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章 不能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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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攬月私自去見了九王,回來後就閉門不出。謝衣長久沒有出聲。

    紅腰靠在軟枕上,看著謝衣的臉,攬月並不了解九王真正的為人,這一去,感受到的那種冷,要許久才能平複過來。

    公子,”紅腰垂下眼眸,開口,“不要再讓宅中的人,接近王爺了。”

    謝衣來到床前,看著紅腰寒涼的發白麵頰:“好。”

    這世界,善惡並非那麽涇渭分明的。若說九王有什麽力量,就是他的眼中,能看見旁人很難看清的善惡,他通透,通曉這世間有些難以啟齒的規則。於是這規則灌輸給不懂的人,就會讓不懂的人感到寒冷。

    這就是九王讓天下人都不敢靠近他的力量。

    都說現世安穩,寧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願意看的那麽清楚,生在這亂世,大家隻能得過且過。

    ——

    九王周圍的禁製,在宅中也形成了氣候,君公子會彈奏山河賦,三十年前的古老曲子。而且彈得入木三分,讓人覺得他如此年輕為什麽會這麽不詳的一首曲子。

    因為山河賦,是國破家亡的一首曲子。

    院子周圍的人,已經離開了,白麵車夫像門神一樣獨自守著九王,就好像從一開始,一直都隻有九王和他兩個人。

    直到白麵車夫看到那一道瘦削的身影,一步步朝院子裏走來,走近了,他就看到了許久沒見的紅腰的臉。

    那一瞬間白麵車夫不知道自己的心頭有沒有一絲波動。

    車夫。”紅腰叫他一聲。

    白麵車夫目光暗沉,“紅腰。”

    紅腰淡淡露出一笑:“王爺在嗎。”

    其實九王必然在的,隻不過這句話,就好像約定俗成例行公事一樣,在她和白麵車夫之間,上演過千百次。

    白麵車夫往旁邊讓了一步:“你進去吧。”

    紅腰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麽,就踏進了院子。院子在她踏進的一刻,再次響起了琴音。

    又是山河賦,不徐不疾的調子,一首曲子可以彈出很多味道。

    紅腰沒來過這個院子,這琴音正好指引她一樣,讓她順著走過去,就找到了九王所在的地方。

    於是在她看到九王的時候,琴音停了。

    九王撐著手坐在琴邊,目光幽淡地看著紅腰,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的見麵,氣氛自然不同。

    紅腰走上前,再次低頭:“王爺。”

    九王看著她上前,可以看見從身形到麵貌都是曾經那個紅腰,可唯一的,氣質不一樣了。

    謝衣肯讓你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紅腰眼眸帶上一抹蕭索,“是奴婢要來的,奴婢要見王爺一麵。”

    九王嘴角淡淡一笑:“見我,是想要告別,你決定永遠留在這裏,不再走了?”

    紅腰無聲息地站在琴邊,半晌,才聲音平平地開口:“王爺請不要取笑婢子。”

    夜風寒涼,九王換了個姿勢坐著,接著問紅腰:“說一說自我離開大晉的那一晚,你發生的事。”

    這一段時間,是他們和紅腰的空白,導致紅腰失蹤許久的關鍵。現在,紅腰要親口把這段空白補起來。

    奴婢當晚,拿到了王爺給的血蠱。”紅腰看向了九王,那瓶血蠱,是兩人之間最後有交集的地方,“奴婢明白,隻要時機得當,就會一切按照王爺計劃,血蠱讓晉王昏睡後,奴婢就可以借腦中地圖離開大晉王宮。但是,就在當晚的溫泉池,晉王卻識破了奴婢的身份。”

    紅腰的身份在那時就是九王身邊的一個婢女,不存在識破不識破。

    可紅腰這句話,分明就是在說,晉王禦天行,竟似知道了她另一重身份。

    九王頓時眯起了眼:“他怎麽可能?”

    紅腰聲音深幽:“似乎是晉王身邊有人,告訴了晉王什麽。他想要讓奴婢對他認罪。”

    九王眼眸愈加地深:“你知道是什麽人嗎?”

    晉王身邊有那樣的人,九王居然毫未發覺?

    紅腰聲音幽淡:“奴婢無從得知,血蠱全部傾倒在了溫泉池,一池的血水,晉王想要殺奴婢,奴婢隻好先動手。”

    就好像回到了那個夜晚,紅腰隨手拿過一盞銀壺,直接敲到了晉王頭上。

    趁著混亂,士兵還沒有搜查到溫泉池,紅腰立刻想從最隱秘的宮道逃竄。

    但因為事情已經背離了原計劃,一整瓶血蠱在溫泉的滋養之下,不知道會有什麽效用。紅腰心裏沒底,隻想第一時間離開大晉王宮。

    但是大晉的鐵衛兵分四路,從四麵包抄紅腰,紅腰逃到半路也才知道,禦天行竟然大難不死,甚至,好像沒有被血蠱怎麽影響。

    盛怒之下的禦天行,不僅在皇宮布下羅網,看到過了幾個時辰也沒有紅腰被抓到的消息,他幾乎沒有遲疑地,派出了所有兵力,直接圍住了晉國都城。

    幾個時辰之間,紅腰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逃離了晉國都城。

    紅腰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躲避了宮裏的追殺,逃到了宮外,卻想不到,宮外依然是一片天羅地網。紅腰隻能選擇繼續東躲西藏,可是她隻是一人,困守愁城,無人支援,很快紅腰就認清楚了,她不可能在這樣情況下還逃得掉。

    冷靜下來的紅腰,隻有引頸待戮。

    她在大晉官兵追來的道路上安靜的等,等到很長時間過後,那些聽聞而來的官兵,就看到了他們苦苦尋找的小婢女。

    接下來,血濺馬蹄,橫臥無息。

    不管晉王知道紅腰多少秘密,可他來不及告訴所有的大晉官兵,官兵們看見倒在馬蹄前的少女,隻是一陣愕然。

    其實他們奉命的,是活捉,並不會想要紅腰的命,可是,紅腰自己先“死了”。

    大晉官兵由此回去複命,虛弱之極的紅腰,死撐著一口氣,想要逃離大晉,可沒多久她就不辨了方向,甚至沒有了意識,似乎隻是盲目地在走。

    到最後,她就撐不住倒了,倒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再醒來,天地已大變。

    九王一直聽她說完,說到醒來之後,她的語氣明顯的變化。

    他再看向紅腰,記憶被拉回到那麽久遠,慘烈的那些畫麵重溫,她卻好像說的無比平靜,隻是在旁觀別人的故事。

    發現九王在看她,紅腰立刻垂眼,整肅神色:“奴婢萬沒想到王爺也會來此。”

    她的樣子,應該是天下人都以為她死了,包括九王。

    九王反問:“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紅腰怔怔的,從前她猜不到九王心思,現在依然不能。

    九王聲音清晰的像珠子落地:“因為本王對自己的人,一向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

    紅腰在九王的院子裏待了一個時辰,不算長,也不算短。她回到了謝衣那裏,玉煙立刻上來查看她,看她完好無損,才鬆一口氣。

    可是紅腰眼睛卻泛紅,走路也有些搖晃,她咬牙對玉煙說:“今日我就不伺候公子了,告訴公子,我回去休息了。”

    說著她真的就踉蹌走向自己房間,並沒有要去書房見謝衣的意思。

    玉煙覺得是不是還是出事了,那個君策公子那麽邪門,見了攬月一次就讓攬月閉門不出,現在紅兒也這樣,暗暗覺得此事還是不簡單。

    在九王說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時候,紅腰心裏被震驚填滿。可這都比不上九王接下來說的話。

    你不是想要見我。”九王含笑,“你也不是有話要對我說。你隻是想從我這裏得到答案,擔心我的到來,會不會讓這裏變得跟外麵那些人一樣,亦或是我會不會像對待外麵的人那樣,對待這裏的人。”

    這番話,當場聽得紅腰變色顫抖,與她對比的是九王的笑逐漸淡下來。

    你不必擔心。紅兒。”九王盯著她的眼睛,叫出了這兩個字,看到她眼中光芒顫抖,“謝衣不會讓這裏受到我的絲毫影響,他比你以為的要有力量保護這個地方。”

    烏衣門,存在的時間比紅腰的年齡都長,長的多了。連九王都不被允許踏足的地方,這裏的家主,怎麽會是你一兩句話,就能穿透的人。

    九王妍妍的笑聲還在耳畔:“紅兒,你總是這麽有犧牲精神。你心裏在想,如果我想對這個地方不利,你就拚著跟我一起離開,好叫這地方繼續存在。倘若是,你口中的‘公子’真的有徹地之能,讓這個地方可以不被我影響,那麽你就可以安心,繼續——留在這裏。”

    紅腰所有的鎮定都被九王撕碎,她仿佛又回複了那個驚慌失措的小婢女,那個她以為已經永久脫離的不安狀態。

    九王永遠不會說假話,不會騙你,他就是把真相給挖開,把你的心給撬開。

    甚至你成功欺騙了自己,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九王收斂了笑,慢慢問了紅腰一個問題:“紅兒,在你眼裏,我是惡人嗎?”

    隻是把真實展現給你看的人,算不算惡人。

    九王說:“你是希望一直被蒙在鼓裏,等到發現的那一天再悔恨。還是我把事情告訴你,讓你自己去做選擇。”

    有時候你覺得自己受了傷,其實隻是你自己吞了麻藥。

    紅腰不讓別人靠近九王,但其實她自己靠近,結局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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