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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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一番發瘋,實在累壞了,林磬終於沒再做夢,後半夜他睡的很平靜。

    第二日清晨,林磬疲累的醒來,渾身依然酸痛,兩條胳膊更是都快有些抬不起來了。他痛哼了兩聲,隨後有些發狠的甩了甩胳膊,像是要把那酸楚都甩走一般。

    林磬走出柴房,然後到廚房,準備弄點稀粥,填飽肚子。米剛下鍋,外麵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林磬忙跑過去,透著門縫瞥了一眼,他有些驚喜,忙把門打開了。“林叔你回來啦”林磬的聲音歡快。

    林叔名為林遠山,他這時戴著鬥笠,一身青衣,他有著三十五六的麵容,有些儒雅,但麵無表情。

    他腰上別著一把長刀,刀麵不寬,約有兩指,刀身卻是極長,劍鞘已是快要及地。

    “嗯,回來了。”他開口,聲音卻也是如他的人一般,毫無色彩,好像帶著些許冷意。說完,他把手裏提著的油紙包塞到了林磬手裏。

    林磬接過,打開一看,聞了聞,是他喜歡吃的牛肉包子,他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少吃點,別撐著,我一會要檢查你的拳法。”林遠山說完,進了自己的那一間廂房。

    林磬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裏的包子,不時有些愣神,其實對於林叔,他一直有種奇怪的地方,但真正在哪,他卻說不上來。

    雖然林磬是被林遠山收養沒錯,但從他記事起就隻是對林叔有些模糊的印象,因為真正照顧他生活和長大的其實卻是徐老頭。

    他平時候難得見林叔幾麵,林叔每次回來都會給他帶一些好吃的,然後問他些平日的事,有沒有被人欺負之類的,隻是他的臉卻總是那樣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林磬會和他說,然後林叔靜靜的聽著。長久以往,林磬就感覺愈來愈看不透林叔,因為他總是那副模樣,不悲不喜。難見他有笑或是生氣的時候。

    無法親近,也就真的難言明心中的感情真的有多重,但他能感到林叔是真心的對他好,或許是林叔太忙了吧,他不止一次的這樣想。

    林磬吃著包子,喝著稀粥,不一會,包子沒剩幾個了,他突然想起林叔不知吃過早飯沒有,於是他停了嘴。

    此刻林遠山在廂房內,坐在地上的蒲團上,運功調息著,他的呼吸沉緩悠遠。

    忽然不知怎麽的,他臉上浮現出一抹稍顯痛苦的神色,隨後呼吸劇烈的起伏起來。

    他突然“噗”的吐出一口血,血液黑紫,落在地上,迅速的將地麵腐蝕出了一個坑來。

    吐出這口血,林遠山的臉色漸漸由白轉紅起來。他又運功一會,然後收工,解開前襟,看著胸口那個烏青的掌印,好像比昨日消退了不少。

    他緩緩點頭,低聲自語“這吳老魔的蚣毒掌果然不凡,都已是好些天了,還依然有這麽強的毒性。若不是我功法相克,這一次恐怕真的危矣。”林遠山不由得想起這次行動,心中也是有些後怕。

    上月,他和秀才李有才一同接到組織命令,讓二人一同追殺臭名卓著的毒掌吳起,結果二人一路連追十餘日,才於白蛇江畔,找到吳起的蹤跡。

    一番激戰之下,卻萬沒想到吳起竟不是資料上所說成體中期,竟是成體後期之境,比他二人還要高一線,結果自然是艱難異常,還好二人平日配合默契,最後也讓吳起梟首,二人卻也均都負傷。

    自己更是中了吳起臨死一記毒蚣掌,還好自己所習功法是秋水決,此法綿長悠遠,韌性十足,最是克製些毒邪功法入體勁氣,現在隻依靠自己運功驅毒,倒也好的七七八八,若是換了李有才挨了這一掌,不能及時救治,恐就危矣。

    擊殺吳起之後,李有才先去總部複命,林遠山在外又休養了幾日,就趕回了這個小據點。

    此刻林遠山收拾完地上血跡,斟了盞茶,細飲起來。

    林磬在外等了許久,也不見林遠山出來,熱過一回的包子都有些涼了,他知道林叔有時回來,總是會練功,但這包子再放下去,就不好吃了。

    於是他來到門外,輕輕扣門:“林叔,你吃過了嗎,包子都快涼了,我給你端來了。”

    聽著門外的動靜,林遠山放下手裏的書,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好像唇角帶起了一絲微笑,很快卻又掩去了。他開口:“進來吧。”

    林磬開門,進屋,把包子和粥放在了桌上。

    “最近過得怎麽樣,有發生什麽事情沒有”林遠山問。

    “還行,老樣子,就整日劈柴,看看書,你又不讓我出門,我除了去徐先生那,實在無聊的緊。”林磬看著他,有些委屈。

    “沒事就好,我這是為你好。現在外麵有些亂,你一個小孩,沒人看著,我不放心。”林遠山道。

    林磬聽完,有些無奈,他知道林叔說的沒錯,現在亡緬之地,幾大王府好像有大動作了,搞得外麵現在人心惶惶,他還是從徐老頭和賣饅頭的大嬸那聽來的。

    “我知道,可是我現在也不小了,林叔,給我找個活做吧。”說完他還亮了亮胳膊上的兩塊肌肉,那是整天劈柴劈出來的。

    林遠山看著他那認真的樣子,又看看他那不比自己矮多少的個子,一時竟有些感慨,不知不覺,林磬已是長大了,自己卻還依然當他是小孩子。

    “你想幹什麽活?”他問林磬。

    “我想跟著你做事,你和劉叔王叔他們不都是幫一個組織辦事嗎,我也想和你們一起。”林磬有些期待,這時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不行。”誰知林遠山聽完,卻是沉了臉。

    “為什麽不行,你們不都是給那個組織辦事的嗎?怎麽我就不行了。”林磬有些著急了。

    林遠山聲音又大了幾分:“不行,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想想,給你安排別的活。”

    林磬看著林遠山那陰沉的臉,一時不敢再說話。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一會去檢查你的拳法。”林遠山此刻發現自己好像之前太凶了些,輕聲說道。

    林磬聽言,走出了房間,帶上了房門。

    林磬此刻在院中,滿心的不解,不明白為什麽他隻是提了要幫林叔做事,林叔就突然那麽嚴肅,難道林叔他們做的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也不像啊,雖然林叔對他總是不表露什麽情緒,但他知道,其實林叔心地是很好的,不然也不會收養他了。

    或許是怕我危險吧,他想到了林叔有時回來,身上帶的傷。可能是是比較危險,林叔怕我受傷吧。林磬安慰自己。

    不一會,林遠山出了廂房。“石頭,把我教你那套拳法練給我看。”

    林磬聽言,站到院中,開始揮動那套不知名的拳法,一板一眼,有模有樣。林遠山看著,沒有說話,林磬不停,一直練著,半個時辰過去了,林遠山依然沒說話,一個時辰過去了,林磬體力有些不支,渾身的汗水都快把衣服浸透了。四肢開始酸痛不已,他咬牙堅持著,依然一絲不苟的出拳。

    林遠山看著,暗暗點了點頭,他看的出來,林磬如今這套拳法已是練得不錯,看來這段日子沒有偷懶。

    更難得的是,林磬居然能堅持這麽久,這超出了他的預期,他其實是想看看林磬如今的極限在哪裏。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林磬的動作開始緩慢,不流暢起來,然後他忽然一個腳步不穩,就要跌倒。林遠山腳步輕點兩下,就來到了林磬跟前,他一把拉起林磬的胳膊,把他拽了起來,眼睛裏似乎帶著些欣慰。

    “做的不錯,去休息吧。”他開口,隻是聲音裏依舊沒有情緒。

    林磬知道,能讓林叔開口說聲不錯,已經很不容易,他有些滿足,擦了擦額頭的汗,回到房間休息了起來。

    “我出去一趟,中午不用做我的飯了”房外傳來林遠山的聲音。然後傳來了關門聲。

    屋內,林磬撇了撇嘴,拿了本從徐老頭那帶來的書看了起來。

    林遠山出了門,快步的向著城南走去,不一會來到一座老宅前,正是徐老頭家的宅子,他敲了敲門,三緩兩急,十分有節奏,不一會,門開了。漏出了徐老頭那張有些幹癟的臉,兩人進了院。

    老頭叼著煙槍,:“這次還順利吧。”

    “出了點問題,不過還算順利。”

    聽林遠山所言,老頭有些意外,隨後他感知到林遠山的氣息,漏出驚容:“你受傷了,還這麽嚴重,怎麽回事。”

    “吳起的境界和情報不符,比我高了一個境界。”林遠山淡淡開口,依然不帶情緒。

    “這幫人怎麽收集情報的,還好這次是你和小王一起行動,不然恐怕真的要出事。”老頭皺眉。

    “你服藥了嗎?”他又開口。

    “不用,再調息兩天,也就好了。”

    “你呀你,這麽省,值得嗎”老頭這時有些無奈。

    林遠山沒有說話。

    “我這裏有一顆養體丹,你服了吧。”老頭從衣袖裏摸出個白瓷小瓶,塞給了林遠山。林遠山也不推辭,接過丹藥,卻沒有服用,而是收了起來。

    老頭看到這一幕,皺起了眉,“你呀”老頭沒在說什麽,隻是長哎了一聲。

    “林磬也不小了,你到底有什麽打算沒有,你之前不是不想讓他踏進這個圈子的嗎,那還教他拳法幹嘛。”徐老頭忽然轉了話頭。

    “我本是想讓他隻做一個普通人,但現在時局動蕩,我怕他沒有自保之力,也很難安穩活下去,所以教他些拳法。結果他今天跟我說,他想加入到組織,跟著我做事。”

    “這你應該把一切告訴他了,不然恐怕到時候他會恨你。”

    “說與不說,又有什麽區別呢,隻是現在恨我和以後恨我罷了”這一刻林遠山竟似乎有了些惆悵。“我所為他做的一切,隻是不想讓他踏進這個圈子,但現在他卻硬要進來,真是造化弄人。”

    “其實,也未嚐不可,可以讓他隻做信鴿即可。”老頭這樣道。

    “你我皆知,這隻是自欺欺人罷了,終究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稍有不慎,依然是小命不保。”林遠山似有遲疑。

    “你也說了,現在時局不好,想讓他安穩做個普通人,也已是不易,倒還不如讓他在你我眼下,這樣還好照顧一些。”

    聽老頭這麽說,林遠山似有動搖,低頭沉思起來。

    深夜,林遠山站在林磬的床前,看著熟睡的林磬,那依稀帶著大哥的眉眼的麵龐。一時感慨萬千:“大哥,我對不起你啊,本是隻想讓他安穩一生,如今看來,卻不可能了,也不知我此舉,是對是錯。”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睡熟中的林磬臉上偶有浮現的一抹痛苦和掙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