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章 公子,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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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王慢慢從樹下起身,卻好像在百花中一樣閑適,他看著謝衣:“照謝公子所說,這銀蝶粉是致命的,那你那位中了銀蝶粉的婢女,現在沒命了嗎?”

    謝衣眸子深處緊縮起來,當然沒有,紅腰現在並不是死了,而是所謂的夢魘之術。

    九王寬袍大袖立於樹下,和謝衣相對而站:“家主擔憂婢女,心意可以理解,但在下千裏迢迢過來,可不是為了要人命的。”

    謝衣聽出他弦外之音,慢慢幽深道:“那你要的是什麽。”

    九王笑笑,似乎覺得比較有意思,他來這裏到現在,都沒有人問過他要什麽,現在發現了銀蝶粉,這句問話就隨之來了。

    九王悠悠地:“誰知道,也許跟家主一樣呢。”

    攬月冷冷的:“你說你略通醫術,通的是哪裏的醫術。”是不是西疆西域那些歪門邪道,讓人入夢之後醒不過來。

    九王再次看了看攬月,目光若有星光。

    謝衣這時讓攬月退回到人群裏,自己踏前一步:“君公子很會把人引入你自己的話語中,不過在下沒有忘記,想讓君公子解釋拜帖上之所以有銀蝶粉的來曆,而並沒有對公子說其他。”

    九王驟然笑起來:“謝公子又何嚐不會把人引入你的話語中。”

    謝衣此時依然筆直地走過來,那邊廂好像有風吹過來,因為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在謝衣和九王的身上,所以大多數人都沒有去注意。

    而等注意到的時候,謝衣脖頸上架著一把雪亮的長刀,讓他停在了九王的一步之外。

    攬月的驚呼終於遲遲傳來:“公子!!……”

    謝衣的麵龐還是那樣,好像這刀架脖頸,一點沒有威脅。

    旁邊是白麵車夫,忠實地貫徹著有人近身九王一定距離,必定出手阻攔的原則。

    攬月聲音顫抖:“他不是被關了起來嗎?怎麽會這樣?!”

    攬月不相信是宅內的機關有異,或者看守的暗哨不力,這些都不可能發生。

    可白麵車夫這時一身冷傲地站在這裏,頗有幾分睥睨的滋味。

    謝衣唇角微動,聲音淡淡傳出去:“攬月不要隨意慌張,畢竟這世上武功再高的人,也抵不過一管迷藥。”

    不是暗哨們武功不濟,沒有看住白麵車夫,是白麵車夫身上,本就藏了致使五頭牛都可以昏倒的迷藥。

    攬月還是不信,那還有密道呢?她們的密道怎麽可能被破?

    九王看著謝衣的眼睛,從那裏麵沒有看見一絲一毫慌亂:“看來家主之前同意那位姑娘帶我去密室見車夫,也是家主想好的。”

    謝衣也和九王對視:“我得看看傳說中的君公子,到底聰明到什麽地步。”

    能走過一遍密道就記住,還破解了陣法,讓攬月都無法接受甚至崩潰。

    原本展示給密室,是讓此人知難而退,卻想不到,此人是可以把任何難都化為無的存在。

    白麵車夫就像木樁一樣舉著刀,好像在九王麵前,他就化作了一尊石頭。

    九王低低笑了笑:“把刀放下吧,車夫。你的武功,遠不是謝家家主的對手。”

    能讓白麵車夫接近,也都是謝衣故意的。

    白麵車夫心中沒有那麽多的疑問,他隻是在聽到命令的時候,就垂首放下了刀刃。

    遠處的謝氏族人才鬆一口氣,攬月滿臉蒼白。

    謝衣臉上,竟有一抹輕輕笑意:“君公子是不是經常遭遇到這樣,似乎你沒有做什麽,罪名卻最後會扣到你頭上。”

    你沒做,但是你有意引導了。

    借刀殺人與親手殺人,可有什麽區別。

    白麵車夫看到謝衣就知道他沒有別人那麽好糊弄,就盡責地站在九王身旁。

    謝衣說道:“換個地方聊聊。”

    半個時辰後,謝氏族人離開,白麵車夫隨著九王和謝衣對峙,但他在謝衣眼裏也構不成任何威脅。

    銀蝶粉同樣有誘人入眠的功效。”謝衣開門見山,戳了九王的紙麵具。

    九王一笑:“是,銀蝶粉有這個用法,我也要確定家主身邊那個紅兒,是不是我要找的紅兒。”

    謝衣說道:“你是紅兒什麽人。”

    九王眸子難得深邃:“家主是她的什麽人,我便是她什麽人。”

    謝衣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是嗎?紅兒是我的親人,也是君公子的親人?”

    後半句話帶著詢問。

    九王神色斂了斂,沒有答話。

    謝衣淡淡一笑:“看來君公子說的可能也未必,現在紅兒深陷夢魘,君公子若想無損從烏衣門第走出,隻怕還要公子拿出誠意來。”

    話已至此,幾乎沒有和解的餘地,紅腰的生死康複決定了他們自己的命運。

    九王微微地露出一絲寒涼之笑來:“原來謝公子,已經把紅兒當成了你的親人。”

    謝衣看著他,良久從他麵前離開,他不會留太多時間給九王思索,因為多一分時間就是紅腰多一分危險。

    ——

    回去以後,紅腰依然在“睡”,謝衣伸出手撫著她的臉頰,不知是不是為她從前的遭遇感到痛心,是那種類似感同身受的蒼涼。

    紅腰真實的年齡或許比她現在的有些差別,但終究不會差太遠,銀蝶粉讓她沉湎夢魘出不來,足見往昔的那些記憶正在糾纏她。

    他似乎明白了那位君策的做法,便是要喚起紅腰的記憶來。

    門外小門童前來稟告:“君策公子求見。”

    來的這樣快,謝衣微微瞥去:“讓他進來。”

    九王走了進來,他整個人好像便有一股似是而非的氣質,將他周圍的溫度都壓低幾分。

    九王的目光直直看向被簾子遮住的紅腰,即便不看臉,通過身影他也認得。

    謝衣說道:“君公子用銀蝶粉讓人入夢,應該有法子讓人蘇醒吧。”

    九王看向他,微微一笑:“拜帖上的銀蝶粉份量有限,本就不會讓她有危險,隻是醒來之後,她有多少記憶,記住的又是哪些,我也不能保證。”

    謝衣緩緩看向他,沒有動怒,甚至沒有情緒起伏:“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九王也凝視謝衣:“謝公子可以由著自己心,把紅兒當做你的親人,可卻不應該讓紅兒有機會去當真,紅兒的記憶如果不被清洗,等待她的隻有一條路,就是唯一的那一條。”

    死亡。

    紅羅一族的人,都說他們是被一場極慘的人禍給滅了族,留在腦子裏的記憶,都是跟血腥仇恨有關。這種仇恨,普通人經曆一次就會毀了,如果是不斷重複的記憶,被清除以後又重來,周而複始,天下間最強韌的人都會走向黑暗。

    紅腰還能保持心性,就是她可以忘記。

    謝衣慢慢站起來,一點一點離開紅腰床邊:“紅兒是選擇忘記,還是記住,至少不該君策公子繞過我烏衣門第所有人的手,私自把銀蝶粉送入她手上。”

    九王眯起了眼,從在山門外,第一眼看見白梅傘下的紅腰,九王就做出了快速決定。不曾有猶疑和遲鈍,因為紅腰,隻能是紅腰。

    謝衣接著說道:“君策公子將我門第中的人視若無物,讓我門中婢女遭受夢魘術的摧折,不管你說出多少理由,都不足成立。”

    九王看著謝衣幽沉不變的臉孔,慢慢眯眸,這種氛圍之下,他幾乎沒有什麽籌碼能說動謝衣。

    就在這時,床上,幔帳之中,忽然想起紅腰幽幽的聲音,她叫了一聲道:“公子。”

    這一聲息,卻還帶著夢囈的歎氣。

    謝衣立刻退回床邊,手伸入床簾內,撈住了紅腰的手。

    這一聲就說明,至少紅腰現在,依然保有在宅中完整的記憶。

    謝衣重新看向了九王:“君策公子,你自作主張用了銀蝶粉,既然現在已經引紅兒入夢,也該甘心再賭一把,讓紅兒醒過來。”

    賭一把就是,紅兒醒過來,究竟是記得了哪些。現在謝衣決定賭,而且不會給九王選擇。

    九王笑了,那一聲公子,同樣傳入他耳裏,清晰的宛若鍾鳴。

    好。”他說。

    對於紅腰來講,這就是一個悠長的夢,盡管一如既往的讓她退縮不喜,甚至是厭惡,但終究還是醒來了。

    隻要醒來,夢中的一切,紅腰便不想過問。

    床邊,謝衣輕袍緩帶,目中的溫和,和她這些日子日日見到的別無二致。

    她牽動嘴角,對他笑了笑。

    勞公子掛心,又是紅兒的不是。

    給公子添了麻煩,都是紅兒還不夠好。

    讓公子日夜守候在旁,紅兒即使在夢中,也不敢忘。

    那眼神之間是真正有默契的靈魂,不用說話也能夠懂的交流,人人都說想要靈魂知己,可所能遇到的人少之又少。

    謝衣歎然,伸手拂過了紅腰的額發。

    這番潛移默化的眼神交流,九王看的清清楚楚,因為清楚,他嘴角劃過了一絲難解的弧度。

    紅腰表示要從床上坐起來,謝衣一伸手,就攙扶她離開枕了多日的軟枕。

    紅腰下了地,腳踩在謝衣房中帶著溫潤的墨玉地麵上,她抬起了頭,和九王正正四目相對。

    沒有驚訝,沒有震懾,所有都平靜如初。

    她輕輕開口,說:“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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