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長長的脊骨，穿過洞開的石門。前方是一段盤旋向下的樓梯。樓梯依舊是用某種巨大生物的骨頭搭建而成，隻是表麵都被處理過，所以走起來還算安全。

    神父，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的骨頭嗎？”歐賽斯特看著這一直盤旋向下看不到盡頭的骨製樓梯問。

    神父彎下腰用手摸了摸樓梯的表麵，半晌才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

    是龍的骨頭。”伊文說。

    有可能。”神父讚同道。

    確實這麽大的骨骼想來也隻有這麽一種可能吧。隻不過龍早就已經成了古老的傳說。這些骨頭也早已化石化。

    也許是先人們挖礦的時候發掘出來的吧。”神父推測，“礦場裏總能挖出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你背後的東西也是從礦場挖出來的嗎？”伊文問。

    神父瞄了一眼身後的巨大木箱說道:“不，這是從聖域得到的，雖然我也不知道聖域是什麽地方。”

    伊文點點頭，又對歐賽斯特說道:“怎麽辦，要下去嗎，雖然看起來沒什麽危險，但這是向下的路，國王如果還活著恐怕也不太可能在這下麵。”

    歐賽斯特點點頭，自己率先向下走去。

    神父，可以給我講講你的國家嗎，在見到國王之前我想要先了解一下你的國家。”歐賽斯特邊走邊說。

    其他幾人見狀也跟在他身後一起拾階而下。

    這——要從何說起呢？”神父沉吟道。

    就從最開始說起吧，你們地下民是最初就在地下生活的嗎？還是從地上移居地下的？”王子問。

    根據神典記載，神在初始之界創造了世界之卵。卵被安放在了神的夢中等待孵化，但卻在孵化過程中被夢之噩侵蝕。於是卵提前孵化，地下民於卵中誕生，一部分留在了卵內，另一部分則跑到了卵殼之上。”

    漫長無止境的回旋樓梯上，神父用緩慢低沉的聲音敘說著古老的傳說。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世界誕生之初。那時的世界既沒有人類也沒有惡魔，更沒有詛咒，隻有神在孤獨的做著茫然的夢境。

    那夢迷茫而又深邃，無數時空的碎片相互堆砌，最終也隻能凝聚成雪花般的塵埃飄落在那蒼白的卵殼之上。塵埃慢慢融化，將原本光滑平整的卵殼腐蝕得凹凸不平千溝萬壑。世界就在這個過程中誕生。而神的夢則催化了這個過程，從而產生了所謂的生物。

    樓梯周圍好似有雪花飄落，蒼白的雪將黑暗點亮。歐賽斯特隱約看到周圍並非無止境的虛空，自己正行走在一個管狀結構之內。管壁上有很多長條形的凹陷，裏麵都放著被紅色綢布包裹得如同蛹一樣的東西。看起來應該是屍體。那麽這裏是皇家的專屬墓地嗎？

    不，這不是皇家的墓地。”神父否認道，“事實上我也不知道這裏安葬的都是什麽人。”

    他們的安葬都沒有經過神職人員的參與咯。”

    是的，而且這樣的方式也不符合地下民安葬的習慣。”神父說。

    看來每個王室都喜歡隱藏一些秘密。”伊文說，“歐賽斯特，我不覺得繼續向下還能找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你真的還打算繼續走嗎？”

    有什麽關係，反正我們現在有的是時間。”歐賽斯特無所謂的說。

    你到底想要找什麽？”伊文一針見血。

    歐賽斯特停下了腳步，他慢慢轉過身，看著伊文道:“關於世界的秘密。”

    蛤？”伊文沒聽明白。

    但歐賽斯特並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向下走。

    還有什麽其他有趣的故事嗎，神父？”歐賽斯特說。

    你是說神創造世界之後發生的事嗎？”

    對啊，給我講講吧，我對你們的傳說很有興趣。”歐賽斯特說。“如果說最初跑到卵殼上的人就是我們地上的人的話，那留在卵內的人後來就成為了地下民嗎？之後一直呆在地下沒有出去過？”

    是的，根據記載，地下民在建立了地下的王國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我們通過開采地下的礦場自給自足，並不需要去地麵。”神父道。

    那神典裏有關於神的詛咒的記載嗎？”歐賽斯特終於問出了他真正關心的問題。

    神典中並沒有那樣的記載。”神父說。

    是嘛。”這倒不出乎歐賽斯特的意料，畢竟所有人都對詛咒諱莫如深。

    但外典中似乎有相關的內容，隻是外典在很久以前就被銷毀了。”

    這是一個線索，雖然神父說外典被銷毀了，但難保王室不會暗自留存。畢竟那些不能讓人知道的東西才是真正有價值的。王室又怎麽會輕易銷毀有價值的東西呢。但問題是，那東西會放在哪呢？神父肯定指望不上，顯然他在王城中的地位並不高。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那麽最後果然還是需要找到王室成員才行嗎？

    歐賽斯特思量著，他能感覺到在自己成為被詛咒者之後就有什麽無可名狀的東西在體內不斷發酵。但他卻一直無法明確的抓住那種奇妙的感覺，直到他觸摸神蛻之後。那個看起來完全沒有意義的夢境對他產生了某種影響。他深信這一切都是相互關聯的。

    成為被詛咒者——來到北風堡——遇到惡魔王子伊文——觸摸神蛻——進入地下民的王城——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他曾經作為王國的王子接受最高級的皇室教育，曾經身披戰袍馳騁於王國的廣闊疆域，但直到他成為被詛咒者他才開始真正了解這個世界，並且渴望進一步探知世界的秘密。

    他要做的很簡單，隻要在這條被詛咒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聽，用自己的嘴去詢問，用自己的頭腦去思考。而不是像以前那樣，作為一個王子單純的活著。當然起碼對他自己來說那很單純。

    隻是這詛咒之路究竟能走多遠則是個未知數。就像現在腳下的化石骨道。沒人知道它有多長，也沒人知道它通向何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伊文都感覺自己雙腳發軟，但腳下的路依然沒有達到盡頭。不得已，幾個人隻好坐在階梯上休息。抬頭向上望去，上麵的石門早就不見蹤影。

    不對勁啊，我的殿下。”伊文說，此刻他正蹲在石階上查看著什麽。

    怎麽了？”歐賽斯特湊過去，看到伊文正盯著石階上的一處刻痕出神，“那是什麽？”

    這是我之前做的一個記號。”伊文抬頭回望歐賽斯特說，“在上麵...”

    你是說你在上麵做的一個記號，卻出現在了下麵？”歐賽斯特說，“你的意思是我們中了什麽幻術嗎？”

    可能吧，顯然這裏不是可以輕易進入的地方，王室一定做了什麽手腳用來防範我們這樣的家夥。”伊文道。

    神父，你有什麽頭緒嗎？”歐賽斯特轉頭問。

    神父搖搖頭，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說道:“我也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如果這是某種法術產生的效果，那麽施法者又會是誰呢？地下民並不推崇魔法，雖然也有一些法師，但在皇室中的地位並不高。我不認為皇室會讓他們在這樣的地方保護秘密。”

    但你對皇室的了解也不是很多是吧？”歐賽斯特確認道。

    普瑞斯點點頭。他也知道不能完全排除那種可能，也許皇室專門培養了一些特殊人才也未可知。

    有什麽辦法嗎，我們這裏也就你對魔法比較了解了。你怎麽看？”歐賽斯特又看向伊文。

    這正是我要說的，我感覺不到一點釋放魔法的跡象。”伊文擔憂的說，“也就是說我覺得這不像是魔法，又或者可以說這是我從沒見過的魔法。”

    歐賽斯特想了想，拔出黑劍在骨道上又刻了一個不同的符號。然後示意其他人繼續往下走。結果沒走多遠就在下麵找到了相同的符號。而伊文刻的符號也在附近。

    伊文看了看那兩個符號歎了口氣說道:“這樣下去不行，我來想想辦法吧。如果我釋放一些法術說不定能發現些什麽。”

    這麽說著，伊文開始集中精神，口中奇怪的祈禱詞如流水般誦出。他最先嚐試的是最為簡單的光亮魔法。這也是所有魔法中最為基礎的一種，可以說是最初的幾種魔法之一。這種魔法的好處在於對環境沒有任何要求，也不需要聚集魔法元素，因為它的原理是借由施法者內心對光的渴望而催生出的力量。甚至有些研究者認為這是直接借助神的力量來實現的施法。

    但神好像並不存在於此。

    伊文念了一陣祈禱詞發現竟然什麽都沒發生，連哪怕一點點光也沒有產生。他不甘心的繼續念誦，不過這次他的魔法相較之前要激烈一些。這是精神刺激魔法。這種魔法可以短時間內使周圍人的精神亢奮，突然的精神擾動可以使他們擺脫其他精神類魔法的影響，也可以對其他施法者的精神產生影響從而幹擾甚至中斷他們的施法。

    伊文希望這個魔法多少可以產生一些效果。跟光魔法不同，這個魔法不作用與自然，而是作用與人本身，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果然這個魔法起到了一定效果，其他幾人明顯精神一震，有些疲乏的身體也重新煥發出活力。盡管這是精神提升帶來的假象，但起碼這個魔法起效了。隻不過沒等伊文高興太久，一股猶如重錘般的狂暴之力就侵入了他的精神。

    仿佛周圍有無數人在對著他念祈禱詞，一股精神洪流強行灌輸進了他的腦子。那一瞬間他明白了，是周圍那些裹著紅綢的東西在作怪！但他卻無法提醒身邊的幾人，因為他的精神已經被那狂暴的力量在瞬間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