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埋骨的海那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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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
“漢!
“將軍,天下一統,難道就不叫漢了嗎?漢人那麽多,幾年,幾十年,就會繁衍的那麽多那麽多,漢族是不會滅亡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久以後的事我不知道dá àn,也許你是對的,也許我是對的。不過可我知道一件事是永遠不會錯的,那就是血濃於水!你來看,看看,這漢血是如此的紅,如此的豔,流在身上是股熱量,流出來更似驕陽。之所以我們強大和不死,就是因為這血,集天地之精,日月之明。自古聖賢,中原大地,赳赳老秦,幽燕古趙,巴山楚水,吳越風華,從男到女,從老到小,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流的都是這種血,才有了這中華,這華夏!南蠻,西戎,東夷,北狄,那個不汲取窺測,那個不虎視眈眈,東胡匈奴,鮮卑突厥,契丹羌族,女真倭寇,五胡亂華,蒙元入侵,哪一個不是張牙舞爪,血流成河,殺戮成災,滅絕人性,他們怕的是什麽,就是這血,這血!他們會一刀刀一遍遍像耕地的犁耙一樣,把這些血一個個篩出來,殺死,流幹!直到剩下那些搖尾乞憐的,見風使舵的,阿諛奉承的,見利忘義的敗類留下,做他們的狗,慢慢的一代又一代的稀釋著血的顏色,磨滅了血的熱度,直到他們忘祖,直到他們曲解,直到他們順從,即便很多年後,有再多的,數不清的漢人,也隻會卑躬屈膝,逆來順受!一滴血即便再少,但它是血紅的,一滴滴的聚集,那就是一道道長城!如果稀釋了,就好比這滴血融進了水裏,即便紅,即便多的數不清,那它也不再是血,而是變成越來越渾濁的汙水,最後臭不可聞!所以我們漢人,真正的漢人,寧可將自己的血流進自己的大地,即便血流成河,血流成海,我們也要流盡,為的是哪怕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來孕育,來匯集,來等待,讓這些變成土的血能長出成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就姓漢,這個人的名字就叫華夏!!”
將軍的臉上泛起潮紅,在搖擺的燭光下,更顯得情緒不自然的亢奮,然後又噶然而落,他的眼裏閃動了一下光亮,那是像水一樣的東西反射的燭光,我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大英雄是如此的惆悵,他輕輕的擦拭了一下,當然這個動作看起來很是隱蔽,可我知道他哭了:
“呼---呼---歎---許多年後,誰能記起,去年的今天?今年的今天?明年的今天?歎----多少的血啊,流淌了那麽長,那麽長,那麽多,那麽多!遼東,大同,朔州,保定,趙州,開封,洛陽,潼關,許昌,南陽,南京,常州,sū zhōu,無錫,海寧,嘉興,常熟,嘉定,江陰,揚州。。。。數也數不清,數也數不完,國恨家仇,啊---魂歸來兮。。。。嗬嗬嗬,你能想的到嗎?想的到嗎?這不是我們自己的爭鬥,這是劫難,劫難啊,華夏大劫難,我吐血算什麽,能算的了什麽?滿麵都是血淚啊。。。”
“將軍,將軍,保重啊。。”
“我大明沒有漢朝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雄霸,沒有唐朝開元全盛時的輝煌,沒有宋朝財富與文化的巔峰,我大明甚至沒有幾個令人景仰膜拜的帝王,可我大明無漢之結親,無唐之結盟,無宋之歲幣,亦無兄弟敵國之禮,不割地,不賠款,不稱臣,不納貢!靠的是什麽?就是靠的我們漢人流淌出的血,在蒙元鐵騎下殘存的先祖漢人流淌下來的血,一點點一滴滴的匯聚成河,堆積成山,孕育出的炙熱的一個“漢”字!現在我們仍在流血,流血,從不停息,我們要還給大地,還給我們的華夏大地,我們即便敗了,可我們要等待,等待,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將軍。。。”
“你不懂,不懂,你懂嗎,不懂,懂嗎,多希望有人懂,一代代的傳下去。好了,下去吧,下去吧,我想靜靜,靜靜。。。”
我早已經無言以對,隻是走到門口,我扭過頭我想說一句:
“將軍,你會成功的!”
“嗬嗬,謝謝!!我也相信!始終相信!呼。。。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黎明,升帳!將令下!不收複台灣!誓不回師!仗仍在打,城堡仍然在,卻擋不住要流出的血,印染著夕陽!!
“報,將軍,傷亡慘重”
“知道了,再報!”
“遵命!”
“報,將軍,有當地人有要事求見”
“哦?快帶上來”
“小老兒參見國姓爺”
“老先生,快請起,不知何意?”
“老朽不才,告之國姓爺,此赤嵌城易守難攻,卻有一要害,此城水源乃是附近高地山穀順流而下,如若切斷水脈,此城不日可破!”
“多謝長者!”
“不敢不敢,折殺老朽!荷蘭長毛,猶如惡鬼,欺殺相鄰,殘毒山野,天兵所至,降妖除魔,感激涕零!拜謝!”
將軍親自帶隊出發了,我留在了營帳裏,我病了,很突然很厲害!水土不服嗎?這裏的陽光很毒,照下來,像是火炭,整個嗓子都是幹裂的,營帳裏像是在蒸籠,我就是那個透不過氣的包子,我想出去,風,也許會帶來絲涼意,我胡亂的想著,跌跌撞撞的走出營盤,遠處的叢林像是一種魔力,yòu huò著我的腳步,那濃密的綠色讓我想起了山巔,我想山頂會有風吧,我走著,也許這是路,也許不是路,到處都是纏繞的樹藤,糾結雜亂的枝葉,大片大片的闊葉遮擋著投下來的陽光,繁亂的鳴叫聲撕扯著我的耳膜,我想逃離!
我扯動著牽絆的雜草,步履蹣跚,我隻想往上爬,想找到風,想透口氣,我已經聽不見那些沒有休止的蟲鳴鳥叫了,隻有我粗重的喘息和咚咚的心跳,我已經將看到了山頂,那裏有一顆大樹,樹葉扭動著,我知道,那是風!我躺在石頭上,我到了山頂,風很大,潮潮的,沒有我想象的清涼,卻帶著濃鬱的腥味,這是海的味道,卻讓我突然想起了血,我的視線可以穿透這茂盛的叢林,那是一片蔓延無際的的營帳,那裏也有風了,因為所有的旗幟都在飄展,朦朧的赤嵌城上似乎充滿著歡呼,一個個黑點像是不停的跳躍。
我下不去了,視線開始模糊,撩開自己的褲腿,有一排清晰的牙痕,一片淤黑映襯著晶瑩的兩個細小的傷口,我想那應該是一條很漂亮的小蛇親吻的痕跡。我努力側過臉,一片無遮無攔的湛藍,遠處的海麵居然可以看見綿延無盡的船帆,那是將軍的戰船嗎?我很想登上去看一看。也許沒機會了。海水透著淋漓的波光,飛鳥遊藝在天空,多麽美麗的海色,海的那邊,究竟又是什麽樣子,我似乎看到了微微飄騰的炊煙,聞到了泥土的芳香,隻是太陽這麽快落山了嗎,天要黑了,我很累,我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