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修枝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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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來齊好生茫然,明明對柳窈眉應該擁有十二分警惕才是,可是,經過對方的這一次“推心置腹”——人家連自己的**都和盤兒向你托出,這個時候,如若再對她嚴加防範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可是,一個連身體“經驗”都如此如此豐富的主兒,你又怎能保證她這不是給自己放的煙霧彈?俗言說得好:“王八無情,婊子無義”,內心深處到底該對她持何種態度為宜?曾來齊一時真的拿不定主意。

    “曾校長,廚房這攤子事兒真難管,今天的早餐,食堂裏的飯,又——不夠了,搞得有些班連第一節課都沒法按時上,把個教學秩序都給打亂了。”正在曾來齊躊躇不決的檔口兒,新任總務主任南媞鐸哭喪著臉站在曾來齊的辦公室前,顯出一副好生委屈的樣子。

    曾來齊問道:“不是按照原數字下的糧食?”

    “是的,千真萬確是那麽多糧食,由於最近連續發生好幾次這種情況了,所以今天早晨是我親自監督著下的糧食,分毫不差。”南媞鐸答道。

    “那是吃飯人數增加了?”

    “應該不是,學校就那麽多寄宿學生,而且我們曆來采取的都是定餐製,人數不會變的。”

    “那是水兌少了,把稀飯做幹了?”

    南媞鐸想了想:“好像也不是。”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什麽?”曾來齊有些生氣。

    “就是搞不清楚,所以我才來請校長您幫我解解圍。”南媞鐸小心翼翼的說道。

    曾來齊心裏很是有些不舒服:一個正規科班出身的教師,工作也好幾年了,平日裏說話頭頭是道的,怎麽可能連個食堂這點兒事兒都管不好?而且,說了半天,就是連原因都還找不出來。隨即略含責備的口吻說道:“我就不信,你個靠腦袋吃飯的教師還被靠出苦力吃飯的後勤師傅給搞蒙了。”

    話雖這樣說,可他曾來齊自己也無奈——自個兒識人不力,爛攤子當然還得自己來收。曾來齊決定親自出馬,深入了解一下,到底是什麽緣由——自個兒蹭點調查時,就那麽多糧食,就那麽多學生,從來沒有吃出過虧空,這還沒搞幾天,難道學生肚子就陡然變大了不成?

    任何事兒要想徹底解決,就得找到他的“病根兒”。然而,眼前這件事的根兒又在哪裏呢毫無疑問,對於學生食堂發生的事情,你首先得從“利”這一個方麵去調查,那才是比較容易接近真相的。曾來齊雖然從參加工作都沒有在後勤方麵呆過,但是,由於家庭的原因,自己完全是“喝學校裏的水”長大的,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兒,他對於學校裏的大事小情,一般來說基本上隻消看個頭兒,就能知道個尾兒。

    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也不知咋地,每每遇上稍大一點兒的事兒,曾來齊都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個兒的父親曾匯匴,他記得,父親不止一次在自個兒麵前提到:學校裏的很多事兒,那就像這裏的山民們都能哼哼幾聲的民歌《倒采茶》一樣,時間事件你都得倒著來思考它,那就更容易接近真相。你比方某個老師的某節課上得味同嚼蠟,那麽,你去查他的備課,往往能夠看出端倪;一個教師抱著一摞本子怒氣衝衝地站在教室門口,幾乎不用多問,那準是學生的這次作業讓他很是受傷……那麽,眼前這個學生食堂的飯突然之間變得不夠吃了,根源到底在哪兒呢?他又一次想起自己老父親的一句話:“與什麽東西靠得最近,與什麽東西就最易於關聯。”

    這事兒與什麽靠得最近食堂當然是與利益最容易關聯的地界兒——學校隻有食堂與財務直接關涉到經濟利益。那麽是否得從“利”上著手?可是,南媞鐸說了,對方沒有侵占一粒糧食,很顯然,他們沒有“取利”,既然沒有“取利”,飯的數量就不應該減少,吃飯的人又沒有增多,飯量不可能這麽快的見長。那最可能的應該是什麽

    那就隻能是師傅打飯時做了手腳。那麽如何來判斷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呢?思慮再三之後,曾來齊走近了食堂的泔水桶。

    果然,泔水的數量完全超出了以往的正常範圍。

    對於眼前這事兒,你當校長的那是隻可意會,而不可言說的,內中緣由?嗬嗬,你懂的。

    曾來齊終於悟出來了,原來,學生食堂幾年時間之內,分毫沒有結餘,而這賬目是要向教師公開的,公開賬目的時候你總不至於把後勤師傅撇開吧?那麽怎樣讓這些師傅保持沉默?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分他們一杯羹——以此將他們拴住。想到這裏,曾來齊明白了:其實問題出在自己身上——摸清了廚房真實財務狀況。現在,和他們一起分贓的兩個主管不在了,自然他們沒有提成的機會了,而飯食的質量這麽多年都已經固定,再說校長又在廚房坐鎮了整整一周,關於那個方麵顯然不可下手,如此以來,那就隻能從打飯這個方麵入手比較方便了——你任何人還敢說我給學生不該把飯打多了看來,這是師傅們將手長腦袋上了——要玩點兒智力遊戲讓你校長瞧瞧。

    一切都明白了,這是廚房師傅在挑事兒。曾來齊搞清緣由之後,大腦陷入深度的沉思:如何來解決眼前這個矛盾?

    當然得想個辦法:如果能夠讓學生食堂變成學生自家的廚房呢?他把這個問題拋給兩個後勤主管討論。倆主管商量好久,還是一個字——怕。

    “你們怕什麽?”曾來齊問。

    “那要是學生無止境的舀呢?”

    “難道我們就沒辦法控製?”

    “你既然放開了任他舀,又怎麽控製?”

    “問到了實質,不過,你見哪個家庭是讓某一個家庭成員來給其他人打飯吃的呢?又見過哪家的廚房亂套了的?”曾來齊咬咬牙,“還是那個字——試。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得定個規矩:自己舀,自己吃,吃飽,不準倒。你們看怎樣?”

    很多教師之所以不成事,基本就一點兒——鮮於擔當。如今,校長你就開了口,那倆管事兒的自然無話。

    為了將這一個實驗做到位,曾來齊與各班班主任進行了充分的溝通,讓班主任去做好學生的思想工作,實驗的時候,他又親臨現場,而且讓廚房的師傅也呆在邊兒上看著。

    通過觀察發現,在實驗的時候,有些學生或許出於好麵兒抑或緊張,導致最後舀飯的數額實在太少,導致第一頓實驗下來,正常數量的飯竟然剩下一多半。

    曾來齊再次沉下身子,到學生中間調查問詢,結果發現:有些學生由於對自身飯量估計不足,最終打少了沒吃飽,可又不敢再行添加——因為學校規定不準倒——怕自己一次舀多了又吃不完。

    搞清情況後,曾來齊對後勤再提一條要求:學生吃飯可再行添加。

    幾經實驗,學校結餘更多,學生也養成了不浪費的習慣,廚房師傅體力也減輕不少。至於師傅們內心裏的那點兒小九九,那可是不好端上桌麵說,隻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

    然而,現實中,你永遠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你自己根本不放在眼中的對手。曾來齊記得這是父親曾匯匴日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這會兒,這話他曾來齊還真算是領教了:隨後,學生食堂的飯食質量開始出問題,一頓幹兩頓稀,再來幾頓黑漆漆(燒糊)變成“正常現象”。

    南媞鐸又如期出現在曾來齊麵前。

    這一次,無需調查分析,直接地就可以斷言:師傅們是和自己這個校長較上勁兒了。此時的曾來齊已經是早有準備,態度異常堅決:“重新建立學校後勤管理製度,絕對不允許出現後勤指揮前勤,體力指揮腦力的現象在學校發生。”

    很快,製度出台:一、後勤師傅必需和學生同時同飯就餐;二、師傅的工資的百分之二十由學校提取經學生代表打分後按比例折算發放;三、後勤人員的校內福利兌現依據學生打分比率兌付;四、飯食異常,屬態度問題的賠付糧食,而且當天的出勤以曠工論處,一個學期此種情況達到三頓及以上者,暫停工作,其分內工作由學校請臨時工代勞——工資由在職工人支付。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工人師傅的腦袋最終沒能翻過曾來齊,徹底繳械投降。

    這天,曾來齊在自個兒的成長筆記上批注了這樣一筆:私利怕公論,學校裏最大的一筆結餘自來都是來源於學生食堂,如若我們的管理者被廚房師傅捏住脖子,那就會出現後勤指揮前勤,體力指揮腦力。如此,學校亂套就自然會成為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