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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七張了張口,這一刻已經再不可能有任何的虛情假意。恐懼到了極點, 反而是平靜了, 她看著沈括, 淒惻一笑,“為什麽不恨?”
沈括身居高位,已經很多年沒人敢這麽跟他說話了。而辜七的語氣,就好像是自己同她有什麽深仇血恨。沈括凝眸, 看著她時,他渾身的氣勢也似乎在不斷轉變。“辜七!”他壓低了聲冷冷的喊她的名字,深淵一樣的眸子翻滾著濃稠的墨黑。
疾風勁雪中,茅草小屋幾乎要被摧倒。淬著冰雪的風成了利刃, 狠狠刮著裸露在外的肌膚。辜七一貫愛美, 即便是在寒冬臘月,總也不願穿得臃腫,屋中燒著地龍暖和也就罷了。剛才她將自己的披風燒了,這時身後火堆久無人添柴已經將要熄滅。此時此刻, 辜七更是覺得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了冰水當中一樣。她止不住輕顫,就連牙齒都在打著顫。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辜七咬著牙齒淡笑, 麵上閃著淡定從容的光。其實到了這一刻,她也並不覺得他可怕了。反而覺得……他很可笑。就算是沒有上一世的糾葛, 光是這輩子發生的事,難道不足以讓她看清此人的險惡冷酷?“都督覺得不該嗎?”辜七的語調實在柔軟, 同她此時眼中的銳意絲毫不相稱。“都督忘了在留園的事了?沈都督是覺得……當初辜七的真心可被隨意踐踏丟棄嗎?”
沈括忽然伸出手, 掐住了辜七的脖子。這樣纖細的脖子, 隻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將之折斷。膽敢在自己麵前動殺心的人,沈括素來不會手下留情。可這一刻,他卻憤怒多過了其他。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
這是荒郊野嶺,他要殺自己輕而易舉,辜七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你放開手!”
沈括冷笑,唇角帶著濃濃的嘲諷,“放手?”他的聲音很低,每一個字化入人耳中都仿佛能掀起驚濤駭浪。“為什麽?”她那樣一副生死渾然不在意的挑釁,怎麽這會卻又害怕起來了?
“沈括!你放手!”他手上的力氣真的很大,大到沒有半點回環的餘地,辜七是竭盡全力才擠出這幾個字。
“……”沈括麵上有驚色一閃而過,正因著這一分的失神,他手上的力氣就小了許多。沈括?她叫自己……沈括?或許辜七以前也喊過,可他卻未在意過。直至這段時日夢境越來越多,夢中的那個人也總是在喊他沈括。那樣的語氣喊法,與從旁人喊的這兩個字大不相同,可此時同從辜七口中出來的卻是一模一樣。
“你怎麽會這樣喊我?”沈括忽然發問,他的手雖然仍在辜七纖細的脖頸上,卻隻是輕輕捏著,並沒有很用力。
辜七微微張開了口喘息,自己的一雙手下意識的抓在沈括掐著她的那隻手上,她被這麽一問心中疑惑。可仔細想了片刻,又覺得這並沒有什麽不妥,原先她就經常那麽指名指姓的喊他,當時也沒叫他多驚詫。這時候被這樣鄭重的提起來……反而是讓人覺得十分可疑。
沈括又問:“你為什麽……”
然而他的話才剛說了一半,驟然停了下來,側頭朝著屋子的木門方向看過去。那木門雖然是破舊,可還完整的立在那,上頭被沈括剛才用幾個石子穿透而過的小洞還在。
忽然,木門從外頭被什麽物件給擊碎了,有個帶著火光的東西朝著二人直撲了過來。沈括早已察覺外頭有異常,因為有了防備,此時倒也反應及時,拉著辜七朝著另一個方向滾了過去。
而他們二人剛離開的地方刹那之間被大火燃燒了起來,若是稍微晚了些,恐怕這會他們身上也是沾了火。辜七還沒來得及反應,卻見火勢已然的遷延了開來。這屋子當中木頭的東西頗是多,而剛才射進來的箭頭上恐怕也是綁了火油一樣的東西,不然絕不可能當即就起了這麽大的火勢。
不多時,第二支點著火油的羽箭射入了進來。
沈括目光沉著的向四周一看,已是鎖定了一處,此時也不耽擱,使出渾身氣力竟是將那牆麵給破開了。原來這牆麵夯得就不算結實,那處又是多有破洞,倒是成了眼下逃生之門了。沈括一手提了辜七的肩膀,將她生拉硬拽著朝外去。
還沒等辜七這自己腳沾到地上,她人已被沈括提著出了茅草屋。她側著頭抬眼看著身邊一臉凝重的沈括,有些意外他此時的行徑。可下一瞬,沈括卻已經是將她丟了下來,自己一個翻身便朝著射箭那方向投出了幾隻暗器。雪夜淒淒,隻聽見遠處的黑暗中響起了幾道氣絕的聲響。
沈括朝著那方向站著候了片刻,這次回過神看了一眼辜七。他卻也沒跟她說旁的話,隻道:“不想死在這就跟我走。”
辜七愕然,她好似察覺到了沈括的變化。他現在……算是給了她“生”的希望?她從雪地上起身,手腳早已經凍得沒有了知覺。好在,她胸口是帶著暖玉的,若非這一塊稀奇的玉石,隻怕她自己這會都要被凍死了。
辜七朝著四周看了看,茫茫荒野,卻是半點燈火都看不見的。似乎,這一刻除了跟著沈括再沒有旁的辦法。這時,辜七又將他剛才所說的那句話給體會出了另外一番意思。沈括的意思也有可能是……自己若不是不跟上他的腳步,他就要殺了自己。第一種是好意,第二種則是告誡和威脅,這是全然不同的兩重意思。
辜七垂著頭,不由苦笑了起來,覺得剛才怕是自己理解錯了,沈括這樣的人,該是說的第二種意思才是。她亦步亦趨的跟在沈括的身後,不近也不遠。大雪早已經在道路都蓋住了,積雪沒過小腿肚子。辜七走在後頭自然就踩在了沈括已經踩出的腳印上,好省一些自己的力氣。
也不知走了多久,或許並沒有多久,辜七已然覺得自己支持不住了。再這麽走下去,恐怕她會死也不一定。辜七的身子不再受自己的控製,搖搖欲墜幾乎要摔倒在雪地上。她看著眼前的那人,他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辜七現在已經很少能主動想起上一世自己同沈括發生的事情了,就是去想也隻是一些零星的畫麵。每當她看見那些畫麵的時候,也越來越覺得……那些發生的人和事離開自己很遠,她在回憶的不是自己所經曆過的事情。
可就在這時候,一副相似的畫麵忽然鑽入到了辜七的腦中。
畫麵中也是這樣一個雪夜,前方也是這樣一個男子,身後跟著個“自己”。“她”的步子邁開得再大也跟不上前頭的的男子,到最後隻能賭氣道:“沈括,我冷,我走不動了!”
而那個在前麵走著的男子轉過身,麵無表情的說:“你不走,就隻能凍死在這,屍體被豺狼虎豹啃食,甚至……不用等你氣絕,那些便會來將你活活咬死。”
“她”被這樣的話嚇得打了個寒顫,咬著牙嬌氣的瞪著他,“沈括,是我救你的!你忘恩負義!”
那男子卻為她這話而皺眉,他回頭走到她身邊,伸出手掌貼在她的後背。幾乎是同一瞬,“她”便感覺到了他手掌渡送過來的暖流。是他在耗費自己的內力給“她”取暖。
“她”開心極了,紅著臉眼睛閃著光亮的看身側的男子,脈脈含情的喊他:“沈括……”
可男子卻是皺起了眉頭,“你的‘恩’我還給你。”
“她”臉色瞬間僵硬,變得比哭還要難看了起來,“我不要你這麽還!”驚呼了之後,“她”當即又往旁邊退開了兩步,“沈括,這不作數!我不答應你這麽還!”
男子看著“她”,神情依舊沒有多大的變化。
而“她”卻真是差點要急的哭出來了,“我要你以身相許的!”
……
辜七此時還能略微有些感受到的“她”心情的跌宕起伏,可終歸看“她”多了許多距離感。“她”竟然要沈大都督以身相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
辜七看著身前不遠處男子的背影,此時除了邁開步子艱難的跟著前去,根本沒有旁的想法。
真的好冷啊——
辜七的意識也開始恍惚了起來,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沈括正在自己的身邊。她背後,有一股暖流流入,讓她原本已經凍僵到沒有什麽知覺的四肢漸漸恢複了正常。沈括此時所在做的事情,同她剛才所想起的畫麵中的……一樣。
辜七忽然意識到,先前她為何會那樣熟悉小茅屋,極有可能也是因為上一世自己經曆過。不過是因為她這段時間記憶不斷消減,這才沒能一時想起來。
沈括見她醒了,便收了手,目光也收了回去。
辜七咬著唇沒有說話,她沒有想到,沈括還會跟上一世一樣給她渡真氣。明明……她現在對他同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態度已經全然不同了。為什麽……他竟然還會做同樣的事情?難道,冥冥之中還暗藏了什麽玄機不成?
是不是有玄機,辜七一時並不能悟出,可她卻看見遠處有不少火光跳躍。那些火光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靠近,幾乎是轉眼的功夫,辜七就已然聽見了肅然的馬蹄聲響。
來人不少,約有十餘個。
辜七定定然的朝著他們所來的方向看,心裏頭不禁暗暗期盼是他來了。可等她側過臉去看沈括的時候,卻見他神色肅然,眸光間已有殺意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