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何老二臨時搭手 段高山見識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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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嬸子也不再家?這麽早,她很少這麽早就出門的,她會到哪裏去呢?”

    “徐長水的油坊經常關門嗎?”

    “不啊!我沒見過他這麽晚了還不開門的,十幾天前,花生都收完了,現在正是榨花生油的時候,每天晚上到很晚才收工,昨天晚上,徐長水連書都沒有聽。”

    奇怪的事情一個接一個,同誌們還沒有正式進入調查,就有一種不怎麽正常的感覺,無論是郭侉子,還是徐長水和徐長水的母親,似乎都在有意識地回避同誌們的調查。

    是不是花家村這潭水很渾很深呢?

    “譚科長,當年,你們調查的時候,遇到過這種情況嗎?”鄭峰道。

    譚科長眉頭緊鎖,若有所思:“向陽,你也回憶一下,我們的調查訪問好像都是在晚上進行的。”

    “不錯,是在晚上進行的。不過,我們在白天找過徐長水和郭侉子,他們都不在家,徐長水也不在油坊。”

    “他們可能是怕別人看見。”郭筱竹道。

    鄭峰沉思片刻:“我們到渡口去找段高山隨便聊聊,調查走訪的事情,晚上再說。

    七個人朝祠堂走去。

    “鄭局長,我先走一步。”郭筱竹走在前麵。

    “郭筱竹,你用不著回避,我們說的話,你不跟第二個人講就是了。”

    “這我能做到,我就把聽到的話爛在自己的肚子裏麵。”郭筱竹明白鄭峰的意思。

    “郭筱竹,你們花家村,村民之間的關係怎麽樣?”

    “村民之間的關係?大家相處都不錯,不管哪家有事,全村七十幾戶人家,男女老少都到場,一家都不會落下。”

    “郭筱竹說的沒錯。十二年前,我們來調查走訪的時候,也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鄉親們相處的都很融洽和睦。”向陽道,“譚科長,我說的對不對?”

    “是這樣,從我們的直覺來看,沒有什麽問題,難道這隻是表象嗎?”

    “那麽,郭家和花家兩大姓之間關係怎麽樣呢?”

    “依我看,我們郭家和花家關係很好,人也不能守著過去那些事情過一輩子,人總得向前看。這是我爺爺常說的話。”

    “過去那些事情?過去哪些事情?”

    “花家過去是這一帶的大地主,其它人家都是佃戶,但花家對佃戶不薄,多少年相安無事。一九四七年,土地改革,上麵派工作隊來,把花家的地全分了。”

    “我們聽說,還分了花家很多東西。”

    “不錯,大概就是這件事情,花家和郭家之間結下梁子。郭家在這裏是大姓,人多勢眾,花家就以為是我們郭家領的頭。”

    “我們聽說,你姑姑的死和這件事情有關係。”

    “鄉親私下裏是這麽說的,我也問過我爺爺,他說這是沒影的事情。他總說花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做了不少行善積德的事情。我所看到的和鄉親嘴上說的完全是兩回事。花郭兩大姓,這些年一直相安無事。”

    “你們看瞎子花長雲,他住在祠堂,生產隊養著他,這都是我爺爺在大隊當書記的時候辦的事情。要是心裏麵有什麽疙瘩的話,他會這麽做嗎?”

    “村子裏麵的人為什麽要回避我們呢?”卞一鳴道。

    “鄭局長,這有兩種可能。”

    “老李,您說。”

    “第一種可能,他們之所以采取回避的態度,那是他們可能知道一些事情,但他們又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些事情是從他們嘴裏麵說出來的。”

    “第二種可能呢?”卞一鳴追問。

    “這第二種可能,他們不想卷進是非之中,所以,他們不想和我們進行直接的接觸。中庸之道,中國農民領會得最透徹,落實得也最徹底。”

    大家快走到蘆葦蕩的時候,從蘆葦蕩裏麵走出兩個女人來,每個人肩膀上背著一個口袋,其中一人跟郭筱竹打起了招呼。

    “筱竹,沒有上工啊!”

    “小珍,你這是到油坊去嗎?”

    “是啊!筱竹,油坊人多不多?”

    “油坊的門還沒有開,徐長水不在。你得等一會。”

    “徐長水什麽時候來啊?”

    “不知道,興許臨時有點事情。”

    “我們走了。”

    “中午到我家吃飯,我一會就回去。”

    “不行,我加工完了還得趕回去上工呢?”

    鄭峰一行停在路邊,目送著兩個女人走了過去。

    “鄭局長,你們晚上到徐長水家去,他一準在家。”

    “她們也是花家村的人嗎?”鄭峰望著兩個女人的背影道。

    “不是,他們是北邊文俊大隊的人,附近幾個大隊的人都到咱們大隊的油坊來對換油。”

    “換油?不是加工嗎?”

    “可以加工,也可以兌換,當場加工要排隊等,兌換,可以早點走人。”

    “怎麽對換?”

    “一斤花生對換六兩油。”

    “那麽,一斤花生能榨出多少油呢?”

    “六兩左右。”

    “加工一斤花生收多少工錢呢?”

    “不收工錢。”

    “不收錢,那油坊不是百忙了嗎?”

    “不白忙,花生餅就衝工錢和電費。花生餅,可以喂牲口,災荒年,人也能吃。”

    不自意,七個人來到祠堂東邊的十字路口,這時候,從院門裏麵走出一個人來,他就是瞎子花長雲。

    同誌們住進祠堂到現在,這是花長雲和大家第一次正麵相對。

    花長雲左手拿著一個竹竿,右手拎著一個水桶,竹竿不時在石板路上敲打,他大概是根據竹竿的頭部在地上敲打的聲音來判斷自己是不是走在該走的路上。他的頭始終保持著一種姿勢,臉微微側向右上方,他的眼睛大概能感覺到一點光線的存在,在路的右上方,確實有一個空擋,那是樹冠之間的縫隙。

    “二叔,水,我來幫你拎,你等一下,我把熱水瓶放到屋子裏麵去。”郭筱蘭迎上前去。

    “筱竹閨女,不用了,我自己能行,順便活動活動筋骨,整天坐在屋子裏麵,骨頭都要生鏽了。”花長雲繼續往前走,竹竿繼續敲打著石板路。

    “二叔,你慢一點。”

    “放心吧!我沒事,這條路,我走了幾十年,沒事的,忙你的去吧!”

    “二叔,鞋子穿的還合適嗎?”

    “合適——合適,謝謝你啊,筱竹閨女,忙你的去吧!”

    大家讓到路邊,看著花長雲朝碼頭方向走去,腳下走的雖然是一條曲線,但始終走在石板路上。

    這時候,大家才看到花長雲腳上的鞋子,這是一雙剛做的新布鞋,白色的底,灰色的幫,嶄新嶄新的。

    當花長雲從大家麵前走過去的時候,鄭峰的眼睛在他的臉上停留樂兒一小會:花長雲的右眼睛眯成一條縫,上眼皮和下眼皮蠕動著,唯一能說明這是一隻活人眼睛的,就隻有這兩塊眼皮了,在這個不足0。2公分的縫隙裏麵,是一顆石雕一樣的眼珠,黃色的眼珠,灰色的眼白,可不就像石雕一樣嗎?另一隻眼睛眼珠和眼白完全呈現在眼窩裏麵,上眼皮和下眼皮早就失去了開合功能。眼白覆蓋了整個眼眶,眼珠也被覆蓋在眼白下麵,別說眼珠看到外麵的東西,人們想看到眼白後麵的眼珠,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這顯然是一隻完全壞死的眼睛。

    花長雲的上身穿著一件對襟棉襖,下身穿一條大腰棉褲,棉襖和棉褲上有幾個補丁,但收拾的還算幹淨。

    六個人去了渡口。

    和郭筱竹分手的時候,她說了一句話:“那段高山是一個有耳無嘴的人。”

    “有耳無嘴?什麽意思?”鄭峰不解其意。

    “他這個人口風很緊,從來都是專聽別人說。”

    “不錯,十二年前,我們也找過他,但他隻說了三個字。”譚科長道。

    “哪三個字?”

    “‘不知道’。不管問什麽,段高山都說‘不知道’。再就是搖頭”譚科長道,“不過,我看他知道的事情不少。”

    “他在渡口撐了幾十年的船,正因為他口風緊,人們才願意跟他說些事情。”郭筱竹道。

    河麵上有很多船,這些船,有一部分是從花家大塘駛出來的,大家站在碼頭上的時候,正好有一條漁船從河汊裏麵駛出來。害得段高山的渡船待在河對岸,一時半會動彈不得,好在碼頭上等待過河的人並不多。

    “你們等一下,船馬上就過去。”段高山衝著大家扯開嗓子喊道。

    “大爺,我們暫時不過河,我們找您有點事情。”譚曉飛道。

    “我們馬上就過去。別急啊!”

    東西兩岸的碼頭上隻有幾個人。

    幾分鍾以後,渡船靠岸。

    在碼頭北邊幾十米處,泗水河和花家大塘的相通的地方,有人在河邊架了一張網,旁邊有一個臨時搭起的棚子,一條狗在小棚子的門口躺著,河邊靠著一條漁船。

    段高山停好船,跳上岸。

    “段大爺,您還認識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