見的熟人。可當何玉茹穿著那鮮麗的連衣裙從暮色的背景中飄飄而過時,卻惹得開店和過路的人不住地跟老人打著招呼,問何玉茹是哪來的姑娘。老人便笑著說是外孫的女友。人們便誇這姑娘好漂亮,說得老人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