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伏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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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的壁畫比之前在婆羅浮屠中發現的壁畫不同,已經用上了鮮豔的顏色,壁畫大約有5米高,環繞整個石室,總長度大概在60米左右。
壁畫上蒙了一層薄灰,我用唯一完好的左手衣袖輕輕抹去了壁畫上的灰塵,驚訝地發現底下的壁畫竟然顏色鮮豔明亮如同剛剛繪製上去一般。
海德說,因為此處是在喜馬拉雅山脈之中,寒冷幹燥、微生物和蟲蟊都很稀少,加上遠古時候人們用的都是從各種礦石中提取的天然顏料,著色性很好,所以畫卷保存地完好,顏色鮮豔,看上去就好像是並沒有經過時光的洗禮一般。
如果這裏真的是索莫爾古國的遺跡,那麽真的很難想象,那些生活在千百年前的古國居民,竟然能在世界之巔的喜馬拉雅山脈中開鑿出如此宏大的隧道,並且掌握了技巧高超的藝術創作能力。
從內容上看,這裏的壁畫敘述的是婆羅浮屠壁畫的後續內容,但兩處壁畫的筆觸表現、構圖風格、繪畫色彩都不盡相同,讓人有理由相信,它們並非是同一時期創作,婆羅浮屠中的壁畫要更為古老。
壁畫分為很多幅場景,每個場景都記述著不同的事情,場景之間應該是按照時間書順序進行銜接,我們很快找到了起始的那一幅壁畫,並且由此向下看去。
畫麵起始,是洞穴中場景,一群部落成員手持著簡陋的長矛、棍棒,在山洞口和各種模樣古怪凶殘的怪物作戰,而在洞穴中,另一部分部落成員終於找到了散發著光芒的寶物,其中一人將寶物高舉於頂,其餘部落成員伏跪在地。
壁畫中的人物大多都是粗略的描繪,缺乏可供分辨的細節特征,但這個高舉寶物的人卻描繪得很精細,從性征上看,她是一名女性,帶著奇怪的頭飾,身上描繪著怪異的花紋,手與腳上都纏綁著某種動物的皮毛——這些細節似乎都在暗示她應該就是部落的首領。
接下來,洞穴深處浮現了一雙巨大的眼睛,人們四散奔逃,唯有手持寶物的人還鎮定地站在原地。
原來那是一條龐大得難以想象的純黑色巨蛇,模樣和我們曾經再凍著無數童屍的冰窟中見到的巨蛇相類似,隻是身形則要巨大得多!
黑色巨蛇的身體並沒有被完整地描繪出來,隻是畫出了一顆大得難以想象的三角形頭顱和與之相連的一部分蛇身——假如壁畫中的比例沒有錯的話,這條黑色巨蛇的體型大到了令人無法想象的地步,因為站在巨蛇麵前的部落首領,甚至還不如巨蛇的一隻眼睛大!
但巨蛇並沒有攻擊這些闖入者,部落的首領拿著寶物,揮舞著手臂,似乎與巨蛇展開了談判。
他們最終達成了一致——部落的人們將自己的首領高高舉起,送進了大張的蛇口之中,而其他的部落成員則圍繞在巨大的蛇頭周圍,麵朝著蛇頭的方向,伏地跪拜……
接下來壁畫所描述的事情,令我們難以理解:當蛇口再次張開,部落首領的頭和身子已經分開,而且她竟然在啃食著自己的身體!
隨著啃食程度的增加,部落首領的頭部變成了蛇頭,而且慢慢長出了黑蛇的蛇身,當她完全變成蛇的身軀之時,地上隻剩下了一具白骨,但這具骸骨缺少了頭顱。
但在下一個場景之中,這個帶著頭飾、身上紋著奇異花紋的部落首領,居然再次出現在了山洞口,她高舉起了手中的寶物,寶物散發出無垠的光芒嗎,驅散了層層的紅色濃霧,那些從濃霧中出來的怪物們四散奔逃,正被手持著長矛的部落戰士們奮勇追殺。
看到這裏,老刀有了疑問:“這個部落首領不是已經變成了黑魯巴蛇嗎?怎麽又變回了人身?”
“看圖都不仔細。”我指給老刀看,“這兩個部落首領身上的裝飾品雖然一樣,但塗繪於身上的顏料卻不一樣,一個是白色的顏料,另一個是褐色的顏料,看明白了嗎?所以,舉著寶物驅散濃霧和怪獸的,應該已經是下一任的部落首領了。”
沈棠之也插話道:“還有,之後這位部落女首領的身上所紋的花紋樣式,也和第一位女首領身上的不同了——她紋的……好像是蛇紋!”
我仔細一看,竟然真的如此!之前因為花紋描繪地很小,我沒有注意到。
我瞬間就想到了我那個夢境,還有那副古卷,之中都有一個身上紋著虺紋的女子,難道她就是這個神秘部落的首領?
我帶著疑問的眼神看向沈棠之,她眼中的答案,應該和我一致。
老刀和海德也明白了那女首領身上紋身的含義,兩人同時將眼睛望向了我,但我卻不願意在丹增卡瓦等人麵前討論這些,還是不讓他們了解這些秘密為好。
於是我岔開話題道:“你們有沒有在婆羅浮屠周邊發現人的頭骨?”
老刀他們都是搖頭,我望向丹增卡瓦的警衛和那些夏爾巴向導,他們全部都搖頭表示沒有找到。
“你的意思是……”丹增卡瓦明白了我要說什麽,“我們遇到的那些黑魯巴蛇,全部都是由人變化而成的?婆羅浮屠底下那些人體骸骨上的啃咬痕跡,竟然是他們為了變成黑魯巴蛇,而自己吃了自己嗎?”
眾人駭然,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背後也是汗毛直豎,但依然點點頭,指著壁畫道:“如果我們相信這些壁畫上的內容,那就隻能是這種解釋了。因為我們在那些骸骨上發現了人類的齒痕,而且成千上萬具骸骨之中,竟然沒有一顆頭骨,這很不正常。”
福爾摩斯有句名言: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盡管要去相信的話,還是會令人覺得十分荒謬、而且毛骨悚然,但我們目前看到的所有線索都指向了這一個解釋,在事實麵前,一切猜疑都是乏力的。
而我更進一步想到,在沈棠之和海德給我的那本日記之中,有寫到科考團隊曾經遇到一件恐怖的事情,導致整個“前隊”幾乎全軍覆滅,而更為恐怖的是,為了掩蓋這個“秘密”,日記中的“我”和文雅赫定,竟然開始故意設計害死知情者。
那件恐怖的事情可能和一種巨大的蛇類有關,原話是“紹武”所說,他說自己絕不相信“荒漠之中能生存如此巨大的蛇類”。
主角和文雅赫定不惜以人命為代價,也要掩蓋的“秘密”,難道就是……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望向了壁畫,那濃霧的顏色,是鮮豔的紅色!
而日記之中,主角他們在遇到黑風暴之後,也曾經進入一片紅色的迷霧之中,並且在紅霧之中遇到了怪異的事情。
兩者聯係起來的話……
“原來那些凍屍真的是在等待複活!”
老刀的話將我發散的思緒拉了回來,我這才一晃神,發現他們已經開始去看後續的壁畫內容了。
沈棠之走到我身邊,小聲問我:“你剛才那麽出神,想到什麽了?”
我也小聲回應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沈棠之以微不可察的幅度輕輕點頭,跟我一起走到石室的另一堵牆麵前,去看後續的壁畫。
這個部落在獲得了寶物之後,輕鬆戰勝了從紅霧中冒出的怪物,在勝利之後,他們收殮了已經死亡的部落成員,用繩子將之捆紮成嬰兒在娘胎之中的形狀,然後部落首領再次開啟了裝著寶物的盒子,讓那些屍體被寶物的光芒所籠罩。
在五彩的光芒之中,這些已經死亡的部落成員,也全部變成了黑蛇,隻是體型比起部落首領變身而成的黑蛇要小很多。
從比例上看,竟然和我們遇到普通黑魯巴蛇相差仿佛,而部落首領變身成的黑蛇,就和被鎖在冰窟之中守衛者凍屍的巨蛇大小相似。
之後,所有的部落成員都站在了龐大無比的蛇身之上,大蛇在山巒和雲彩之間穿行,一直向上盤騰,最後進入了一片蔚藍色之中,所有人都歡欣起舞,似乎表示了祥和的大圓滿結局。
丹增卡瓦指著最後一幅壁畫,對我說道:“那裏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天海之國。”
然後他轉身對所有人說道:“大家都看到了,這些壁畫,描繪了那個神奇的國度——索莫爾古國,這個在傳說中曾經援助過我們夏爾巴人先祖的國家,是真實存在的!而我們現在已經擁有了通向神國的鑰匙——吉光先生手裏的那塊紅色古玉,就是壁畫之中的件無所不能的寶物!大家已經見識過寶玉的厲害嗎,就算是被封印在雪髓之中的接引使者,它的靈魂也無法抵禦寶玉的力量。”
我和老刀他們默默看著丹增卡瓦進行著蠱惑人心的演講,然後丹增卡瓦指向我,說道:“我相信目的地距離我們已經不遠了,隻要我們合作,就一定可以抵達天海之國!”
我上前一步,冷聲道:“對不起,我拒絕。”
“你說什麽?”丹增卡瓦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重複道:“我說,我不想再陪你們玩了。你,還有那兩個北愛爾蘭人,我忽然發現,你們好像都在做著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將我逼上這趟旅途……丹增卡瓦爵士,你能不能坦誠地告訴我,你和k是什麽關係?”
“k?誰是k?”丹增卡瓦一臉的莫名其妙,但我還是抓住了他一閃而過的驚愕表情。
就在剛才,我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情——假如我代入了k的角度去看待這整個事件,很多疑點便得到了解釋。
我開始懷疑,從之前的黑水鎮事件開始,我便陷入了一個構思綿密、伏線悠長的陰謀之中。
盡管在黑水鎮事件發現之時,k的身影一度從我的世界中消失,但在我得到了血玉“陰冥血籍”之後,k突然又出現了,而且通過各種渠道,拚命向我傳遞信息,暗示我去尋找和發現血玉的秘密。
之前發現的一係列事件,有很大的可能性,隻不過是k的布局。
他明白,假使他是以“絕對反派”的麵目、逼迫我拿著血玉來到雪山之中尋找“極天之海”的秘密,那是行不通的,因為我並非是他手裏的棋子——盡管我身上承受著虺紋的詛咒。
所以,k將我的朋友作為了突破口——沈棠之和海德兩人便是受了k的蠱惑,以為可以幫我解開身上的虺紋詛咒,在英國找到了大量線索——這些線索很可能是k精心準備好的,因為到現在為止,提供了世界之蛇和神秘古卷著兩條重要線索的阿爾菲·d·芬德利博士,依然下落成迷,我懷疑,我們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他了。
但這還不夠,於是,k又“創造”出了一個和他對立的組織。
這個組織從假餘薇的出現開始,顯露了頭角,而且一開場就偷竊走了我的血玉。
而k則以一種向我“提供幫助”的麵目出現,他通過沈棠之,傳達出了“極大的善意”——我們都被k 迷惑,以為k之所以幫助我們,其動機是為了對抗假餘薇身後的那個神秘組織。
但假如換一種思維:假餘薇也好、丹增卡瓦也好、那兩個北愛爾蘭人也好,統統都是k安排好,在我們麵前演一場大戲的演員呢?
k甚至貼心到通過丹增卡瓦,幫我們建立了登山團隊,又讓犧牲了假餘薇,引出兩個所謂的北愛爾蘭人,將血玉送到丹增卡瓦手裏——其實也就是送回了我身邊,因為接下來的探險,沒有這塊血玉就無法進行。
而我和沈棠之一行四人,竟然也一路配合演出,甚至覺得一切局麵全都是自己憑借拚命努力奪回來的……
到最後才發現,一切都是劇本。
而且劇本簡單之極:隻寫出了開頭和結局,中間的一切都可以讓我們這些主角任意發揮——這就是k的高明之處,就算是身為局中人的我,也依然忍不住要稱讚一聲絕妙。
不過,我現在打算調出劇本,不再按照常理出牌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丹增卡瓦的目光,漸漸陰鶩了起來,“假如你是因為害怕而選擇退出,作為共同經曆過危難的朋友,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如果那樣的話,請將那塊寶玉還給我。”
“你tm沒睡醒呢?”老刀一把拉響了槍栓。
盡管他和沈棠之還不太清楚,我為何忽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但他已經用行為對我表示了支持。
可就在我們對峙之時,忽然從洞穴外麵傳來了一聲轟然巨響,我們腳下的地麵都微微震動了一番,緊接著,一聲熟悉而可怕的嘶叫聲,傳入了我們所有人的耳朵內!
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劇變!
“握草,難不成是……”老刀說著,鼻子使勁在空氣中嗅了嗅,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你聞到沒?”
一股腥臭味已經隨著震動聲傳來……
不需要回頭去看,我們都明白,是那條守護著冰窟凍屍的巨大黑蛇追來了!
“你不說那鬼東西不是被鎖著嗎?怎麽被放出來了?”
“我他娘的怎麽知道?還看什麽,快走!”
我拉了一把老刀,從沈棠之手裏接過海德的手臂,和老刀兩個人架起海德就跑。
丹增卡瓦也顧不上再和我對峙,帶著人往洞穴深處逃命。
可我們僅僅奔逃出百餘米,洞穴通道就到了盡頭,一片亂石堵住了通道,這裏發生過坍塌,導致成了一條死胡同!
而在我們身後,那巨蛇的身體和牆壁撞擊的巨響越來越近,空氣中傳來了濃鬱的血腥和魚臭味……
幾個夏爾巴向導已經睜大的眼睛中滿是絕望,幾乎要癱軟在地上,而那兩個北愛爾蘭人這不停地向神祈禱,雙頭顫抖著在胸前劃著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