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章 紅腰之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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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柔穿著嶄新的衣裙來到行刑的房間,這個是城主夫人單獨賞給她的,她得意地穿出來顯擺,一整天都舍不得脫下來。

    下人已經把啞巴婢女抬到了她指定的地方,等著她履行諾言去“收拾”。

    姬柔有些不滿地看著啞女嘴裏的布條:“她又不會說話,還多此一舉堵上她的嘴幹什麽?”

    下人不敢吱聲,還好姬柔很快不耐煩地揮手:“都出去,這兒交給我。”

    姬柔很是不滿地走到啞女的跟前,可是當她看到啞女氣息奄奄的樣子,又好心情地笑起來:“我知道你很倒黴,可是今天你能夠距離九王殿下那麽近,還要多虧你這倒黴的命運。怎麽樣,九王殿下生的很美吧?”

    說著,她臉上竟然還露出羨慕。

    那啞女雖然口不能言,但很顯然什麽都能聽見,她盯著姬柔,好像在盯著一個傻子。

    姬柔很顯然被激怒了,抬手在啞女另一邊臉上又扇了一巴掌:“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麽處境?還敢瞪本姑娘!”

    啞女被扇的兩邊臉都腫起來,倒是很對稱了。

    姬柔目光挪向一邊的刑具,伸手拿出了一把小鉗子,嚇唬道:“你這麽不聽話,本姑娘就先把你的指甲拔出來,等十根手指全部拔完,看你向不向本姑娘求饒。”

    十指連心,剛拔下第一片指甲的時候,啞女的臉就疼的扭曲起來,可惜口中依然發不出聲音。

    姬柔咯咯笑著,小鉗子夾在另一根手指上,正想拔。

    黑暗中傳來幽幽的聲音:“姬柔姑娘。”

    姬柔立刻訝異地看向門口,隻見夜幕中,紅腰提著一盞燈籠,慢慢地向她走了過來。

    姬柔眨了眨眼睛,看著這紅燈籠映著紅裙,更加美豔起來,便叫道:“紅腰姐姐?你怎麽來了。”

    這聲紅腰姐姐實在是違心又膩人,紅腰卻臉色不變,平靜提著燈籠走到她麵前,就看到那個啞女血肉模糊的手。

    姬柔甜膩的又笑起來:“紅腰姐姐,莫不是九王殿下不放心,派姐姐來監視這個奸細被行刑嗎。”

    紅腰仔細看了看她的臉,或許這世上真的有麵甜心狠這句話的,這姬柔初見是羞澀的小婢女,而後是當著九王麵也敢嬌憨賣癡的心機,如今斷人指甲這種事,也是做得分外得心應手。

    應該說還頗為自然順當。

    紅腰目光落到姬柔手上的小鉗子,這鉗子做的倒是精致,且一看就是專門為了拔人指甲做的。到想不到關城主和城主夫人不管誰都一副溫厚和善的模樣,府中卻有這許多供人折磨的玩意。

    這鉗子倒是有趣。”紅腰盯著鉗子,慢慢說了一句。

    姬柔愣了一下,低頭看自己手裏的鉗子,還沾著血,她有些摸不透地看著紅腰,卻見紅腰隻是盯著鉗子,臉上也沒露什麽波痕。

    但是這表情,落在姬柔眼裏就又不一樣了,她的心提起來,也立刻鄭重,她時常聽城主夫人說,這城府越深的人,越是喜怒不形於色,這紅腰服侍在九王的身旁,姬柔早將她當做不簡單的角色,而今紅腰又這樣“高深莫測”,姬柔自然心裏打鼓。

    姬柔緩慢笑了出來:“姐姐可是想要試一試?”

    一邊慢慢抬起手邊鉗子,觀察紅腰的表情。

    紅腰看到她遞鉗子過來,竟是點點頭,“也好。”

    姬柔心裏一喜,又鬆口氣,看來是九王殿下咽不下心裏的氣,所以才吩咐這個貼身的婢女,來親自對著“陳國奸細”行刑。

    那姬柔正為了自己的“聰明才智”得意,耳邊就聽得紅腰又加了一句:“不過,姬柔姑娘,我方才在外頭聽見你說,‘九王殿下生的美’,殿下一向討厭旁人說他生的美,若叫他聽到你說這話,隻怕不好。”

    姬柔身上一熱,一冷,手上的鉗子便沒注意,偏偏紅腰好像也沒注意,手指依然向鉗子伸去,慢慢就劃在了鉗子的尖端,指尖的皮肉無異於白紙一樣,被輕易割開了口子。

    紅腰,皺了皺眉。好像是不悅。

    這個神情她來之前就練習了幾遍,可惜因為她本來表情就少,於是這個“不悅”看起來也就勉強。

    但從姬柔陡然嚇住的表情,顯然這種程度也可以了。

    姬柔仿佛呆了,就看著紅腰的流血的手,明明隻是極細小的傷口,竟然血流如注,眨眼已經把紅腰的手心染紅了。

    紅腰姐姐……”姬柔一瞬間楚楚可憐,搖搖欲晃的可以。

    紅腰抬起自己的那根手指,漸漸伸到姬柔的麵前:“怎麽辦?”

    姬柔渾身一震,立刻拿起紅腰受傷的那根手指,便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一邊,虛軟柔弱地抬眼看著紅腰。

    紅腰倒也沒有把手指拿出來,尋常人手指破了一道口子,都會下意識地把手指放入口中吸允,有時便可止血。

    這姬柔看見紅腰把手指伸到她麵前,就機靈地做出了這一番舉動,盼望博得紅腰諒解。

    況且她還指望紅腰,別把方才說的“九王殿下生的美”這話,傳到九王的耳朵裏。

    所以看到紅腰沒有阻止她,她也有些高興。

    但高興著高興著,她就暈了過去。

    紅腰看著她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慢慢看著自己的手指,這還是她無意中發現,原來這具身體的血還有致人昏死的功用。

    她在九王身邊不可能接觸到任何外物,隻有自己這具軀體,還能拿來用一用。

    她今夜,本也是在“冒險”。

    紅腰目光看向了被綁住的啞女,啞女正驚恐地衝她眨眼,紅腰走過去,對她說了一句:“別怕了。”

    紅腰解開了啞女的繩子,把她從木板上放下來。

    啞女軟倒在紅腰的身上,氣息也變得微弱。

    紅腰隻好抬起雙臂抱起她,她以前從沒有抱過人,不習慣這種守護的姿態。可是,看到啞女好像受了傷,她還是盡可能地托著她,好讓她舒服。

    車夫,本王是怎麽說的,她還是有良心,這良心會叫她做不該做的事。”一聲惋惜從門口傳來,九王人未至聲先到,而且這話語戲謔,還帶著冷嘲。

    紅腰心一下漏跳,她明明是趁九王休息的時候,這樣怎麽會引起注意?

    可是她眼見為實,話音落下的兩息之間,九王的身影,已經如飄來的雲月一樣,站在了刑房門口。

    身後一步之外,白麵車夫陰陰盯著紅腰,那眼神早已和白日不同,如今他看紅腰的眼神,就像是看著那些,已經死在過他手裏的那些人。

    其中是紅腰親眼所見的,山間的盜賊團夥。

    但是,紅腰還是抱緊了懷裏的啞女,目光盯著九王,一邊按住了自己受傷的那根手指,必要的時候,她或許可以有機會挾持九王。

    九王看著紅腰淡笑:“看這視死如歸的神情,車夫,你可以收一收你的殺氣了,她不怕你的威脅。”

    白麵車夫目不轉睛盯著紅腰,隻是一瞬間,那眼神似乎變了。

    紅腰僵硬地抱著啞女:“我要帶她走。”

    九王輕聲地:“我知道。”

    紅腰繼續和九王僵持,九王並不怒,慢慢對她道:“隻是,或許我能給你一句忠告。”

    紅腰罕見地皺了皺眉,她不明白九王,拖著不叫車夫動手嗎。

    九王唇間微啟,“你要想一想,這樣做……”

    紅腰聚精會神盯著九王的唇,她預感他要說什麽,是她跟在他身邊這段日子,形成的一種慣性。

    而就在這時,她首先感到了胸口傳來的涼意。

    紅腰有些懵然,她慢慢低頭看向胸口,見到一柄很精致的匕首,不過匕首的全部,已經沒入了她的皮肉間。

    不值得。”九王這時吐出了三個字。

    紅腰這時身體已經動不了了,躺在她懷裏的“啞女”,正陰森地看著她,而另一隻手狠狠捏著紅腰的背後大穴,讓紅腰發不出一絲力氣反抗。

    所以紅腰依然保持看著九王的姿勢,九王則是看著她,眼中有一絲淡淡憐憫。

    你要想一想,這樣做,不值得。

    九王的忠告。

    啞女翻身看著九王,變成了咯咯的陰笑,從喉嚨深處發出來,像是毒蛇一樣。

    原來她隻能發出這樣可怕的聲音,難怪她一隻不肯出聲。

    就好像一隻狐狸露了尾,誰還肯信她。

    紅腰眼睛一直睜著,也許是長時間沒有閉眼,她眼角流下凝澀的長淚,掛在她半邊臉頰之上。

    九王歎息地看著她,紅燈籠,掩映紅裙,配著淚珠,他說:“紅兒,你這樣真的很美。”

    被你救的人捅心上一刀,這份淒美,自然一生隻一次再也不能複製的。

    紅兒,”九王說道,“我允你一個要求,你要真想救她的話,大可更簡單些,隻要我去對城主說,我不介意這個女子對我的冒犯,讓城主把她放了,她便可毫發無傷地走出這裏。甚至她想回‘陳國’去,都是可以。”

    聲音低沉中仿佛透著循循誘惑,宛如一條緩慢寸進的毒蛇、帶著直指人心的毒液。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

    前方唯有死一條時,會豁出命去拚,可若有生路,那顆赴死的心還會不會那麽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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