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美麗夏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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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夏日短篇小說)張寶同
從街上回來時,坡下的江麵已亮起了一片燈火。老人把何玉茹拉進廚房,邊燒著菜邊跟她拉著家常。老人說何玉茹心靈活道,說外孫迂腐憨厚,隻知看書吹號,不懂人情世故,要何玉茹多多開導。何玉茹說誠實敦厚的人活得安心,吃不了大虧。老人對她的話很是讚賞,就要他們珍惜感情,真誠相待。
老人燒了幾道拿手的好菜擺上了桌。老人說她年輕時能喝些酒,還常陪臨湘的外公一起對飲。後來他不在了,她也不再喝酒了。可是,今天高興就破例地端起了酒杯。老人不停地為兩位年輕人夾著菜,自己卻笑盈盈地看著他們吃菜,好象這就是她最大的滿足與快樂。
飯後,陳臨湘帶著何玉茹去到江邊看夜景。從一條小路下到坡底的江堤上,江風輕拂,夜色溫柔。一艘客輪在昏暗的江麵上響著汽笛,緩緩駛過。他們順著江堤默默地向前走著,就象是在走進一個溫馨的夢裏。麵對滾滾湧動的江麵,陳臨湘向何玉茹講起了姥姥的事。他說,“聽媽媽說外公是一個船長,在一次事故中遇難身亡。所以,多少年來,每到黃昏日落時,姥姥總是站在高高地山坡上,久久地望著江麵。”
何玉茹聽著,不禁有些悲傷和感動,說,“你姥姥真是可憐。”
回到姥姥家,已經夜深人靜。他們收拾東西準備回船。老人把何玉茹叫到了她的臥室。過了許久,何玉茹才出來,眼圈裏似乎有些潮濕。
“你咋了?”陳臨湘關切地問。
何玉茹沒有說話,隻是把手上的一枚戒指亮給他看。他知道這是姥姥當新娘時外公給的。它是姥姥與外公相親相愛的信物,凝聚著她多少甜蜜與酸楚的往事。他告訴她說,“這是姥姥對你的一片心意。”
何玉茹動情地點了點頭。
上路時,老人一手拉著何玉茹,一手拉著外孫,一直把他們送到路口,向他們囑咐了好一陣,然後把他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回到客艙後,何玉茹仍含著淚,對陳臨湘說,“你姥姥真好,我要是有這樣的姥姥該多好。”
陳臨湘說,“姥姥非常喜歡你,隻是不知道咱們是途中的旅伴。”
一聲清亮的汽笛響徹江麵,客輪徐徐地開動了。他們並排站著,倚著窗子朝外望著,隻見夜色迷離,月光如夢,江風帶著無限的溫情送他們緩緩地離開了宜城。
第二天早上,電腦裏正放著那支《翠堤春曉》中的歌曲時,何玉茹進來了,一臉的茫然與憂傷。陳臨湘關上電腦,請她坐下。她搖了搖頭,便倚靠在門旁,朝著艙外那渾濁滾動的江麵望了好一陣,才說,“我是出來嫁人的。”
陳臨湘有些意外,皺了皺眉,問,“那人怎樣?”
“是我中學時的同學,在梁湖邊接手了他父親辦的一家挺大的木材丆,大概有好幾百萬的資產。”何玉茹說著,就用詢問的目光望著他。
“問題是你是否真地愛他?”陳臨湘沉諳片刻,問道。
“怎麽說呢?”何玉茹淡然一笑,說,“是愛還是不愛,我也說不清。”
船就要到站了。武漢市區已曆曆在目。他們不時地透過窗子朝外望著,直覺得有一種惶恐與失落的感覺在步步逼近。
“就要到站了。”何玉茹說。
“是的,時間過得真快。”陳臨湘說。
隨著一聲清亮的汽笛聲,客輪開始減速。陳臨湘掏出筆和本,讓何玉茹留下通信地址,好等回去後把她的照片寄給她。何玉茹沒有寫,而是從皮包裏拿出一個信封給了他。上麵就有她的地址。
上岸後,他們一直相默無語地走到長江大橋橋頭的路邊。
“打算怎麽走?”他拎著背包,停下步子,關切地問著她。
“橋北有個汽車站,每隔一小時就有一趟去梁橋的班車。”何玉茹說,“你呢?”
陳臨湘說,“南去的列車很多,我想坐晚上七點的快車。”
“到長沙?”何玉茹低著頭,用鞋尖塗剗著地麵,明知故問著。
“是的。”陳臨湘說。
兩人抬起頭來,溫情燦然地相視一笑,然後,又把目光轉向江麵。午後的陽光懶散而燥熱,把人的心緒曬得恍亂不安。
這時,一輛出租車從南駛來。陳臨湘招了招手,車便停在他們旁邊。陳臨湘拉開車門,對她說,“上車吧,好好趕路。”
何玉茹不肯上車,就說,“我不急,還是你上吧。”
陳臨湘不容分說,就把何玉茹推進了車裏,關上了門。隨即,車便開動了。他站在路旁,朝車子揮了揮手,目送著小車消失在大橋的盡頭。
等他來到車站時,已是午後的黃昏時分。他看了看表,時間還早,就到售票窗口買了張票,然後進到了空調候車大廳。他放下背包,在一條長椅上坐了下來,隨後從衣兜裏掏出了那個信封。信封上的字清秀典雅,婉若其人。雖說劇團裏也有一些年輕漂亮的姑娘,卻沒有一個讓他如此地傾心動情。想到這,一種無奈的悲情與傷感開始在心中彌漫起來。他拿出筆,一邊悲歎著,一邊在信封的背麵書寫著:
在那江風如歌的傍晚,
你夢一般地走進我的心間,
也許是理智的怯弱,
也許是初遇的生陌,
我無法表白愛的承諾。
在那夏日炎熱的午後,
你又匆匆地離開了我,
也許是無緣的陌路,
也許是理應的歸宿,
我無法表達失落的愁苦。
突然,他感覺身旁站著一個人,抬頭一看,讓他簡直不敢相信,“啊,玉茹,你還沒走?”
何玉茹心裏一陣感動,直想流淚。她朝他淒然一笑,把手指上的戒指摘了下來,遞在他的麵前,說,“我是來給你還戒指。”
陳臨湘一怔,忙說,“這是姥姥的一片心意,是她對你感激與疼愛的表示。”
何玉茹搖著頭,說,“你姥姥實際上是想把它送給要給她做外孫媳婦的人。”說著,把戒指還給了陳臨湘。其實,她早就想把戒指還給他,隻是有點不舍。她覺得戴著它,就有種真誠與美好的感覺。所以,她才決定在最後分手時再把戒指還給他。
陳臨湘看了看表,時間早已過了六點鍾,就說,“去梁湖恐怕已經沒有車了?”
何玉茹悵然地出了口氣,說,“我不想去那邊了。”
“你不去那邊了?”陳臨湘驚異地望著她,“為啥?”
“我覺得自己並非真地愛他。”她的口氣顯得十分地平和。
“那你幹嘛要從千裏之外來到這裏?”陳臨湘不解地問。
“我也是出於無奈。”何玉茹把目光投向一邊,歎了口氣,說,“我們廠子垮了,學校也辦不下去了。再說,他已經苦苦地追了我五年了。父母和家人也都要我跟著他,去過無憂無慮的富貴生活。”
陳臨湘點了點頭,又問,“可你現在打算去哪?”
“乘船回家。”她不無悲觀地說。
“你要回去,如何向父母交待?”陳臨湘說,“再說你們學校也已經不存在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她自嘲無奈地說。
陳臨湘望著她悵然若失的神情,沉思許久,問道,“如果我們那需要音樂教師,你願意去嗎?我的一位好友的母親就是一家私立學校的校長。”
“那當然好了。”何玉茹抬起頭來,用驚喜的目光直直地望著他。
“那麽,你就得跟我走了。”陳臨湘笑著說。
何玉茹沒回答,隻是紅著臉,抿著嘴燦燦地笑著。
“你要同意,就跟我握個手。”陳臨湘說著,把右手朝她伸了過去。
她的笑意無比動人,當她的手被他緊緊地握住時,她感到有股強烈的熱流在湧入心間。這種感覺奇妙而美好,好象隻在夢中有過。許久,她才把手緩緩地抽了出來。這時,她發現手心上有一枚金光閃亮的戒指。她心中一陣感動,淚水禁不住地湧了出來。
“給我戴上好嗎?”她含淚朝他笑著。
他久久地望著她,鄭重地把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然後拉著她的手,說,“車就要到了,我們去買票。”
她沉迷一笑,與他牽著手朝大廳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