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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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遲羽然眼中能看到的世界無論在內心世界還是外部,全部充斥著一股粘稠、暴躁的血紅。

    這股血紅好像飽含著一股讓人煩躁的能量。不知道這些是從何而來的她就像被裹挾進了洪流一般,在她開始思考的一瞬間被厭煩的感覺覆蓋住了整個世界,她本能開始奮力掙脫出去。

    作為一個自製、自立的女孩,她習慣性的把這種種的不可言說用莫大的毅力壓在心中,盡力不顯露在外。不過,也正因為這樣,她的情況開始越來越嚴重。慢慢地,那些情緒在她的掙紮下從如絲纏繞,變成如水沒頂,從環繞四周變成完全吞噬。

    就在這時,她聽到“岸上”傳來了聲音,那是渴望她回頭的淒切呼喊。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頭,因為這裏的一切遠超出了她的預計,不知要怎樣回頭。

    突然,發出呼喊的人出現在她的麵前。本來準備隨波逐流的她,認出了這人。慢慢的,她反應過來,這是自己的錯,與她無關。

    所以,她用盡全力向小玲呼喊的方向擠出一個徒具其表的微笑,然後回頭。

    “呼,呼,呼。”柳是之大口的喘著氣,這已經是他斬下的第五十七刀了。如果說之前是一種暢快淋漓的發泄,那麽現在就是被罰入煉獄進行折磨了。嗡嗡聲依然沒有停止,弧的間隔時間也越來越短了。雖然強度沒有增加,可是那似用器具丈量過的始終如一同他自己的越來越不穩定相比較下,威力大大的增加了。如果換個人,那麽肯定學著“悠閑”地躺在地上的“刀山”一樣,避其鋒芒。不過,他可是越戰越狂的柳家人。

    已經準確把握攻擊節奏的他,計算著時間,在這珍貴的空隙間,努力地放鬆。幾個呼吸後,他便長吸一口氣,直視前方。不知是否是脫力的緣故,感覺雙腳就像踩在浪花上一般,同樣的那雙手臂已經開始顫抖;不過,刀依舊擺得中正。

    咻——就像是鍾擺一樣,準時準點。

    叮,如金石撞擊,伴隨著這一斬,柳是之的刀——斷了。

    衣服已經破的如同李玉成的外套一樣的柳少爺,終於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可不是秦默為,我護不住了,也不想在這丟了小命。”擦了擦臉上血道的他,語氣輕鬆,心情暢快。

    看了眼連聲道謝都沒有,就又一次起身向後跑去的三人,“刀山”毫不意外,隻是轉頭看向柳是之。

    “感覺就像是在斬一條大河。”柳是之說起了自己的感受,就在話頭剛起,聊興博發的時候,弧線再次到來,然後柳是之伏地、低頭,聽著後麵三個人的慘呼。

    “抓準時機,跑,趴下,跑。動動腦子!”那嚴厲的宛如教官一般的語氣,根本不像是他應該說出來的。

    “又不真正的廢物,為什麽那麽害怕?”依然仰臥的“刀山”不想了解過程,隻要dá àn。

    “不清楚,我可不敢真的被那東西打到。”

    “他們都能這個樣子,那遲xiǎo jiě呢?”

    “……”柳大少沒有回答。“聽出來了嗎?就要來了。”

    屏息凝神,“刀山”終於從這巨大的噪聲環境中篩選出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好像是什麽器皿打碎了一樣。

    “有什麽想問的,你就去問她吧。”

    血海無涯。

    雖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不是安全的陸地,但是回頭以後,她就從崩潰的邊緣漸漸的走了回來。

    人是有著極限的,超出極限之後,你所能承受的最大痛苦就是你新的耐受值,當人們一次次的推高自己的耐受值後,自然會讓自己產生一個原來已經超越極限的錯覺。那麽,維持在一個沒有繼續發展向更加極端的境界中的遲羽然,自然也會有這種錯覺。

    所以,她覺得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還是可控的,可以挽回的。

    所以,當她剛剛開始理性的思考,剛剛感應到同伴之後,急忙釋放了善意的舉動,主動控製住了自己的攻擊行為。她沒發現,她現在這種基於錯覺的思考正是脫離了理性的表現。

    這之後,影子漸漸變得凝實,噪聲衰減至不見。可惜,人依然有些渾渾噩噩。

    “遲xiǎo jiě,你為什麽要襲擊自己人?”拍打過自己身上的塵土後,直直而立“刀山”語氣客氣,但不客套。

    “我,我不是故意的。”此時的遲羽然沒有了沉穩,沒有了機智,慌慌張張的樣子很符合她的年齡,但不符合她的以往。

    “嗯——”一時間,麵對盡顯嬌羞的遲羽然,讓俠義柔腸的“刀山”惶然不知所措。

    “遲xiǎo jiě……”

    “對,對不起。”

    柳是之雖然接過了話頭,可也僅僅起了個頭。當看到悔恨莫及的對方,幾次張嘴,最後卻隻是撓撓頭。

    按照常理,這一頁大概就這樣翻過去了,然後拾起行囊繼續向前就好了。

    當然,這個時候,這片森林,沒有常理。

    就在遲羽然低身安慰著嚇壞了的小玲時,已經走遠了的三人又一次帶著見了鬼一樣的表情飛奔回來。

    “它們,它們回來了。”

    “什麽?”柳是之不是聽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

    咻——的聲響又一次的響起,不過這一次遲羽然就在眼前,而那聲音來自於他們要回去的方向。

    有了經驗後,便不再慌張,所有人下意識的伏地,整齊劃一。然後就是一陣密集的弧形來到了眾人頭頂,無論是柳是之躲過去的還是它斬開的,就如同飛燕歸巢一樣迅速的回來。

    柳少爺低著頭,腦中還在想著為何那些弧能斬斷他的刀,而這一片片的大樹卻毫無影響的時候,樹倒了。

    這周遭凡是被弧線劃過的樹,都倒了。

    手忙腳亂的躲過倒下來的樹的眾人想起後方還站著遲羽然二人,剛要高呼“臥倒!”,但是瞬間瞪大了眼睛。

    那些弧線就那樣盤旋在遲羽然的身後,飛速的扭動著,伸縮變化著,最後互相交纏,編織出了一幅翅膀——一對漆黑的膜翼。

    小玲早被彈到了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而渾然不覺的遲羽然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神采,眼神回複空洞,然後雙手低垂,唯有背後的黑翼微微聳動。

    那不知是什麽組成的黑翼似乎蘊含著無窮的可能。僅僅這一個微小的動作,便讓遲羽然直接出現在了眾人的背後。

    “刀山”死命拽住向“小姨”奔去的小玲,對著遲羽然的背後狂喊:“之前的都是你是不是?它答應你什麽了,是不是?你怎麽敢?你忘了嗎?”

    “你忘了嗎!!!”

    不過,遲羽然已經無法回應了,她的身形早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