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來生（中篇小說）張寶同

    本來有了個孩子就夠李秀英忙活的了，現在又添了一隻羊，可想而知會讓她忙著啥樣。

    她家屋外的兩側各有一間小屋，西邊是廚房，東邊是放置雜物的倉庫。現在，她把倉庫裏的雜物騰了出來，把羊關在了裏麵。為了讓羊能有個舒適清潔和溫暖的地方，她每天早上一起床，就進到裏麵打掃衛生，清理羊糞，把羊糞鏟到屋前的菜地裏，再把廚房裏的草木灰鏟上一些墊在潮濕的地麵上，就跟給孩子換尿布一樣。然後，再放入一些飼料，讓羊吃著，開始擠奶。到了傍晚，還要再次地打掃衛生，清理糞便，放入飼料。她知道孩子的奶水完全要依靠這隻羊，不能讓這羊生病或是營養不良。如果一旦這羊出了麻煩，孩子的奶水就會斷頓。

    過去他們雖然沒啥錢，也沒有覺得非要花錢，可是，眼下，她才發現什麽東西都要買，什麽東西都要錢。可是，她手裏一分錢都沒有。雖然原來也存了一些錢，可是，丈夫一死，那些錢就全部地用光了。過去因為有丈夫，她從來都沒考慮過掙錢和用錢的事，掙錢屬於丈夫的事，她隻管花錢，有錢了她就花，沒錢了就不花。丈夫沒事就坐在屋裏編席。一張席子能賣上二三十元錢。他兩三天就能編好一張席。現在丈夫不在了，掙錢就隻能靠她自己了。

    於是，等屋裏的事一忙完，孩子睡覺了，她就坐在屋裏開始編席。她過去很少編席，而且也編得不很快，但她現在必須要拚命地編席，否則，家裏沒點零花錢，真是讓她感到作難。其實編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進到蘆葦蕩中選上一些較好的蘆葦砍回來，用葦穿子將蘆葦劈成長條狀的葦片，再用葦鋝子把葦皮剝去。在編織的過程中，無論是踩角、席心和收邊都要有一定的手藝，而且還要注意席花的緊密，隨時用撬刀擠緊，這樣才能編織出質量較高的葦席。

    過去，這些事情都是丈夫在做，所以，她根本沒有體會到事情的繁雜，現在這一切都得要她自己來做，她才深切地體會到世事的艱難。但是，事情再難，她都要挺直身子，拚命去做。否則，生活就會陷入困境，陷入絕境。

    賈有根很快就帶來了五六個人給她修房子。當然，他隻是給她修房子，不是蓋房子。所以，他們把麥杆用鍘刀鍘成一小節一小節的，選用一些上好的土，和成泥巴，把整個屋子的外牆糊上了一層泥。把兩扇窗子上的塑料布換成新的。還把房頂上殘破的瓦片換上了新的瓦片，特別是把關羊的那間小屋的屋頂進行了修補，把那個漏洞給修好了，蓋上了瓦片。而且還把那扇破門也染上了一層黑漆。總之，整修後的房屋如同舊貌換了新顏。

    整修一新的房屋給人的感覺大不一樣，經過幾天的晾曬，小屋就像換上了新裝，在明晃晃的陽光下，顯得十分地清明和醒目，仿佛在預示著一種新的希望。所以，這些天來，李秀英的心情非常地暢快，感到天地煥然一新。

    孩子很乖，不太哭鬧，還常常地朝著李秀英露出天真可愛的笑臉。這讓李秀英十分地歡喜。李秀英就想一個人要孩子到底是為了啥？是為了防老，還是為了有所寄托和希望？也許兩者都有。但李秀英養孩子純屬偶然，如果不是可憐這孩子，她也許早就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成了孤魂野鬼。所以，與其說是她救了這孩子，道不如說是這孩子救了她。如果不是這種命運的巧合，他們兩者也不會彼此相遇，是命運把他們兩人緊緊地結合在了一起。所以，李秀英不但深愛著這個孩子，而且還對這孩子懷著一種感激之情。她甚至覺得這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她要傾其一生把他養大成人，讓他能過上好日子。

    為了養孩子，李秀英簡直是拚了命，白天幹完一天活，她就累得不行了，可是，一吃過晚飯，給孩子喂完奶，把孩子放在床上，她又要開始編席。編一張席就能賣二三十元。而二三十元錢就可以給孩子買上好幾天的食品。她不停地編席，常常要幹到深夜時分，直到腰酸背疼，眼睛睜不開了，才熄燈睡覺。可是，一到天才剛麻麻亮，她就起來了，又開始了一天的辛勤勞作。

    這時，她才感覺到，對一個女人來說，男人實在是太重要了，白天可以為家裏辛勤勞作，夜裏可以為女人守護身旁，還能在女人孤獨和心煩時，為女人寬心和解憂。可是，丈夫已經離去了，再也回不來了。這讓她一想起這事，就禁不住地傷心落淚。可不，要是丈夫還在世，那該有多好！

    那天，她想去集市把編織好的葦席賣出去，因為編好的葦席已經堆滿了半間屋子，把本來就不大的屋裏占去了一大半。她數了數一共有三十多張。編這些席差不多花費了她將近兩個來月的時間。如果把這些席都賣出去，至少也能賣上個八九百元。其實這些席早該賣出去了，因為孩子和家裏有許多東西急需要買。隻是因為集鎮太遠，一去一回就要大半天的時間，如果再在集鎮上耽擱上兩三個小時，等到把葦席賣了出去，回到家裏差不多就是午後或傍晚時分。而孩子一天要吃幾次奶，每次吃奶都要加熱。可是，一離開了家，孩子吃奶該到哪裏加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一直沒敢出門去趕集。

    可是，她再不去趕集真是不行了，因為天氣寒冷，羊奶已經非常地稀少，而孩子的食量卻在不斷地增大，那點羊奶已經不夠孩子吃了，白糖前兩天也已經沒了，沒有白糖，孩子就不太喜歡喝奶。她還要給羊買些飼料。這一切都已是迫在眉睫，不能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