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冰火婆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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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這上官蜜兒借著管理體製混亂之機,通過自己精心策劃的“終南捷徑”於非常時期好容易如願擢取了自己覬覦多年的校長職位之後,稍許平複自個兒心理,靜下心來,怎麽思慮卻怎麽覺得自己的心思並沒有因為職位的到手而稍感輕鬆,相反,卻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恐慌始終籠罩心頭(其實縱觀曆史哪位非正常獲取職位的主兒能夠不是如此):學校裏邊,可還有著相當一批對自己的就職持有異議的主兒,心懷叵測卻又不乏伺機而動之心的人或許就待在某個角落,隨時準備對自己反戈一擊的喲。幾個驚魂未定的深夜之後,上官蜜兒最終拿出了“科學的”應對方案:要想鼎定自己當前這賭上全部家當的位子,得設法從人事上狠下重手。

    正月初八,是鄉鎮教育組上班的日子。去年年底,通過“搶灘登陸”而被鎮政府確認上崗的上官蜜兒則遠遠在這個時間之前就早早著手,開始了自己的人事布局工作(當然隨後也有人“汙蔑”他借機進行“政治清洗”的,不過,我這次寫作這件作品的時候認真地查閱了學校當年的相關相關紀錄,通過學校保存的諸多文字材料,可以清晰的看出來,那“純粹”就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的一個“惡意的汙蔑”——在學校一應記錄裏,整個事件進行得那可是光明磊落的。)

    這天清晨,教育組長遊姒信剛剛到崗,上官蜜兒就拽著鎮裏分管教育的副書記牛釋懷跨進了他的辦公室,而且,進門之後牛釋懷牛書記還親手將上官蜜兒“辛苦”幾天才從兄弟學校嫁接過來的“四製改革方案”擺到了他的辦公桌前:牛書記客氣的提請遊組長同意這一由上官蜜兒一手炮製的人事改革方案。

    按說,他上官蜜兒的這招棋走得並不怎麽高明,嚴格地說,甚至還犯了人事工作的大忌:嚴重違背組織程序,而且還明顯在借力敲打自己的直接上司,這事兒要往重了深究那可是個不太小的“政治事件”。可是,上官蜜兒考慮得更加清楚:自己這次回來擔任這所鄉鎮中學的校長,本來就不是眼前這位教育組長所願意的,實質上,從他任職的第一步開始他就是用人挾持著這位張組長而得以實現的,如此境況,既然自己本來就不是他的人,那就得充分用好自己的情,最大值的動用自己這次鋪就的人脈關係,幹脆利索地壓製住這位本就隻配念念“阿彌陀佛”的“土地公”。

    教育組長遊姒信見牛釋懷牛書記親自遞過的本鎮鎮長已經簽過字的改革方案,內心不禁“咯噔”往下一沉。不過,他又立馬清醒過來:此刻的他雖然明確知道這方案的生成已經遠遠超過了正常的組織程序,可自己這個組長的經濟大權完全為地方鄉鎮所裹挾,此刻自己再要做出什麽反抗的話,可能對方下一步會直接動搖自己的組長位子也未可知——依據現現行的體製,隨時會發生點兒什麽事情那都是有可能的——畢竟現在是“分級辦學,分級管理,鄉鎮為主”的特殊時期——這種情況之下,教育幾無獨立可言。因而,在稍事沉吟之後,他微笑著那張磨礪多年的鈍臉似乎甚是滿意的來了一句:“教育組堅決執行政府敲定的方案。”他這裏分明看出而又沒明說上官蜜兒擬定是有自己深層考慮的:一來,這是地方政府的決議,自己執行是尊重地方政府,同時也在聲明自己與政府是一條心的;二來教育組執行,你上官蜜兒隻能是奉命行事。如此,既維護了自己的虛榮心,也算是給上官蜜兒提了個醒——你還在我的統治之下。

    送走牛副書記及上官蜜兒一行,遊姒信打開方案詳細研究之後,不禁整個心就涼了半截:一、打破全鎮現有人事結構,中學對全鎮中小學教師有第一選擇權,凡鎮中學選定的人員其他學校不得以任何理由設置人事變更的障礙;二、教師競爭上崗,施行雙向選擇,但是,中學劃定的人選必需到中學應聘,最終聘任權在中學;三、施行崗位責任製,定崗定員(考慮到中學現有的實際情況,適度放寬編製);四、執行結構工資製。結構工資之結構於開學後由中學校委會拿出最終兌現方案。看著,看著,遊姒信不覺是一陣頭昏目眩,大汗淋漓:這不分明是將自己這個鄉鎮教育組長給拋到九霄雲外了嗎?

    花開兩朵,這裏暫且按下組長遊姒信的窩火不表,單說上官蜜兒的中學人事重組工作。第一步,他把全鎮30歲以內的青年教師悉數招到中學,對他們大肆宣講:最近幾年,本鎮中學要向人才要質量,要向規範要效率,要廣納人才,共襄中學複興大業——看那陣勢,整的與建國一般地隆重。第二步,要求原來所有在中學任教的老師上繳申請書,而且規定在申請書中必需承諾嚴格遵守學校規章製度,絕對維護校長尊嚴,全部執行學校校委會決議。有老師納悶,遵守製度是必然,寫與不寫都一樣,那維護校長尊嚴咋就能夠寫進申請書裏,又用什麽標準來確認我維不維護你校長的尊嚴?這不是荒唐嗎!不過,這事兒解決起來也甚是簡單:牢騷過後,雙向選擇時校方就沒再考慮這些人的崗位了。第三步、定員定崗。結果,講台人員是“濤聲依舊”的緊張,可僅僅一個校長辦公室主任就安排了正副四個全職工作人員。至於結構工資,臨近學期結束才出台,最重要的一塊兒當然是行政jiān zhí。

    遊姒信讀罷中學上報的最終聘任呈報,整個人氣得幾乎站都站不起來了——他可還有好幾所小學連最基本的課時都無人去開啟喲,而這裏的人卻被這樣簡單粗暴的給浪費掉?可是,考慮到到手的呈報上已經先有了鎮長的簽字,再三權衡之後,他還是決定忍下這口惡氣——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嗎——這該死的分級管理!如此下去,教育的出路到底在哪兒?作為鄉鎮教育的掌舵人,他遊姒信隻覺得自己是四顧迷茫。

    學校經這次“人事改革”之後,幾位原本在校頗負影響而又年富力強的老人兒都整的“不省人事”了。有些人開始提前十幾餘年的悠然賦閑,有些人開始了抱怨,甚至也有人開始了反擊,不過,就大勢而言,基本影響不大,沒有對一個地方的穩定構成什麽威脅——鎮政府還堅挺在那裏嗎——俗話說得好“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這一點兒他上官蜜兒早已吃定!

    眼見學校骨架悉數散去,曾來齊也很是擔心,自打本學期開學的第一天,他都將學校裏的一應情況報告給自己的老爸,曾慧匴這個時期的病情已經完全得到控製,可是對於兒子的描述卻始終保持著令曾來齊漸漸失去耐性的沉默,一直聽到正月16號晚上,他才第一次開口對兒子說了與學校有關的第一句話:“耐住性子,記住漁父的話——‘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等待,靜心等待,想盡一切辦法,繼續調低自己班級的相關指標,不要在平行班裏引起關注。”

    正月16號,中學的一應人事聘任悉數完成,在上官蜜兒的召集下,全校教師召開了本學期的第一次全員動員大會,會上,鎮裏的副職幹部一個不差全員到位,辦公室的四位主任迎進送出的直忙得大汗淋漓,最終,這“個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劃時代的大會”順利閉幕以後,所有到會的領導都眾口一詞的來了一句:“唯上官蜜兒是本鎮中學唯一可堪大任的校長。”

    更為精彩的是,會議進行到一個多小時的時候,上官蜜兒恭恭敬敬的從外麵請上一個人來,眾老師瞅了半天,也不認得這來者是何方神聖。幸虧上官蜜兒介紹的及時:“由於我校自來的固步自封,導致老師視野狹窄,難於與當下瞬息萬變的時局相適應,因而,今天特地將我縣最知名的中小學管理專家——嚴烙恕主任請來,給大家做一個係統的理論輔導,幫助大家厘清:什麽樣的管理才是規範的管理,什麽樣的管理才能促進教育事業的全麵發展,什麽樣的老師才能適應當今的教育發展形勢。”

    由於剛剛結束人事聘任,大家聽得分外專心。終於,在僅三個小時的會議結束之後,大家的筆記本上都慎重的記下了這樣一段話:“上級為學校確定校長是幹什麽的?是管理教師的。教師不服從管理?那一定是典型的患上了嚴重的神經病。為什麽?你之所以不聽話,之所以不服管,不就是要說明一點兒——你有才嗎!那好,你適合做屋梁的,我叫你做簷檁,你適合做簷檁的,我叫你做貓兒梁,你適合做貓兒梁的,我叫你做柴火,你適合做柴火的,我把你放後簷溝泡死你!”

    臨近散會,悄沒聲息的,有一條消息在教師隊伍裏散播開來:那嚴烙恕就是最近被教師群體上訪而被撤職的本縣某鄉鎮的原教育組長。

    農曆正月17號,學校新的一頁終於以全新的麵貌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