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內鬥總是惑亂的根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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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穀草萬枯直,殘陽一道落西遲,幽燕自古多壯士,黃沙埋麵無人知。
當我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我就在奔跑,確切的說,是我們都在奔跑著,更確切的說是漫無邊際的我們像撒鴨子一樣的狂亂的奔跑著。我想我們是在逃命,後麵呼嘯的馬蹄聲和刺耳的尖叫不停的傳來,圍繞著耳朵,穿透著耳膜。我們誰都沒有回頭看,不敢也不甘,就這樣的跑著。
當我看到有一個兄弟扔到長槍的時候,我旁邊的兄弟已經脫掉了盔甲,然後他跑過了我,然後飛奔著,我的身後傳來一陣急促又慘烈的聲音。也許我也該慶幸吧,我居然邁過了幾個xiāng zǐ,我恍惚看見有一團金光閃過,那是珠寶,我竟然沒有一絲留戀的心,我沒有一點多餘的力氣多看它們一眼,因為比珠寶發出的光比起來,刀反射的光更讓人覺得刺目,所以顯然它們救了我的命。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這樣的兵,可他們應該是騎兵,至少我認識馬。他們騎在馬上是異常的彪悍和凶殘,渾身的血潑灑出野蠻和霸氣,他們不是我熟悉的人,異色的服飾和異色的盔甲包裹住的是貪婪和殺戮的麵孔。我不停的跑著,我居然跑過了四條腿,他們沒有追來,那幾箱珠寶成了他們哄搶的障礙,他們也許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想在他們眼裏我的命根本就不值錢,一文不值,就像是這莽原上隨意橫躺的屍首,可這些屍首卻和我長的如此的接近。
這是在哪裏?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狂沙已經吹起,漫天的黃土夾雜著砂礫擊打在我的後背,我卻並不覺得痛,也許恐懼已經占據著所有。我在跑著,為什麽我們就像是放開了的羊,漫山遍野。可羊總還是會有個領頭羊的,我驚愕的發現我們居然沒有一個頭領,因為那些跑不動的,組織起來的就零零散散的三五個,七八個人圍在一起,我想他們隻是想能有個作伴的人一同上路,共赴黃泉。
我看著我的袍澤集結在一起,嘶吼著又從我的麵前返了回去,他們粗重的喘息聲傳到我的耳朵,壓在我的胸口,堆積著,我咬緊牙齒壓迫著這口濁氣,不要使自己回頭,我要跑,不能停,停下就意味著再也不會跑起來。越來越多的人倒下了,他們總是會倒下的那一刻發出絕望的聲喊,叫喊著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所有的聲音都在詢問著,咆哮著,漫天的為什麽遮住了風的狂嘯,如此的淒涼和不甘,可終究為什麽這句話成了他們的絕響。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喊為什麽,我隻知道我的嘴裏很幹,口渴的幾乎想咬破自己的舌頭喝上一滴血,腹中饑餓的像是有團火在焦灼自己的胃,可是我的腿仍在跑著。也許我想我見到水的那一刻,我寧可栽死在水裏,但是現在沒有,所以我仍在跑著。我已經丟掉了所有的盔甲和衣服,**著上身跑著,哪裏還會在意腳下是什麽,草還是荊棘或者石子,隨便吧,能跑就萬幸了。
大地又一次驚天動地的顫抖,那是數不清的馬蹄聲,就像是天邊碾壓過來的黑雲,席卷整個茫茫的大地,我隻回頭看了一眼,就在也沒有停下我跑動的腳步。我已經超過了數不清的人,不管不顧的跑著,我也已經見到有許多拿著刀槍衝我的反方向衝過去的袍澤,嘶哄著最後一絲的力氣,衝了過去,奮力一搏。也許他們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要用自己的血和生命洗刷這天地之間的陰霾。可我仍在跑。
夜已經很黑了,我跑過了一片雜亂的營房,跑進了殘舊的村莊,我看見燈火通明的燈光下一大群飄忽不定的身影,嘰嘰喳喳的聲響,雞飛狗跳的跑動,風吹來,居然是一股彌漫著的香粉胭脂的味道,讓人迷醉和回味,可看上去充滿了惶恐和驚厥。
這是一大群的女人,一大群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即便太多的人的臉上身上充滿著掉色的粉底,塗抹的泥巴,可沒有什麽能掩飾住她們魔鬼的身材和婀娜的身段,即便衣衫不整,卻讓人充滿**,即便尖叫刺耳,卻讓人獸血沸騰。我從來就沒見過這麽一大群的美人,輕紗漫舞,束腰豐胸。我不敢再看,夜裏,太美的女人總會讓男人迷失,會讓人無力。還好我知道自己再逃命,我繼續跑著,她們也在奔跑著,可她們哪有我跑的快,至少我知道夜裏我不能點燈,不能尖叫,又暴漏了自己,又浪費了體力。
我的嘴角想要發出輕蔑嘲笑的時候,我的腦海裏突然閃現過一幅畫麵,即便隻是一刹那,可是我還是被我腦海裏的畫麵嚇到了。那是慘絕人倫的畫麵,血腥與殘暴,肆虐與屠殺,滿地的殘骸和扒光的屍首,慘白的讓人作嘔,香豔讓人膽寒。這哪裏是還有什麽人性道德,這哪裏還有什麽底線和下作。我的身體好像瞬間被擊倒,一股子鹹腥從心裏頂到了嗓門,我咬緊牙慢慢慢慢的硬吞了下去,我告誡著自己我救不了誰,我連自己都救不了,我不要去想,不要去聽,不要去看,我要跑,跑。
當我的神誌清醒,我才發現,我的手居然抓著另一個手,這是一個女人的手,我們早已經遠離了人群,遠離了燈火。從手掌傳來的冰涼的溫度和輕微的顫抖,我感知到了她的害怕,我想她應該是堅強的,因為她沒說過一句話,我也懶得去解釋,天知道我是怎麽會拉著她跑的,我也不想去看她是什麽樣子,夜色和糊在臉上的泥巴已經掩蓋住了她的容顏,再說看了又怎麽樣,我隻是拉著一個人在逃命,
管她是誰,也許下一刻,倒下去,就再也起不來,我是一個逃兵嗎?我想起了那些倒下去的袍澤,可是我很膽小,我不想死。還好的是這一刻有人陪伴,有一人和我一塊,我希望她跟我一起跑,不管是自願還是強迫,至少現在我的心是有了一絲的暖意,不再是那麽的戰戰兢兢,那麽的孤獨和恐懼。這個手掌摸起來是如此的柔軟和光滑,我想也許我的手很糙,會不會有很硬的繭子紮到它,隨便吧,如果我能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