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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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林。
空山新雨後,茂密的山林一掃昨日的灰蒙,彎彎曲曲的路蜿蜒向山林遠方。
雨後的空氣滿是濕潤和泥土的芬芳氣息。路邊鬱鬱蔥蔥的草叢上,嫩葉掛著晶瑩剔透的露水。
突然一陣風吹了過來,灰蒙蒙的天空又飄起了綿綿密密的毛毛細雨。
茫茫的大山,鬱蔥的樹林,遠處的山巒突進了雲霧裏。遠遠望去,山勢漸高,樹木便越來越高大,越發茂密。
天色漸亮,黑鴉突然發現山林對麵一條小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在行走著。
約摸有二三十個,山路陡峭,人們隻能步行牽著馬。黑鴉窩在樹叢裏,忽而撲棱著翅膀,如同受驚的兔子,“呱!呱!”叫著就飛遠了。
隻見馬下的騎士個個身著統一的青色勁裝,看那布料在晨曦的照耀下,微微泛起光亮,顯然質地頗好。
再看騎士本人,個個人高馬大,頭戴鬥笠,體型魁梧,一個個肅穆的抿著嘴,腰間掛著寒光閃閃的樸刀,牽著馬兒,不言不語,排成一個小隊,向山林的官道徐徐前行。
為首的是一個皮膚略黑的瘦削漢子,冷冷如刀子的可怕眼神,臉上有著一道猙獰的疤痕,胳膊上結實的肌肉高高隆起,右側懸著塊令牌,左側是把做工頗為精致的腰刀。臉上麵無表情,警覺的掃視著四周山林,冷冷的目光緊緊盯著前方。
隊伍前行了不久,在拐過一個山岩,即將跨入更平緩、開闊地官道時。突然,為首的刀疤男子緊緊縐起了眉頭,利刃似的眼神死死瞪著對麵。
隻見在官道旁的岩石上,正靜靜坐著一個年輕的黑衣男子,相貌冷峻,一雙眸子眼放寒芒,劍眉斜飛入鬢,頭戴一頂竹鬥笠,斜披著蓑衣。點點雨珠順著鬥笠,斜斜的滴在地上,一滴一滴……
滴答滴答的雨水順著此人褲管一路滴落在草叢上。
男子盯著懷裏淡青色的寶劍,目光一眨不眨。隻見其寒光閃閃,鋒利逼人,旁人一看,定可知是一把好劍。
黑衣男子用一塊柔軟的絲綢錦帕,輕輕擦拭著劍脊,那目光,仿佛是在凝視著最摯愛的qíng rén。
“閑雜人等快滾開!否則,殺無赦!”
為首的刀疤男子突然戾喝一聲,“噌”的一聲拔出自己腰間的長刀,死死盯著那把劍。
“噌噌噌~”身後的二十餘青衣騎士,眼見此地頗為平坦寬闊,當即翻身上馬,唰的一聲,齊齊拔出腰間樸刀,遙遙指向了那個黑衣青年,眼神凶戾的瞪著他。隱隱呈現合圍之勢……
青年眼中似乎隻有他手中的劍,即使刀疤漢子用長刀指著他,臉色也不見絲毫變化,手中撫摸的動作,卻變得越來越溫柔。忽然,他的手頓了頓,扣著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劍身,“當”的一聲清脆劍鳴,似龍吟似虎嘯,又似一曲蕭瑟淒涼的歌謠。
驀地,他的手緊緊攥著這把劍;修長的手,青紫的劍!原本璀璨的眸子仿佛霎時間失去了所有光彩,變得空洞和死寂。
他那雙空洞而死寂的眼睛,就仿佛流淌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
空氣中,彌漫著陣陣沉悶的壓抑,馬兒一陣躁動,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不安嘶鳴著,用蹄子不斷踏著地麵,左右搖頭打著“呼哧,呼哧”的響鼻。
此時青衣騎士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嘭!嘭!嘭嘭!”似沉鍾巨鼓般轟轟作響,幾欲跳出胸膛。
“殺!”
為首的黑臉男子突然暴喝一聲,臉上刀疤似突然活了過來,如同張牙舞爪的蜈蚣,猙獰得可怖,根根青筋暴跳。腳步似流星,黑色長刀似乎布滿了可怕的殺氣,如同一條欲擇人而噬的猙獰惡龍。
從始至終看著手中劍的黑衣青年,終於有了表情,起身猛的一躍,手起劍落,如同連綿不絕的波濤,又如行雲流水的書法,又快又準又狠。
“當!”刀疤男子虎口巨震,長刀幾欲脫手而出,僅僅數招就已氣喘如牛,汗如雨下,猛的暴喝,揮刀劈向青年的胸口,“呔”
“乓乓!”
“哐!哐!嘭嘭!”
一陣刀劍相交的刺耳聲響起,尖銳得幾乎欲劃破人的耳膜。
說時遲,那時快,刀來劍往,互不相讓,其勢如水火。隻聽猛的“嘭嘭”相擊聲,刀光謔謔,劍影森森。不遠處的雜草“簌簌”連響了幾聲,定睛細看,竟然猛的齊齊短了幾截。
轉眼過了數十招,刀疤男子接連使出幾招勢大力沉的毒辣刀法,似是體力有些不支。突然刀疤男肩膀一沉,猛的佇刀而立,對著劍客臉色猙獰的笑了笑,“好劍法!”
下一瞬,頭頂鬥笠驀地一分為二,額頭滲出一縷血絲,脖子“噗”的飆出血花,魁梧身軀猛的直直向後,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了一地草屑。喉嚨發出“嗬嗬”聲,嘴角流出絲鮮血,一歪頭,刀疤男竟然就此倒地,氣絕身亡。
劍客緊握的長劍斜斜指著地麵,一縷鮮血混著雨珠無力的從劍尖滑落,滴在嫩嫩青草上,肥沃著土壤。
身後一匹鬃黑色的高大駿馬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揚蹄昂首,朝倒在地上的主人,發出陣陣淒涼的悲鳴……
毛毛細雨越下越大,不一會便如瓢潑,雨水嘩嘩作響。
策馬合圍的青衣騎士們猛的一頓,看著眨眼間倒地的刀疤男子,心底陡然冒出一陣寒氣。互相對視了一眼,猛的策馬揚鞭,揮舞手中的樸刀,齊齊怒吼:“殺!”
霎時間,塵土飛揚,馬蹄聲聲。和著綿綿雨幕、震天怒吼,長刀似乎發出了陣陣如雨滴竹葉般的清鳴。
手持長劍的冷漠青年,突然踏前一步,死寂的眼睛bào shè出一陣璀璨駭人的精芒。
“啊~”
青年口中突的一陣刺耳咆哮,如同平地驚起的炸雷!霎時蓋過了黃豆大雨滴打在樹葉上的“啪啪”雨聲、激蕩山流的“轟轟”聲,和馬群騎士的嘶鳴怒吼聲。震得人耳膜刺痛,轟鳴不止,讓人陷入短暫的失聰。
怒喝咆哮驚如炸雷,正揚蹄奔騰的馬群,齊齊惶然止步,昂首高高躍起前蹄,一陣暴躁騷動。“唏律律”人仰馬翻。衝鋒勢頭被驚喝一阻的青衣騎士們紛紛怒喝。
馬兒的淒厲嘶鳴夾雜著嘩嘩的濃密雨聲。
突的,一動不動的劍客,乘著雨幕,如同一道黑色閃電,在受驚的馬群中極速穿梭,似一條遊魚。錚錚劍鳴響起,劍光劃過,數尺內的點點雨珠紛紛被劈成了兩半,如美人的淚水無力滑落。
“簌簌!”
“噗噗!”
“哐哐!當當!”
一陣陣連續的刀劍相擊聲響起,倏忽,雨幕中的劍光忽然就不見了,如同徹底消失了蹤影。
“唰唰!嘭嘭!”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被劈成兩截的一串串雨珠,無力的定格在空中,保持下墜的樣子四散而開。
昂首揚蹄的馬群,怒喝揮刀的騎士,被劈成數截凝固在半空的鬥笠,被馬蹄濺起、點點如利劍的水珠;被刀劍劈成一片片圓弧形的漂亮雨幕。以及,一把透胸而過的劍!
“噗噗!嘭嘭!”一連串爆響之後,就是一陣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嘭嘭!”
一具具屍體無力的從馬上當頭栽下地麵,雨越下越大,一圈圈鮮紅的血液慢慢流滿地麵,又不斷被連綿雨幕衝刷的一幹二淨。
山岩旁,破碎的衣袍,斷成數截的鬥笠,帶著豁口的樸刀,甚至是滿地殘肢斷骸。一個個不甘倒地的持刀騎士鋪滿官道,恍如人間煉獄。
劍尖上一滴一滴往下滾落著鮮紅的血珠,滴在草叢裏,轉眼又被綿綿雨幕衝刷成一個小水窪。
雨漸漸小了。一匹匹踟躕不前的駿馬,淒厲嘶叫著,圍著原地徘徊轉圈,不斷用鼻子拱著倒在地上已經了無生息的主人,昂首發出陣陣淒涼的悲鳴。
冷漠青年將混著雨水和鮮血的印章,和一封油紙布包著的信箋緊緊揣在衣袍裏,又抖了抖蓑衣,用錦帕細細擦拭長劍。
馬兒陣陣嘶鳴。
劍客斜斜戴著鬥笠,腳踏青草,一步一步如同尺子丈量過。不多不少,剛好一尺三。
山林裏,獸吼鳥語聲此起彼伏。
一蓑煙雨中,削瘦挺拔的身影漸行漸遠,不一會,就在綿綿雨幕下模糊了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