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來生（中篇小說）張寶同

    收了麥子，要種玉米；收了玉米，再種麥子。農村的日子就是在麥子和玉米生長季節的輪換中度過的。冬去春來，夏暑秋涼。小樂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了。那年九月初的一天，李秀英不但給李小樂穿上了幹淨的新衣服，自己也換上了過年才穿的幹淨衣服，帶著孩子去學校報名上學。

    小學在臨村村後的一棟寬敞的平房裏，名稱叫西後村小學，共有四個年級和四個老師。一個老師教一個年級。教一年級新生的是一位姓徐的女老師，女老師隻有二十七八歲，模樣也十分的清秀，是剛從周邊的一所鄉下學校調來的。李秀英帶著孩子進到了一年級老師的辦公室裏，一見到那位年輕的徐老師，李秀英就對李小樂說，“給老師鞠躬。”李小樂就恭恭敬敬地給徐老師鞠了個躬。徐老師見李秀英帶著孩子來報名，就問，“你是李小樂的奶奶？”李秀英馬上回答說，“我是他媽媽。”徐老師馬上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就問李小樂，“上過幼兒園嗎？”李小樂搖了搖頭。接著，徐老師又問了李小樂幾個諸如“五加六等於幾”，“會不會讀拚音字母”和“會不會寫自己的名字”等問題。李小樂聽著就隻是搖頭，因為這些問題他從來都沒有接觸過。

    這讓李秀英感到十分地惶恐，生怕孩子會因為回答不出這些問題而被拒之門外。可是，讓她和孩子慶幸的是，盡管孩子一個問題也沒回答出來，徐老師還是給李小樂報了名。李秀英給徐老師交了三十多元的書本費。徐老師給孩子發了一套課本，還讓李秀英回去給孩子把書皮包上。

    回到家裏，李小樂就把數學和語文書拿出來，不住地翻著看著。李秀英一邊給孩子包著書皮，一邊給孩子說，“乖乖，媽這輩子沒出息，隻能種種莊稼，拾拾破爛，你要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大學，當了大官，掙了大錢，讓媽也跟你風光風光。”聽著媽媽的話，李小樂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孩子上學了，整天要跟同學們在一起了。李秀英就想雖然自己是個拾破爛的農民，但她不想讓別人瞧不起孩子，所以，每天上學前，她都把孩子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讓人感覺孩子像是出自於富貴人家。李小樂本身就長得白白淨淨，人也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像個女孩子一樣，不愛說話，而且膽子也小，沒事時，總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書，看著其他的同學們。

    但是，李小樂的學習成績特別好。本來，全班就他一人沒進過幼兒園，學習基礎應該算是最差的，可是，期中考試他竟得了雙百，是全班唯一得雙百的學生。當他把學校發的獎狀拿回家時，李秀英高興極了，把獎狀貼著自家的大屋裏，讓別人一進屋就能看到。

    到了期末，李小樂的數學又是滿分，語文是98分。兩門功課都據全班之首。學校要開家長會，徐老師要讓李秀英給家長們講講她是如何培養孩子學習的。她一聽就嚇得連學校的大門都沒敢進。

    一次孩子放學回到家，李秀英看到孩子臉上被挖破了，還流著血。孩子的眼裏還含著淚水。她就問，“我的乖乖，你這是怎麽啦了？”可是，李小樂隻是低著頭，就是不說話。見孩子這樣，李秀英就知道肯定是孩子在學校裏受到了別人的欺負。於是，她帶著孩子來到了學校，找到了徐老師問情況。徐老師並不知道這事，於是，就讓李秀英先離開，單獨地問李小樂到底是怎麽回事。李小樂開始不想說，可是，在徐老師的耐心開導下，才說是班裏的楊端端說他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他氣不過，就跟他打了起來，臉就是讓楊端端挖破的。

    李秀英知道這事之後，啥話沒說，就把孩子帶到了萬大仙家，讓萬大仙給孩子受傷的臉上抹了一些藥。看著孩子臉上的傷，李秀英氣得不行，一夜都沒睡好覺，她知道孩子性格軟弱，膽小怕事，如果要是讓別人欺負慣了，以後就成了人家的受氣包了。她小時候就遇到了這種情況，老是受到同學們的欺負。所以，她必須要想辦法製止這種苗頭。

    第二天一早，她讓孩子上學去了，然後，自己也跟在後麵去了學校。一進到學校，她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打聽著哪個學生叫楊端端。因為大家都知道李小樂和楊端端打架的事，也知道楊端端把李小樂的臉給挖破了。有個女孩子指著操場上的一位流著鼻涕的小男孩說，“奶奶，那人就是楊端端。他可壞了，最愛欺負別人。”

    於是，李秀英就走到那個男孩的麵前，大叫一聲，“你是楊端端？”那男孩一見李小樂的媽媽來了，嚇得就跑了起來。李秀英就在後麵追著攆著，罵道，“你個狗東西，我孩子怎麽惹著你了，你欺負他，還把他的臉挖破了。讓我抓住你，不把你的皮剝了。”聽著這話，楊端端跑得更快了。

    這時，李小樂得知媽媽來學校了，還在滿操場地追趕著楊端端，就跑過來，抓住母親的衣服，喊道，“媽媽，別追了，人家都在看你呢。”可是，李秀英說，“我不收拾他，他下次還會欺負你。”說著，掙脫了孩子的小手，又繼續追著楊端端。操場上站滿了學生，都在圍觀著李秀英在追趕著楊端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