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西線無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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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群山已經不能完全遮蔽初升的太陽。
陽光爬上歐賽斯特蒼白的嘴唇,一滴露水從草尖滑落濺在他的額頭上。他如死人還陽一般緩緩睜開眼睛,慢慢調整焦距,漸漸看清了一夜未睡的伊文。而樹上的攀爬者已經七竅流血而死。
怎麽回事?”他皺眉問。
伊文搖搖頭:“我發現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你以前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被抓住的攀爬者往往活不過兩個小時就會被虐待致死。”歐賽斯特說,“西線就是這樣的地方。”
你的傷怎麽樣,要不要再休息幾天?”伊文邊說邊湊過去,對著那傷口釋放了一個恢複魔法。
我們等一天,如果沒有其他人出來,”歐賽斯特看著烏鴉山脈說,“我們就繼續走。”
是的,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可能再回去了。他們是隻能向前不能後退的被詛咒者。因為他們背後除了詛咒一無所有。
又等了一天,沒有任何人出現,盤橫在烏鴉山脈上方的黑雲卻更加壯大,幾乎要侵入西線地界。氣溫也冷得不像是初秋。盡管這裏也非常靠北,但有烏鴉山脈的阻隔,北部的冷空氣並不能長驅直入,隻是恐怕曾經的屏障現在已經成了冷鋒的發源地。
遠處傳來奇異的笛聲,伊文用心聽著,卻也聽不出個所以然。歐賽斯特則對此完全不感興趣。他對整個西線都隻有警惕和敵意,在他看來這裏是隻屬於鐵與血的土地,任何美麗的東西在這種地方不是慢慢凋零,就是經由鮮血的灌溉變成完全不同的可憎存在。無論任何東西。
出山後的第三天中午,兩人離開那棵大樹和小溪,留下兩具高度腐爛的屍體。
沒走多遠他們遇到一群野馬,伊文利用精神魔法成功馴服了其中兩匹。得到馬的兩人行動效率大幅度提高。在一馬平川的西線大平原上,他們很快便從烏鴉山脈地界進入了西線腹地。但奇怪的是沿路並沒有看到戰爭的痕跡。原野之上隻有盛開的鮮花,瑩瑩的綠草,在冷冽的大風中搖擺。
看來王國已經將戰線後撤了,畢竟快到冬天了。西線戰事的補給一直都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歐賽斯特說。
好在你已經不需要為此頭疼了。”伊文打趣道。
希望如此。”歐賽斯特說著調整馬頭朝東邊疾馳而去。
傍晚十分,那笛聲依舊斷斷續續的在荒野上回蕩。隻是已經由之前的清脆悅耳變得有些走調詭異了。那笛聲一直持續到半夜,以至於伊文也有些不耐煩了,他叫道:“那笛聲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能是變成亡靈的牧童陰魂不散,也可能是異族的祭師在進行什麽儀式,或者隻是風聲被鐵與血所扭曲。”歐賽斯特說。
看不出來,你還有當詩人的天分。”伊文笑道,“要是塞林那家夥還在,她一定能一箭把牧童、祭師還有該死的風都幹掉。”
說到這裏伊文突然住了嘴。王子也閉上了眼睛。
夜,無言,隻有那清冷的笛聲繚繞。
樹,無聲,隻有那夏蟲發出最後的鳴叫。
人,無眠,隻有那劍沉眠在鞘。
再次睜開眼,耳邊已經聽不到什麽了。天還未完全亮起,空氣冷得讓人不能呼吸。
兩人再次上路,沒走多遠就見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低矮的山包,山包上有一座小型堡壘,堡壘之上王國的旗幟隨風飄揚。
城牆上的士兵當然很早就注意到了兩人,看他們來的方向便覺得奇怪。當他們來到城下的時候,士兵更是被兩人的裝束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歐賽斯特直接摘下了頭盔,用他黑色眸子冷冷的盯著那個士兵。那個士兵一開始還沒發現,但很快就驚呼起來。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後便消失在城頭。
還好,看樣子他們還沒把你給忘了。”伊文道。
歐賽斯特沒有說話依舊擺著一副臭臉冷冷的看著滿是傷痕的城牆。那城明顯經過了多次血與火的洗禮,整個牆麵都是焦黑的泥狀痕跡。鐵質大門上更是布滿凹痕。
很快一個百夫長模樣的人出現在城頭之上,他一定已經從剛才的士兵那聽說了情況,但當他親眼看到王子的臉還是嚇得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來者何人?”
歐賽斯特沒有回答,隻是冷冷的盯著對方。
那百夫長被盯得發慌又問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王子依舊不出聲,身子和馬更是沒有活動半分,好像石像一樣定死在那裏。伊文在旁邊看得嘖嘖稱奇,他暗道:“不愧是王國的支柱,光是這麽看著就要把他們的屎尿都逼出來了。”停了半響見對方還是沒有動靜,王子也不說話,雙方就這麽僵持著,伊文無奈之下隻好大聲喊道:“歐賽斯特殿下來此,爾等還不速速開門?”
城上的百夫長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低頭咬牙糾結了一會兒,但當他抬起頭目光再次與歐賽斯特對接的時候,便慌張的喊道:“開門,開城門!”
大鐵門緩緩打開一條縫隙,剛好可以容一人一馬通過。歐賽斯特便從門縫進入堡壘,伊文緊隨其後。不過他們剛剛進入城堡就被兜頭潑了一桶冷水。
水從兩人鎧甲上慢慢流下,伊文抹了把臉說道:“你們人類歡迎王子的儀式還挺獨特。”
而那百夫長剛從城上走下,看到被潑成落湯雞的歐賽斯特馬上連滾帶爬的來到王子馬前說道:“王子殿下贖罪,小人我...”
歐賽斯特擺擺手表示自己都懂。這是西線防禦異族幻術的一種土辦法。如果是用幻術冒充的異族人被這麽一潑馬上就會露出馬腳。歐賽斯特當然不會為此怪罪他們。他翻身下馬,來到那全身發抖的百夫長身邊說道:“你是哪個將軍的手下,叫什麽名字?”
小人是...”百夫長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說:“小人是馬洛將軍麾下的百夫長史戴德,奉命駐守此地。”
這是什麽地方,大概在西線的什麽位置?”歐賽斯特又問。
雖然這問題有點怪,但史戴德還是將歐賽斯特領到了作戰會議室,那裏放著一個沙盤,上麵標注著各種軍事信息。”
不用史戴德說話,歐賽斯特掃了一眼沙盤就知道了一個大概。當然形勢與他離開時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可以看到整個戰線較一年前都有所收縮,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逼近了王國邊境。歐賽斯特皺了皺眉。
史戴德連忙解釋道:“您離開後,王國就節節敗退,現在西線腹地大部分區域都已經被異族奪回。其實...其實...”
其實什麽?”歐賽斯特問。
其實這裏已經被王國放棄了,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在敵後,這個堡壘孤立無援,我們隻是死守,但...”
說。”
但怕是堅持不到援軍趕來了。”史戴德一臉苦相。
難怪他會讓人打開大門,原來他們已經陷入絕境,看到已經陣亡的歐賽斯特重新出現,他才會問對方是人是鬼,雖然心裏奇怪,但已經絕望的他最後還是抱著一線希望打開了大門,希望神明保佑,奇跡降臨。
馬洛將軍他...”
馬洛將軍已經戰死。”
歐賽斯特點點頭,當他得知這裏被放棄的時候就猜到了這個最壞的可能。他又看了看沙盤,發現情況確實如史戴德所說,這個城堡已經孤立無援,如果異族完全控製了這個區域,那麽他們守在這裏確實隻有死路一條。
你們怎麽不逃跑?”伊文問。
史戴德馬上厲聲說道:“我們是王國的軍人,就算戰死沙場也絕不做逃兵!”
伊文挑了挑眉毛,感到對方有些不可理喻,起碼魔族人不會這麽做。人類果然還是另外一種生物。
歐賽斯特聽到百夫長這麽說不禁點了點頭,說道:“從現在開始,這裏的一切都聽我指揮,告訴所有人,西線的死神從烏鴉山脈回來了,我會展開蒼白之翼將所有異族趕盡殺絕!”
說罷他還故意看了一眼身邊的伊文。蒼白之翼嗎?好吧,我就奉陪到底吧。伊文笑了笑。
不管是奇跡也好,詛咒也罷。歐賽斯特的出現,對絕望中的史戴德等人來說都是一記強心針。原本死氣沉沉的堡壘頓時又恢複了活力。所有人都知道,西線的死神回來了,他會帶領他們在這血色西線殺出一條生路。
不過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歐賽斯特很快發現整座城堡的守軍隻有78人,其中半數身上還有傷。補給倒還能堅持幾個月,但要過冬就絕無可能。而異族則會時不時的聚集兵力攻打這裏。可能對於異族來說這座城堡早就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他們隻是在玩弄這些絕望中的人,他們要一點一點的折磨他們,讓他們在無盡的絕望和痛苦中慢慢死去,就像人類對待他們一樣。
另一方麵,王國早在3個月前就放棄了這裏,也就是說援軍其實是不存在的,他們隻能靠自己。對於王國來說西線的戰爭已經結束,當民眾問及西線的情況之時,傳令官總會用那僵硬刻板的語調說道:西線無戰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