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來生（中篇小說）張寶同

    大年過後，太陽就一下子明媚了起來，笑笑嘻嘻地露出著美麗的臉龐，就跟嬰兒那安祥可愛的笑顏。太陽一亮，整個天地都明朗起來。

    這時孩子已經會笑了，還會在床上爬著活動了。李秀英看著孩子就像見到了明媚的陽光一樣，心情豁然敞亮，感覺一切都有了希望。她每天還是天不亮就起床，把羊圈裏的糞便清理幹淨，用草木灰把潮濕的地方墊上，然後開始給羊喂食喂料，開始擠奶，給孩子熱奶喂奶。吃過早飯，她把一張席子放在身邊，把被子鋪上，讓孩子爬著玩著，自己就開始編席。

    自從那次認識了那位炸油條的老板之後，她就再也不用把席子背到集鎮上去賣了，因為那男人跟她說好了，不管她有多少葦席，他都全要，而且價格還是十五元一張。李秀英雖然覺得這個價格太便宜了，但卻可以讓她省去許多的麻煩和不便。她不用再背著那多的席子走那遠的路了，也不用擔心因出外會影響給孩子喂奶了。因為每過上一段時間，那男人就會過來一次把那些葦席全部帶走。隻是這會讓她少掙一些錢。為了彌補這種損失，她隻能付出更多的辛勞和時間。過去，她隻是晚上抽空編席，而現在她幾乎把所有的空閑時間都用在了編席。過去，她兩三天才能編好一張席，而現在她幾乎是一天就能編好一張席。

    立春之後，春寒料峭、乍暖還寒，接著，便是一陣春雨，一場春風，麥苗轉眼間開始返青了，廣闊的田野裏到處蕩漾起深濃的綠意。可是，隨著天氣的轉暖和春季的來臨，枯黃幹瘦的蘆葦開始泛出了青綠色，這時的蘆葦已經不能再製作葦席了。而地裏的活也開始需要她張羅和忙活了，她還計劃要在門前的空地上開上一片地，種些蔬菜和土豆。這些活都是很費時間很費力氣。而且，孩子已經有些大了，不能再用包被包著了，所以，她還要給孩子做些棉衣棉褲和單衣單褲。她雖然日夜不閑，但她的心情非常地快樂。

    她看到太陽很亮，氣溫很暖，就把一張席鋪在門前的草地上，讓孩子在席子上爬著玩著，自己揮起一把大钁頭開始挖門前的一片荒地。挖了整整一早上，終於挖出了一片有兩三分大的地。她把大塊的土塊砸碎，把地裏的雜草清除，開始在地裏撒下一些菜子，又在地裏澆了一些水。幾天後，地裏泛出了一片青綠，那綠色讓人看著十分地可喜。她就想著再過十天半個月，她就能吃上清香鮮嫩的小青菜了。

    又過了幾天，她從集市上買了幾隻小雞娃，小雞娃整天嘰嘰喳喳地在門前的草地裏來回地覓食，逗著孩子好奇地看著和笑著。不知不覺地，小雞娃長得很快，成了小公雞和小母雞了，成群結隊地在房前屋後跑著飛著，為他們家這片冷清荒涼的地方增添了一些生氣。

    再往後，麥苗長高了，要施肥和除草了，而且，地邊已經長出了一片片青草和野菜。她背著孩子，牽著奶羊來到地邊，把奶羊拴在地邊，讓它吃著青草，曬著太陽，便開始給麥地除草和施肥。陽光明晃晃地照在大地上，四周是一望無際的綠油油的麥地。可是，她就隻有一畝多的麥地，鋤完草，施過肥也就沒事做了。於是，她就開始拾破爛，撿廢品。她用粗鐵絲彎成一個小耙子，拴在一個小木棍上，拎著一個蛇皮袋子，來到河溝邊上那片垃圾場上，用鐵絲耙子翻耙著大堆大堆的垃圾，從中撿拾著廢金屬、廢塑料、廢紙張、廢瓶子和廢玻璃等。

    每天都會有幾輛大卡車裝著垃圾從縣城那邊開來，把垃圾傾倒在河溝邊上。可是，多少年來都沒有人在這些垃圾堆中撿破爛拾廢品。她知道村裏人就是再窮再苦，也不會有人去拾破爛撿廢品，他們覺得那是最髒最臭最下賤最丟人最讓人瞧不起的事。李秀英也覺得這活太髒太臭太下賤太丟人，可是，她現在不能再編席了，如果她不去撿破爛拾廢品，她靠什麽去掙錢？不掙錢她和孩子靠什麽生活？

    李秀英每天早上吃完飯，就背著孩子，拿起小耙子和蛇皮帶，來到垃圾堆旁開始耙拾廢品。她在垃圾堆中翻耙得很細，隻要有一點能用的，或是能賣錢的，她都不會放過。她把拾到的廢品裝進蛇皮袋裏，回到家裏再把這些廢物分類堆放。她甚至把廢木頭和廢家具帶回家當柴燒。這些廢木柴在她家的門前堆積了一大片，這樣她就不用再為燒柴發愁了。

    幾天之後，她把撿來的半袋子廢金屬帶到集鎮上的廢品收購站去賣。因為那些廢金屬比較重，不好帶，而且她還帶著孩子，所以，她第一次咬著牙花了四元錢在村頭的公路邊上坐了一次車。車不過幾十分鍾就把她送到了集鎮廢品收購站的門前。她拎著沉重的蛇皮袋子進到了收購站。老板見她送東西來了，就讓她把袋子裏的廢品倒在地上，把不同的金屬分類分撿，因為廢鐵的價錢是4角錢一斤，廢鋁的價錢是3元錢一斤，而銅的價格更貴，是13元錢一斤。於是，她就把不同的金屬分撿了一下，上磅一稱，廢鐵是33斤半，廢鋁是4斤7兩，廢銅是5斤3兩，還有一些其它的金屬，也很值錢。老板最後把帳一算，給了她105元。

    這相當於她辛辛苦苦編織7張席子的錢！這太出乎她的所料了，她以為這些垃圾一般的廢品最多隻能賣上二三十元就不得了，沒想到會賣這多的錢。她拿著這些錢時，激動得身子和手顫抖了好一陣。最讓她欣慰的是她不用再為以後的生計擔心發愁了。

    那天，她從村中走過，看到商店門前的地上和村裏的垃圾堆上有許多廢棄的飲料瓶，就把這些瓶子撿了起來，第一天，她撿了32個，第二天撿了51個，第三天又撿了48個。她那天去集鎮上去賣廢報紙和廢紙箱，順便也把這些瓶子帶著去賣。結果，光是這些瓶子就賣了20元錢。

    沒幾天，她又發現了一大堆廢棄的建築垃圾中有許多的鋼筋，可是，要得到這些鋼筋就必須要把這些水泥塊砸碎。於是，她就回到屋裏把劈柴的斧頭拿來砸水泥塊，可是，水泥塊非常地堅固，費上半天的力氣才能砸下一小塊。為了獲得這堆建築垃圾中的廢鋼筋，她就從家搬來了一個小凳，坐在垃圾堆旁，不停地揮動著那把斧子，砸著那些堅硬的水泥塊。砸累了，她就換下胳膊，兩隻胳膊都酸了，她就歇上一會，再繼續砸。手上起泡了，她就用針把泡挑開，讓泡裏的水流出，再用一塊布包著斧頭的木柄，繼續不停地砸。就這樣起早貪黑地砸了一個來星期，才把那些水泥塊砸碎。得到的廢鋼筋一共賣了153元。

    漸漸地，麥子抽穗了，麥穗像美麗少女的發辮，一辮辮地匯成一片深綠的麥海，在春風裏隨風飄動。這時孩子已經學著走路了。他嚐試著站立起來，然後開始挪動步子，踉蹌地走動著。雖然他的步子不穩，搖搖晃晃，如果沒有人在他的麵前護著他，就會跌倒趴在地上。李秀英就在前麵引著他，讓他朝著她的麵前走著。等孩子走到了她的麵前，她就一下子把孩子抱起摟著，一邊說著“我的寶貝”一邊親著孩子的小臉蛋。孩子長得白白淨淨，很會笑，所以，她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小樂，意思就是快樂和高興的意思。她這輩子被人遺棄，受苦受累，沒有什麽快樂，但她希望孩子能生活得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