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擒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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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月上中天,乙木鎮裏居民都已安寢,處處房舍寂靜無聲,淡薄的月光透過浮雲灑滿全鎮,將這一片石板街道染成淡淡鵝黃。
由遠而近傳來輕輕腳步聲響,一個高大的身影由長街一頭踏光穿霧而來。
這人穿著一身紅底黑紋的外袍,絡腮胡子遮住大半張臉,雙手負後,在這深夜獨自行走,頗為怪異。更不尋常的是身後背負一把長弓,從右肩左腿兩向斜斜伸出,估摸著與這人的身長相當。
一步,兩步,十步,百步。
停步。
將將走到街心,一縷輕風吹過,大道兩旁正立著數棵柳樹,枝葉隨風陣陣輕晃,發出“刷刷”輕響。
男子駐足望天,鼻翼翕動,順著風勢連嗅幾下,自語道:“總算不是白熬一宿。”
話聲未落,奇變突生。
道旁迎風而動的柳樹中,有一株猛然伸長,便似化作了一條長蛇,向上一伸一擺,舞動枝葉萬千直向著路中男子襲來。
“哼!妖孽。”
男子神情不變,隻是不屑地罵了一句。隻見他身形下沉,雙足一前一後踏了個弓步,右手食指一曲一彈落在露在身外的弓弦之上,身後長弓弓弦急振,發出聲波猶如實物,迎著柳妖撲來的方向縱橫而去,一路鋒不可當。
雖然並未傷到柳妖主幹,卻將飛舞的柳條切掉不少,頓時斷枝到處散落,有不少擊打在道旁房屋的木質門窗之上,在寂靜的夜裏“啪啪”響成一片。屋中不知為何卻無半點聲息傳來,好似裏麵的居民睡得極沉並未驚醒。
柳妖來勢洶洶,男子一招發出未能重創敵人,也不退後,反而向前閃身避過撲擊,與這妖物錯身而過。長弓雖仍在背後,但分毫未影響到男子迅捷的步伐,一根手指仍在不住輕撥弓弦,在陣陣弦聲中又有不少無形刀鋒接連落在柳妖身上。
二者一個錯身,隱隱換了個位置,樹妖渾身上下枝條被切斷不少,就是身軀上也有不少斑駁傷痕,便如被刀劍亂砍過一般。
“某家乙木武備士副總領宋任,何方高人在此作祟?”
問話的是那名男子,但說話的對象卻不是眼前的柳妖。並未正眼看向微微縮起身體猶自蓄勢待發的妖物,名叫宋任的武備士抬頭四望,隻朝著無人處沉聲招呼。
見無人回應,宋任麵色不改,是否有人背後操縱或是妖物自行開靈對他而言並無分別,出言相詢也不過時詐上一詐罷了。此時收了架勢,又將雙手交握於身後,昂首抬聲道:“拿下了!”
一言既出,大道兩旁原本漆黑無聲的房舍門窗破碎,數道身影從撞**躍出街頭,來人自是早已埋伏在房內的武備士,高低縱躍時手臂急速揮舞間,又有無數漆黑繩索脫手而出筆直伸展,再落入對麵同僚手上,眨眼間封鎖了柳妖身周四麵八方,讓這妖物無從逃遁。
柳妖倚仗自身妖化的枝條能斷鋼鐵,適才被宋任接連斬斷,隻是輸在對方wǔ qì神異,這黑繩平平無奇,何懼之有。尋了一處要做突破,誰知群蛇狂舞般的長枝砍上那黑色繩索竟頗有吃力之感,勉強砍斷幾根就覺得體內妖力從與繩索接觸的部位飛快泄出,頓時不敢再做寸動。
柳妖主幹頂部紅光驟亮,似是這妖物眼部所在,見到這封鎖的勢頭,便是靈智再低也知不能擺脫這繩陣逃逸無望,從枝葉抖動處發出低啞的嘶吼,渾身剩餘不多的枝幹豎起筆直,渾似刺蝟一般。
宋任見狀急忙提醒在場同僚,“防暗器!”
劈啪斷裂之聲連綿響起,柳妖竟在身體各處枝節灌注妖力,將身上枝條天女散花一般發射了出來,眾武備士幸好有宋任提醒在前,或閃身躲避,或以兵刃格擋,並無傷亡。
偶有幾根射向宋任的,飛在半途便被無形刀鋒斬斷墜地。唯有一名身形稍胖的武備士閃躲不及,被一支飛枝刺穿衣襟,帶得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還未來得及起身,耳邊石板上又插了一根,一邊臉頰被激飛的碎屑劃出幾條血痕。
這武備士喃喃念叨“山君庇佑,山君庇佑。”被身邊同伴扶起。
眾武備士閃身躲避飛枝,原本維持住的繩索陣勢頓時告破,柳妖此時隻剩光禿禿的主幹,看去甚是滑稽,但化形成腳的根枝還在,一縮一伸便騰空而起,眼看要從包圍中乘勢逃離。
宋任眉頭一皺,伸手將長弓從背後擎出,正欲出手lán jié,突然天空中突然爆出點點火星,劈啪聲中瞬間聯結成一片火網,將半空中的木妖當頭蓋住。
遠處傳來一聲少年怒呼:“哪裏逃!”
隨後一個身穿武備士zhì fú的少年從天而降,落在一處房頂,雙掌作勢往下一壓,火網裹住柳妖,把它生生按在地上。
跟宋任一道的武備士原本準備循跡追擊,見這少年一出手就將妖物製住,紛紛叫道:“三郎,幹的漂亮!”
正是陳起現身,出手截下了這妖物。
柳妖乃是木行之種,天性畏火,陳起的火焰雖並未對它造成嚴重傷害,但這妖物靈智低下,行動上還受天性製約,此刻烈焰纏身,為了護住身體妖力又消耗一空,本能的蜷縮在地不敢反抗,任由身上火頭跳動。
其餘武備士重新將柳妖團團圍住,又是數根長索出手,把這妖物綁了個結結實實。
見下屬應對得當,柳妖已被鎮壓,宋任滿意點頭,慢步向柳妖接近。房上少年隨即躍下,來到宋任身邊。
“師兄,小弟這回可來的及時吧?”
宋任走過少年身邊,語氣嘉許地拍了拍他肩膀。“幸虧你善使火焰,克製這木行妖物,倒是恰好。”
陳起原本帶領下屬在另一地設伏,但jiān kòng之處一直未有動靜,又聽到師兄所在區域有打鬥聲響傳來,便吩咐同僚繼續戒備,自己借力沿途房頂趕來,正好攔下逃竄的柳妖。
他一擊得手,束縛住敵人,原本有些得意。但被宋任一拍一誇,心中卻隱隱冒出一個極模糊的念頭來。
“為何這妖物如此巧合的便被我火焰克製?正好如白日鹿兒所說一般?”
腦中又浮現出白鹿兒如花笑臉,分別時候那句深情款款的言語驟然炸響在少年耳邊。
“不過你玩得一手好火,想來也是不怕那等妖物的。”
言猶在耳,隻是嬌聲細語化作了滾滾雷聲,震得陳起腦海翻騰不休。
“我之前都不知是妖物作祟,為何鹿兒當時便如此肯定?”
這一點思緒突如其來卻甚是強烈,讓陳起竟不敢再深入探尋。宋任與他擦身而過,走出才三五步,少年額上已冒出點點汗珠。
陳起雙手拍打臉頰,讓自己清醒了些,暫時壓下心中不安,跟上了宋任腳步。
宋任感應到身後陳起心跳加快,回頭關切問道:“三郎你剛才大耗異能,定然有些疲憊。接下來便交給師兄,你旁觀調息就是。”
陳起知道這位師兄為人明察秋毫,怕被他發覺心中不安,壓下心緒起伏,裝出使力過度的樣子點了點頭。
宋任注目凝視仍被困在火網中的柳妖,朝身邊一名武備士使了個眼色。
那名武備士雙手連揮,數把飛刀脫手而出,柳妖被困在方寸之地難以移動,自然是刀刀中的。自上而下插在柳妖身上,飛刀之間距離極為巧妙,軀幹上每隔尺餘便中了一把。
每把飛刀柄尾都係有一根白色布條,看去甚是尋常,隻是插在柳妖樹冠處的一把飛刀上布條迸裂成絲,轉眼散去。
妖物生靈,是為妖靈。多半是處於妖物某處身體部位,既是妖物靈智中樞,也是要害所在。剛才這名武備士施展飛刀,並非是為了傷敵,而是借用刀尾布條試出這妖物妖靈的所在。
宋任與陳起相視一笑,心中已為如何處置這妖物有了安排,往肩上探出的長弓弓弦上按住了四根手指。
陳起站在一邊,等著看師兄出手炮製這俘虜。但他咬緊右手拇指指甲,心頭憂思怎麽也揮之不去。
“是否該去見見鹿兒,親口問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