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境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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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可以先不看這章,因為本身跳脫了主幹,讀過之前我刪掉的幾章的朋友們可能還會看懂。我之後會想想看,把這些和主幹有關卻又影響理解的章節調一調,畢竟太長了。^_^)

    鎖鏈碰撞後發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正在進行計時打點,提醒著著蒙塵自己和競技場的距離。想想當時自己貌似正義的直言勸諫,及至後來出現的分家鬧劇。一切的所作所為更像是因為害怕自己走到現在這個無路可退的境地,所以用自由大義為幌子做出的自衛行為。不過從結果看來,自己的做法或許簡單了。“這不是公平平等的問題,是生或死的問題。”袁培沒有做錯什麽,自己也沒有說錯什麽,不過是兩個人正在針對一個問題進行辯論的時候,一陣風把其中一個人卷走了而無法完成自己的陳述而已。現在,沒有完成最後陳述的蒙塵,將要在這陣把他卷走的風中努力的活下去。

    不得不感歎人們在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後,那像是擁有了排泄出口的洪流一般洶湧流瀉出來的奇思妙想。作為競技場開場戲的蒙塵在解開枷鎖後被推進了一個漆黑的小屋,剛剛習慣黑暗,小屋的另一端的門就開始升起,他便又被推了出去。因為不適應光線而遮擋在眼前的手臂與被推出後踉蹌的身姿,顯得蒙塵是那麽的怯懦。那場邊的哄笑聲和不時飄來的口哨,讓他明白,在角色分配或者劇情發展上,這樣的他肯定不是眾人眼中的英雄,而是個沒什麽實力的雜碎罷了。

    看著交到自己手中相當鋒利的、由老謝打造的劍盾和場邊圍牆四周那與自己背後的門相同的另幾個出口,他知道,“九死一生”指的就是現在。

    既然是這樣,那麽唯有拿起劍盾擺好戰鬥的姿勢,靜靜地等待命運的收割。

    看著對麵的門內走出的第一個對手——體型健碩的獅子,他認真的計算了下,隻要自己在它騰躍的瞬間能給予致命打擊的話,是不難獲勝的。

    果不其然,一個精彩而且妙到毫巔的跪地滑行接著刺出穿心一劍,沒有經過多久就解決了戰鬥。

    在這麽一個以力量的強弱來衡量勝負的地方,給予勝利者的應當是毫不吝惜的掌聲與喝彩。不過,這種比賽早已不足以娛樂眾人。大家就像看慣了變戲法的人變出來花朵一般,除了那麽幾個稀稀拉拉的掌聲和了了幾道不如還沒有的叫好之外,更多的人還是熱衷於用低聲的交談閑聊製造出嗡嗡的噪音。場上的生死,在觀眾眼裏不過就是晚間的消遣。

    接下來是魔獸,然後是魔獸群。隻做刺出與格擋這兩類動作的蒙塵在最大限度的減少著wǔ qì的磨損並節約著體力。但是在艱難解決了很有進攻策略的三隻魔獸後,正準備撕開衣服包紮右小腿傷口的他,看著已經有豁口的劍和被穿透撓爛的盾,聽著周邊越來越大聲的叫喊,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繼續。

    不過,xìng yùn的是主辦方給了他新的wǔ qì,當然也讓他麵對了新的難題,兩名角鬥士的夾擊。

    大約一刻鍾後,一場有著勝利也有著傷亡的角鬥就在蒙塵已經感到有些脫力的時候完成了。那正被拖走的落敗者身體上的傷口中流出的血水染紅了獲勝一方腳邊的沙地,依照這種出血量和他失敗者的身份,活下來肯定會被算作一個奇跡了。蒙塵好久才反應過來,隨即屈膝半跪。他心中湧上來的酸楚,不知道該如何訴說。無論他怎麽努力去避免傷亡,他還是為了自己能活下去讓別人死了,這是一個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改變的事實——一個和他被帶到這裏的原因相違背的事實。

    “女士們,先生們。”看起來像是從天而降的主持人示意大家安靜,待到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後,緩慢的說道:“剛剛,我們見識到了一係列精彩的對戰和這位異世界勇士威武的身姿。我們都知道一個可以說是公理的道理,那就是一個人隻有經曆過身心上全方位的洗禮才能成就超凡。這也正是我們自古以來孜孜追求的可能。那麽在外表長相等各方麵跟我們沒有什麽區別的異世界地球人的身上,我們是否能夠發現同樣的潛能呢?”看著有些躁動的觀眾,主持人依然從容不迫的說道:“在這個獻給公主的慶典中,我們也同樣給這位勇士準備了一份可以讓他得到升華的禮物,這是一場隻有一方能生存的死鬥,對手就是同樣流落在我們的世界的、他的同胞們。”看到觀眾們眼神中飽含的期待,主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那麽,呐喊吧,歡呼吧,給我們的勇士一個鼓勵,看看他能不能越過他的同胞給他堆起的大山,超凡入聖!”

    已經學會這個世界跟古漢語差不多的guān fāng語言的蒙塵當然也清楚的聽懂了,他不準備再拿起地上的wǔ qì了。他又不追求超凡入聖,全因為害怕別的同胞受到懲戒才不得不戰鬥至此,現在要他在這樣的場合麵對那些因為跟隨他而被帶到這裏的人,他不可能繼續戰鬥。看著從他的對麵門內陸續走出來的全副甲胄的地球人。蒙塵覺得如果把這場角鬥變成公開處刑的話,也許會讓自己不帶著那麽多愧疚的死去。“蒙堃,我努力了。對不起,已經是絕境了。”看著那因反射了燈光而變得金黃的盔甲以及那些經過精準校對和良好保養的gōng nǔ火銃,蒙塵沒有多餘的動作就那麽毫無防備的站著。

    “大人,請走出去!”

    看著刎頸赴死的王石那眼中還未消失的光,那瞳孔中深藏了被狂熱覆蓋住的無比複雜的情緒。蒙塵環視著場邊把這些生命當做娛樂的人們,望向還在為大家實時翻譯這最後一句話的主持人——他真真正正的看到了兩個世界。想著剛剛被“提醒”了要是不戰鬥那麽都要死的規則,想著勸著自己拿起劍的他的同胞,想著這麽一場連假打都算不上的比試和試圖撞向同胞槍口的自己與真的“撞”在自己劍上赴死的兄弟,以及最後王石的安慰與道歉,他覺得自己熱血上湧的腦袋都要沸騰了。“這是最好的選擇,您活下來更有意義,而我們,沒有價值。是您給了我們希望,給了我們去憧憬未來的可能。現在,請您踏過我們的身軀繼續前行。”

    嘴唇顫抖著,臉是抽搐的,那攥得緊緊的手就是為了不讓自己過多的顯露出激動的情緒。眼前的一幕讓以前一直不明白的“犧牲”這個詞有了鮮紅的解釋。世間的一切不是簡單地交換,他將來無論做什麽都換不來這些逝去的生命。蒙塵明白接下來的挑戰他一定要通過,在這以後,他的人生會在對自己的失望和別人給與他的希望中前進下去。當然,他甘之如飴。

    無關場內的蒙塵如何是想,在這麽一場“血腥殘酷”的比鬥之後本應噓聲四起的競技場卻分成了鮮明的兩派。得益於主持人及時的翻譯和熟練的現場調動能力,這樣一場角鬥因為他的內涵而讓相當一部分的平民受到了感染,也許萬中無一的可能才是他們想在這裏尋覓的東西。相反的,高高的看台上那些有著雅致單間的貴族們卻對這種狗血劇情不感興趣,而平民的那種情緒也是他們所反對的。但是看著沒有什麽表示的主賓包間,他們便穩坐釣魚台,沒有過多的表示。

    “這是多麽可歌可泣的一場離別啊,最珍貴的就是那死者賦予生者的希望。在這個競技場的規則,我們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當有人贏得了六次比試之後就會獲得自由!”主持人總是會選擇恰當的時機,讓大家保持在一個情緒高點從而一直關注比賽。“在這裏我們隻尊重力量強的人,而尊重就是沒有趁人之危的欺淩和與之匹敵的對手。那麽這麵對樣一場自由之戰;場上又是這麽一個經過連番戰鬥但是身心都在最巔峰,潛力被激發出的地球人;誰才配做他的對手呢?”這時候大家開始雜七雜八喊著一些不著邊際的名字,不過慢慢的,聲音漸漸匯聚,意見趨於統一。最後,觀眾們開始齊聲高喊著這個競技場上那個最偉大的鬥士“篤巴”的名字。不過主持人卻微微搖了搖頭:“雖然,我聽到了一個了不起的名字,但是,大家都錯了。場上的這位異世界的勇士,擁有的也許是我們沒有見識到的可能性,為此我們的代表也就必須是一直支撐著我們這個世界的柱石,因為隻有他們才有著足夠的能力可以讓他超越極限。在此值得紀念之日,這個競技場迎來的就是這麽一個更有實力的代表,一個更偉大的姓名,統領冰雪的狼王——涼家的第二十三代嫡傳後人,涼承潛。”

    話音剛落角鬥場如同寒冬降臨一般,氣氛驟冷。下層站席區的平民們噤聲不發,而上層的貴族們也僅僅是小聲的交頭接耳。

    “原來這裏演的是這麽一出。”

    “這是誰給涼家出的主意?這麽做不太體麵吧?”

    “你現在就出來,讓後麵的人要怎麽打?”

    “啪!啪!啪……”一個人正在緩慢而清晰的鼓著掌,不一會兒隨著這個掌聲各個地方零零星星的掌聲也響了起來,漸漸地掌聲越來越多並且整齊劃一,在這個精心設計、聚攏聲音的地方這節奏不變的掌聲有著無法形容的壓迫力;就像發出掌聲的人們會永遠這樣下去,同時這些人也會永遠的看著你一般。

    慌張的人們是不會喜歡不速之客的。蒙塵聽到了涼家的的名號和這種壓抑的掌聲後就明白,隨著劇情的發展,自己的樣子已經被完美的塑造成一隻勇武的螳螂,是時候開一輛車來碾壓而過了。透過通明刺眼的燈火他看著已經找不到繁星的夜,覺得也許每一首未完成的英雄史詩都是魔王欣賞的小夜曲吧?不過今天,注定什麽都沒有。一直想壓抑激動的情緒而不能的蒙塵,在最後這一場比試前,開始試著通過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那場地中還殘存著的同胞為他而流下的鮮血,點燃了比賽場地內的一切,燙著蒙塵身體的每一個部分,每一次呼吸帶來的都是內心愈發加深的痛苦。那種好像要把自己骨頭壓碎的疼痛積累到一定程度後,蒙塵猛然朝天舉劍,抬頭一聲大吼,那種不甘,那種掙紮,那種瘋狂,融匯到一起變得聲嘶力竭,一時蓋過了好似有著魔性的掌聲,聽的場邊人的心中發涼。

    發完這一聲大吼的蒙塵像是擺脫了什麽,好像無邊大海上驟然湧起的巨浪,把海麵雜浮的一切都覆壓到了海底。痛苦雖有但不再亂心,責難還在已不會費神。身心就像被一股清泉迎頭潑下,渾身通透,不再擁有緊張、興奮、激動,也不再需要努力地保持注意力了,超越了心裏臨界點的他不再糾結於現實,空洞的目光中隱含著一些更加隱秘難言的東西。

    對麵的門又一次的緩緩升起,和之前的不一樣,那裏通明透亮,讓場上的自己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將要麵對的人身形的輪廓。

    角鬥沒有什麽規矩,當雙方踏入場地的一刻,就是角鬥的開始。不過這一次,誰都沒有貿然先攻,兩人也同樣都沒擺好姿勢警惕對方的攻擊,可以說就那麽愣愣的站著。

    “你還記得我嗎?”涼承潛開口了。

    看到他的一刻,蒙塵就知道他是誰了——就是那個他剛到這個世界裏遇到的一群人的那個領頭的少年。不過,蒙塵沒有答話,勝利從不是別人贈與的,戰鬥也不可能用嘴打贏,最重要的一點,他現在的心中什麽**和念想都沒有。

    “你不願意說話嗎?還是你已經絕望了?當時你賦予我的羞辱我現在能找回來了,拿出你的真本事吧,這是一場死鬥。”說罷,摘掉了自己腰上圍著的紫色腰帶擲於地上。

    這一舉動立刻讓全場嘩然,這種衝擊之大都可以讓人不顧那壓抑住氣氛的魔性掌聲。一個貴族在這樣的情況下邀請死鬥,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隨即站席區發出了振聾發聵的呼喊聲,並且馬上形成了和那掌聲不一樣的節奏的口號:“撿起來!撿起來!撿起來!”

    然而蒙塵並沒有任何動作,還是那樣愣在那裏。

    場邊的氣氛愈加的焦躁,拒絕決鬥的邀約那絕對是懦夫的表現。如果平常的生活中拒絕死鬥,可以被理解為一時的權益之計的話,那在這座競技場內,在一場角鬥中拒絕對方的家族信物就是絕對不會被原諒的行為。於是轉瞬間,沒有誰在支持蒙塵了。

    “你沒有撿起我的腰帶,不代表著你會擺脫這次決鬥,不過換了個形式而已。”說罷,便大聲道:“此人不呼應我的請求,侮辱我家族的徽記,就是對我家族的蔑視。依律,作為一個平民如此行事,我、有權處決你。”隨後低聲加了一句“所以,你還是會死。”沒有理會別人的反應,涼承潛神色變得嚴肅,雙手握拳,然後驟然平舉掌心向後,一幅巨大的等人高的圖騰似得圖案在他身後顯現了出來。那是一個淡藍色的狼首,仔細看去卻發現那描繪狼首的線條竟然是一匹匹的小狼並且他們還在不斷地流走在線條上。

    “竟然是召喚係的,涼家的小子天賦了得啊!”

    “看樣涼家‘萬人敵’的稱號要傳到他的頭上了。”

    “這原來就是麵對白家,他們還能從容不迫的倚仗啊。畢竟也算是三姓之一。”

    一些貴族不禁發出了感歎。

    “我不搞偷襲,接招吧!”涼承潛“提醒”了蒙塵。就看到他背後的圖騰變大升起,然後那狼首發出了一聲嚎叫,隨即涼承潛的周身就像是開了一個門一般一下出現了許多身上冒著青色火焰、眼含幽光、高於普通體型一倍有餘的大狼。那些狼望向了蒙塵,隨即形成一個箭頭的陣勢撲了上去。

    就在有見識的人還在為對手太弱,無法摸清這圖騰的實力而感到可惜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個像是流動的青色火焰匯聚的箭頭沒有前行多遠就如同撞到了牆一般停在了蒙塵的身前,那些飛速而至的狼群就在他的身前消失了。於是,

    那亂人心神的掌聲消失了。

    那惹人厭煩的噓聲消失了。

    經曆了各種情緒的轉換的人們,終於釋放完了儲備的電量,安靜了。

    涼承潛無法理解這個現狀,就和他第一次見到蒙塵的時候無法用常理去理解當時的情況是一樣的。之前不是一直說他根本沒有任何操縱靈力的能力嗎?他不過是非常強壯而已。他現在身邊也沒有魔獸,他都沒有跟自己召喚的狼群直接交手,自己的召喚出來的狼就這麽失去了感應,然後不見了。這一切是怎麽回事?看著因為自己稍有鬆懈,減弱了召喚力度而開始往前推進的、原本停在蒙塵身前的那一道線,涼承潛隻能放下心中雜念,專心於現在的戰局。

    就在大家如同丈二和尚一般摸不著頭腦之時,主賓包間中傳來了一聲冷哼,“故弄玄虛!”隨即一陣憑空而起的風從包間中吹落下來,天空中飄灑下了無數像金粉一樣的小光點。那些小光點附著在遇到的一切事物上,在金色光點的映照下,大家才算清楚地看出了緣由。

    原來蒙塵的頭頂有著和涼承潛形狀一模一樣但卻透明的圖騰。那地上的線就是他從圖騰中召喚出的透明的狼和對方發生對撞湮滅形成的。是的,沒有什麽撕咬、撲殺、合圍這些狼的本能或經過指揮訓練的戰術,而是如同對子一般一個抹消掉一個。麵對這麽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不可思議的場麵,所有的人都愕然的愣在那裏,忙於消化這個無法理解的現實。

    而場內的蒙塵並沒有對場邊的一切有什麽感應,他進入了一個妙不可言的境界,可以將一切反映於心中,但都不留痕跡,就像一麵鏡子一樣反射了這個世界的所有,卻不做保留。而每當有新的風景進入後,立刻又會變出另一個樣子。

    無物無我,物我皆忘。

    無論看台上的人們現在會做著什麽樣的想法,打著什麽樣的主意,涼承潛已沒有心思再依據不同的立場和形勢去進行計算考量了。他雖然有些自大,但不是沒智商,在看清局勢的時候按捺住心中的震驚,一點點通過自己的試探,掌握到了這場比鬥的關鍵。那個關鍵就是自己。

    他發現自己隻要加強召喚的數量和頻率或者加強召喚的質量,對方的召喚也會同時響應自己,有所增強。但是當自己減弱的時候,對方卻沒有減弱的趨勢,而且對方從開始到現在沒有主動增強或者改變自己的召喚力度與方式。也就是說隻要自己不作出改變這樣保持下去,就會變成一場純粹的消耗戰,除非立刻進行反製並在對方開始改變的時候再一次變換戰術;可是之前自己根據錯誤的情報和為了漂亮地獲勝這個目的,並沒有考慮消耗,以現在自己的狀況,是無力在抵擋住對麵攻勢的同時去進行改變了。在這樣的僵持中,讓涼承潛十分不安的還有一點,那就是:天知道對方還能堅持多久。要知道,他絕對不會相信,之前輕易抹消掉自己小隊全力一擊的人會比自己先堅持不住倒下。

    騎虎難下,涼承潛暗暗嘲笑著自己盲目自大、聽信讒言,導致現在不知天高地厚的上了台,現了眼。他已經有點感謝對方沒有拾起他的腰帶了,要知道作為涼家,作為權力的頂點之一,是絕對不可以破壞規矩的。現在感受到的屈辱,總比必然會在這裏出現的死亡要好。“我確實沒有資格讓你撿起我的腰帶。”涼承潛看著還是沒有表情的蒙塵,已經沒有任何樂觀的想法了。

    從從容不迫到略顯吃力,從略顯吃力到汗流浹背,從汗流浹背到冷戰不止,身體略微抽搐的涼承潛發現這一切比自己內心中計算好的要快的多。那道線已經推過中間到自己這邊了,他已經用盡各種節省消耗的辦法,看著對方那還是什麽表情都沒有的臉,以及那依然保持著同一頻率的召喚速度,已經開始憑慣性在支撐靈力控製的他氣息岔了一下,然後圖騰便消失了,那道線也飛速的走到了近前。麵對著這一道把空氣都燒灼得扭曲的線,不做活想的涼承潛內心潛藏的那一股天生的彪悍之氣,讓他發出一聲咆哮,瞳孔放大變得幽綠,作勢欲向前衝去。

    突然間一道身影衝入場內,打暈了準備拚命的落敗者,一個背身護住了他。而那道線並沒做什麽停留,就這麽從兩人身邊掠過去,並沒有對對方造成什麽傷害,就似那些透明的狼沒出現過一樣消失不見了。

    “這場比試,我們認輸!”那人說道。感覺到蒙塵並沒有繼續攻擊,便麵對著他的方向行了個禮。

    “好能護犢子。”

    “不是死鬥嗎?”場邊響起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原諒鄙人多嘴,按照規矩,對方沒有拿起涼承潛的腰帶,就不能算死鬥。”主持人又適時地出現了。

    救了涼承潛的那人拿起了地上紫色的腰帶,走到蒙塵麵前,彎腰行禮雙手平舉把腰帶遞了過去,“這是屬於你的戰利品,也是你應得的獎勵。總有一天,這小子會用自己的實力把他拿回來的。”

    在蒙塵木然的接過那繡著繁複的同sè láng型花紋的腰帶時,競技場四周轟然大作,煙花齊放。多年不見的煙花,在無人預料到的情況下盛開在競技場的周圍,讓夜的慶典早早地到了**,這是獻給創造奇跡之人的禮遇,也代表了對強者的敬意。

    “這場比試,我們的異世界地球人——蒙塵獲勝!真正的自我進化,真正的超凡入聖!我們真的見識了這個把可能化為現實的一刻!大家記住這個名字吧!也記住這個偉大的時刻吧!”看著瘋狂呼喊的民眾,主持人向主席台示意,在貌似是獲得許可之後點頭說道:“當然,作為一位偉大的勇士,我們將為他製作雕像樹立於競技場外的廣場中,同時,蒙塵他也會獲得自由!”

    “迅隱大人,謝謝你,多虧了你的安排,完美的解決了我的難題呢!這個蒙塵還真是有趣!”主賓包間內有個婉轉的聲音在向他身旁一直站著的一個人道謝。

    “公主,這不是我的功勞,或者說,這是始料未及的。”迅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掃向同樣愕然的袁培後,他眉頭一皺,可以說蒙塵的勝利讓一切變得無比的複雜了。

    “哦?讓大人您吃驚還真是難啊,難道叔叔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帶走他的?”

    “您見過他?”

    “是的……”

    在兩人交談的當口,周圍熱烈的空氣卻漸漸地冷卻了,然後又一次莫名的躁動起來。迅隱四下環視之後,發現原來是蒙塵並沒有退場,依然站在場中原因。而那個蒙塵的目光卻向這裏望來。

    “蒙塵先生,您有什麽想說的,或者有什麽要求嗎?”主持人上前問道。

    蒙塵沒有任何的回答,就那麽直直的看向主賓包間。

    “放肆!”迅隱開了口,心情不好的他出聲便是重話。蒙塵知道剛剛的顯影之風就是他弄得。蒙塵就這麽定定的望向那裏,具體的原因說不清,但他就是不想走。潛意識裏他就是想看看那個真正可以做到翻雲覆雨的男人走到台前的樣子。

    見識了他的能力後,沒有誰敢強行把他帶離這裏,而他就這麽呆著,也讓接下來的一切都無法進行下去了。而其他包間的貴族在交頭接耳的同時也把目光望向了主賓包間這裏,眼露期待卻不知打著什麽主意。

    就在大家眨眼的刹那,還在主賓包間的迅隱已迅速的出現在了蒙塵的身前的位置。準備提起他,好“請”出場外。

    可是出現在場內的迅隱卻錯失了蒙塵。兩個人像是換了位置一般,場內的迅隱望著出現在主賓包間的蒙塵。雖然今晚大家已經見識到了很多的不可思議,但這樣突破迅隱卻讓所有人受到了驚嚇。

    看著愣愣然但目光還帶有一絲好奇的、打扮尊貴的小姑娘和周遭投鼠忌器的護衛,蒙塵並沒有過多理會。當他看到了袁培的身影,看到袁培在消化掉驚訝後那略有慨歎又有些自豪的樣子,蒙塵也沒有其他的動作。朝來寒雨晚來風,畢竟,他們倆都沒有做錯什麽,而且誰也不欠誰的。隻能說人生長恨水長東,走到這個地步也隻能轉首別過,踏上殊途了。

    “找死!”那邊的迅隱說話總是這般簡練,行事也是非常的直接高效,但是思量卻是深遠沉穩後招無窮。這一點,蒙塵已經深有體會;不過這一次,無心之算下,他也成功的把迅隱逼到了前麵。

    兩人不斷地交錯而過,一追一跑數十個回合,人明明在這裏,聲音卻在那方傳來,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摒住了呼吸去看,不,更準確的說去理解這場突如其來的交鋒。

    在這麽一種空明狀態下的蒙塵,如同剛才一般複製著迅隱的能力,同時也對迅隱的能力有了更多的認識。

    快!極致的快!但這個快,不是速度的體現,而是對空間地點進行準確判斷所用時間多少的衡量。一旦確定地點,他就第一時間把自己放置在那裏。對,是放置,這也就是迅隱能做到無所不在的原因。他有這逆天的能力的同時也有著遠超常人的智力,二者合一才能達到極致。

    在這數十個回合的速度交鋒後,迅隱突然一頓,看向蒙塵眼露戲謔之光,然後繼續追擊。不過和剛才不同的是,迅隱竟然掏出了這個世界不應該有的shǒu qiāng,並在這貌似與之前一樣的移形換位的追逐中向蒙塵開槍。不遠的距離,讓人可以反應的時間極短,加上無辜中彈的人的慘叫聲,讓蒙塵不敢隨意進行規避。當看到主賓包間內被打傷的護衛後,蒙塵隻能更加謹慎,開始讓自己麵對迅隱而不是麵對人群。從而增加了自己的反應時間,這也讓處於下風的他更加束手束腳。

    鏡中的世界並不是真實的世界,所以他不能複製shǒu qiāng。於是蒙塵就這麽處於一個很難扳回來的劣勢中,而顧忌到人群的他又自行減少了可移動的去處。最重要的是,迅隱好像已經看透了自己的能力,在他掏出shǒu qiāng對付蒙塵之後就隻在原來設立過的坐標之間來回移動,不再設立新的坐標了。而空明狀態下的蒙塵,完全就是鏡子,隻能複製別人的能力而無法自己創造。也就是說他不能展開自己的規則,計算並設立坐標,隻能按照迅隱的痕跡走。當迅隱把他逼到半空後,出乎意料的沒有追趕,而是立刻移動到接近地麵的一個坐標那裏旋轉著身體並開始瘋狂的向四周胡亂開槍。當迅隱落到地上更換彈夾的時候,以為有了喘息隻記得蒙塵才發現自己中了計,這一切根本不是胡亂施為,對方已然進行了絕妙的布局和精準的計算,他其實是到了一個正確的坐標位置做了一件最正確的事。那些蒙塵自己認定的“可以去”的其它坐標上都有著各種“陷阱”:要麽在迅隱能進行射擊或使用其它能力打擊自己而自己無法及時進行反製的範圍內,要麽就在現在這些呼嘯亂飛的子彈的行進路徑上。於是,無處可去的蒙塵被困在了迅隱為他選擇的、那個僅存的、“安全”的、“能去”的坐標處。

    “我不能跑,也不會飛。”蒙塵想起了一次迅隱召見自己時,自己問過一些關於這個世界的基本問題後,閑聊間說起的一句話。當時自己體會到迅隱的能力後,便把這句話當作對方不想暴露自身的能力而敷衍他的說法。到了此刻,蒙塵明白了,迅隱說的是真的。他不會飛。他看起來像是飛,是因為自己移動到處在半空中的坐標上。此時,無處可去的蒙塵,擁有著空明狀態的他也被這種狀態所束縛住了。隻是一麵鏡子的他,為了對抗重力,正無時無刻的一直重複移動到同一個坐標上。否則的話,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麽,有可能跌落下來摔個半死,有可能會被迫移動到危險的地方被子彈擊穿,也有可能移動到“不可以去”的地方讓別人遭受池魚之殃,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失去坐標跌入自己也不知道會有什麽的、無坐標的地方。

    不過蒙塵沒有意識到在這個局中,麵臨著的更大的危機其實是自己,。可能是在這個思考和博弈的過程中,或者是在更早之前逼迫迅隱出手的時候,自己開始回想並基於主觀上的意願而進行判斷從而有所行動。這一切讓蒙塵那空明的心境開始不再依存於客觀實際或者內心本性了。心中那麵完美反射世界的鏡子有了一絲裂痕。當無限的鏡中世界映入有限視界的眼中,一切變得和之前不一樣了。

    迅隱沒有移動,他就像在等待肯定會按時赴約的戀人一般,就那麽悠然自得的填著彈夾。反觀蒙塵在開始從自我角度判斷並聽從自我有所反應後,為了保持停留在空中,一瞬間就耗盡了所有的精力。失去意識的蒙塵,徹底退出了空明之境,自然就失去了複製的能力,然後跌落了下來,好似一個被獵人射中從天上掉下來即將被拾取的鳥。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蒙塵的眼前所見還是思慮所及,都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