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來生（中篇小說）張寶同

    不知不覺的，孩子就到了三四歲，像一個小尾巴似的，整天跟在李秀英的身後。孩子很乖，不愛說話，但孩子似乎很懂事，能看得懂媽媽的辛勤和勞累，能夠體會媽媽的苦難和心酸。所以，他總是用眼睛看著媽媽，不論媽媽在幹什麽，都在默默地看著，在默默地想著。李秀英非常愛孩子，她知道自己不能給孩子好吃的和好玩的，甚至不能讓他和其他的小朋友們在一起玩耍，這會讓孩子失去許多童年的快樂。所以，她隻能在感情上給他更多的愛。但李秀英自己也不愛說話，她整天忙著洗衣、做飯、放羊、喂豬，還要打豬草，幹農活、拾破爛。幾乎沒有時間給孩子說話。所以，她常常覺得自己對孩子有太多的虧欠。

    每次去集鎮她都要買上幾塊奶糖，這種奶糖她自己從來都沒吃過，但她卻不舍得吃，每天晚上拿出來給孩子吃上一塊。這天晚上，她又拿出一塊奶糖讓孩子吃，可是孩子把糖咬成兩半，非要分給她一半。她對孩子說，“乖孩子，媽媽不愛吃，你自己吃吧。”可是孩子卻非要給她，說，“不，媽媽也要吃。”看著孩子非要讓她吃，她就隻好把那半塊奶糖吃了。這讓她感到非常地甜美，而真正讓她甜美的不是吃糖，而是孩子的這種孝順和懂事。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孩子睡覺之前非要讓她講故事。李秀英雖然隻上過三年小學，但故事還是會講一些。可是，講過幾次，她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故事全部講完了，於是，她買了一本童話故事，繼續給孩子講著故事。那本童話故事講完了，她就把從垃圾堆裏撿來的一些舊書或是破書擦幹淨，給孩子繼續講著各種各樣的故事。孩子聽著故事，眼睛閃出著興奮的光芒。她也覺得自己成了孩子的老師。而她這一生充滿著軟弱和自卑，從來不敢在別人麵前表現，而孩子的需求卻讓她感到了一些自信。講完故事，她對孩子說，“好了，寶貝，咱們睡覺吧。”孩子點點頭，然後就躺在她的身邊很快地睡著了。她拉滅燈，也開始睡下，雖然她感到肩背上發酸發疼，但卻總能做個好夢。

    這天，李秀英帶著孩子下地收麥。收麥是農民一年之中最忙的時節。這時，成熟的麥子呈現出一片鋪天蓋地的金黃色，一直漫延到村邊。麥收季節一般隻有十天左右，而且收麥最好是在早上太陽未出來時和傍晚時分，因為這時收麥不會造成麥稈的倒伏。但人們最擔心的還是天氣，害怕下雨，一下雨，麥子就不好收割了，而且下雨還造成小麥的倒伏，引起減產，使小麥產生黴變。所以，麥子成熟之後，一般都是在兩三天裏就要搶收完。

    李秀英隻有河溝邊的那一畝多的麥地，麥子已經金黃，完全熟透了。而且這兩天太陽很亮，天氣很好。她想在這兩天裏把麥子割了，然後，再借輛架子車把麥子拉到自家門前的空地上，進行輾曬和篩選。

    天不亮她就把孩子帶到了地邊，讓孩子坐在草地上，把一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積木洗淨後，讓孩子坐在地邊自己玩。她自己揮動著鐮刀，在不停地割著麥子。等到割完一大片麥子，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她和孩子也沒有回屋，就坐在地邊，把帶來的饅頭從小籃裏拿出來，就著鹹菜吃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孩子不喜歡吃饅頭就鹹菜，隻吃了一小塊饅頭，就不想吃了。

    因為忙，她也沒多管孩子，吃完饅頭，又開始繼續割麥。一直割到傍晚時分，她見孩子躺在地邊睡著了。這才把孩子抱起回了屋。回到了屋裏，她把孩子放在了床上，然後，就去了村裏向玉玲家借了輛架子車，開始把收割的麥子往自己家門前拉。因為收割好的麥子不能放在地裏，害怕別人會把麥子偷走。

    她一連拉了好幾趟，才把收割的麥子全部地運回到了家門前。這時，天色已經黑透了。她這才把車子還給了人家，回到屋裏開始做飯。因為累了一天，她實在是沒勁了，隻是隨便地把饃餾了一下，打了點麵湯，炒了個土豆。把飯做好了，端在了小桌上，她就喊道，“樂樂，吃飯了。”

    可是，裏屋沒有回聲。於是，她就進到了裏屋，看到孩子還在睡覺。她就把孩子叫醒，“乖乖，吃飯了。”可是，孩子煩躁地翻了一下身，眼睛都沒睜開，又躺著不動了。她想孩子是不是還沒睡好，就沒管孩子，好讓孩子再睡一會，等孩子睡好後再起來吃飯。

    吃完飯，李秀英碗都沒洗，就來到了孩子身邊。看到孩子還在睡著，而且睡得很香，她就沒有把孩子叫醒，而是躺在孩子的旁邊，好等著孩子醒來時再給孩子熱飯。可是，她一躺下就睡著了。不知睡到了什麽時候，她發現燈還在亮著，就睜開眼睛。這時，她才想起孩子還沒吃飯呢。於是，就叫孩子起來吃飯。可是，孩子還處在熟睡中，不管你怎樣動他，都沒有一點反應。

    她一看，一下子發起怵來，孩子像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她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額頭上滾燙，而且呼吸中有喉喘的雜聲。她又把耳朵貼在孩子的胸部聽了一會，覺得裏麵的聲音十分地混亂。她急忙把那根體溫計放在孩子的液下。過了一會，抽出一看，竟然是38度7。她嚇了一大跳，急忙從床上起來，抱起孩子就出了門。

    這時，已是深夜，四周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隻能看到月亮和星星微光下的小路。她已經累了一天了，已經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可是，她卻不知從哪來了這大的勁，抱著孩子就跌跌撞撞地朝著村子那邊跑著。

    來到了村子裏，她敲開了萬大仙家的門。萬大仙其實並不是醫生，隻是懂得一點醫術，平時能給別人號個脈，看一些諸如拉肚子或是感冒之類的小病，所以，一般人家為了圖方便，有了點小病都來找他看，要不，就得去二十裏外的鄉鎮衛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