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巡按查戶口 典史遇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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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崇禎十一年冬,廬陽府暖州半山縣廩生張四海因事外出,返回途中遇大雪封山,誤了歸期,遂被縣學除名,入縣衙為吏。張四海為人正派,辦事勤勉,且文筆書法俱佳,深得知縣楊正謀賞識,不足二年,破格擢升為本縣典史。典史無品無級,原本專司緝捕和監獄,因張四海勤於辦事,本縣大小事宜,知縣俱命其協助處理,四海儼然成了半山縣大管家。

    話說這一天,巡按禦史高峻巡視半山縣,已入住察院。巡按官階正七品,與知縣同級,官雖不大,但他代天子巡狩,手握參劾地方官員的大權,就連官居四品的知府也懼他三分,州縣官員自不必說。得知巡按駕到,楊知縣率縣丞、典史前往察院謁見。

    這巡按禦史身軀高大,相貌堂堂,直鼻懸方口,濃眉襯巨眼,目光如電,不怒自威。高巡按在堂上正襟危坐,兩旁侍立著十幾名吏員和衙役。

    知縣來至堂下,一邊作揖行禮,一邊致歉:“下官楊正謀不知巡按大人蒞臨,有失遠迎,請大人恕罪。”

    “請坐。”巡按麵無表情,語氣僵硬。

    知縣落座後,縣丞上前行禮,口稱:“卑職半山縣丞郜華參見巡按大人。”

    隻聽巡按口中哼了一聲,略一抬手示意縣丞入座。

    縣丞也是堂堂朝廷命官,官秩正八品,在縣內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今被巡按輕視,縣丞裝作若無其事,退至一側落座。

    隨之,張四海向巡按打躬作揖:“小人半山縣典史張四海,拜見巡按大人。”

    巡按對張四海視若無睹,既不答話,也無示意,卻轉臉麵向書吏,吩咐去取一份公文。張四海躬在那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窘得麵紅耳赤。最後,還是知縣命其退下,四海方起身退出。

    片刻,書吏取來公文交與巡按。巡按清了清嗓門,厲聲道:“半山縣,我奉都察院之命,前來查辦你縣謊報戶口,偷逃役銀一案。崇禎九年至十二年,你縣所報戶口逐年劇減,應役人口從三萬六千八百七十八人降至一萬一千三百五十四人,致使役銀流失大半。半山縣,你可知罪?”

    知縣聞得此言,心下大驚。近幾年國中大旱,暖州一帶旱情尤為嚴重,水稻普遍大幅減產,有的地方顆粒無收。崇禎十年夏,半山縣兩個月未下一滴雨,除少數就得上渠水的良田外,全縣赤地百裏,禾草俱焚,田裏處處是幾寸寬的裂縫。此年秋,本縣民眾紛紛逃荒,應役人口大量減員。十一年,旱情明顯好轉,盛夏時節,水稻全部灌漿,萬畝農田一片欣欣向榮,豐收在望,官民心中都舒了一口氣。未曾想,蝗災轉瞬即至,黑壓壓的蝗群從天而降,遍布田間地頭,將稻葉、菜葉、玉米葉、草葉、樹葉一掃精光。飛蝗過處,猶如進入隆冬,看不見半點綠色。是年秋天,半山縣田地大半絕收,千村百寨處處有餓餒,戶戶無炊煙,逃荒隊伍摩肩接踵。鑒於災情嚴重,暖州及其轄縣俱以實情上報,請求減免賦役。其中半山縣受災最重,九年至十二年人口流失近七成,災年戶口均為進村入戶登記得來,絕無半點造假,且已報經上級核準。既如此,何來謊報之說?

    “稟巡按大人,本縣連年受旱遭蝗,災民死的死,逃的逃,人丁驟減,許多村莊成為空村。本縣亦曾奉檄賑災,然災民數量龐大,賑災糧款有限,不過杯水車薪。災民死亡和逃荒人數,我縣均據實上報,並無瞞漏,有戶房簿冊為證。”知縣答道。

    巡按冷笑一聲:“據你所言,半山縣大部應是一片蕭條,荒無人煙。然本禦史途經之地,村村有人,寨寨有炊,敢問知縣作何解釋?”

    “回稟巡按大人,今年縣內無蝗害,旱災也大大減輕,稻、麥、玉米收成尚可,雖遠不及豐年,卻也勉強果腹,因此逃荒人口逐漸回流。目前,本縣正在重新登記戶口,不日將匯總上報。”

    聞此言,巡按撚須不語,作沉思狀,半晌方道:“知縣所言似在情理之中,然本禦史奉命查辦,須依事實為據。一則要詳查你縣戶房簿冊,二則要隨機入戶抽查,問詢核對。是否謊報,查後自有定論。”

    此話聽著公道,卻隱含巨大的不確定性,知縣臉上頓生愁雲。眼看時候不早,知縣賠笑道:“巡按大人一路不辭辛苦,舟車勞頓,下官略備薄酒,為大人洗塵。”

    “當下饑饉未除,黎民不飽,我豈能蠹食民脂民膏?洗塵就免了,在這察院內著廚子胡亂備些飯菜即可。”巡按正色道。

    “說是洗塵,其實也就是一桌簡餐,大人盡可放心。”知縣道。

    如此,巡按便不再推辭。張四海正欲備馬,知縣卻道巡按已經數日旅途勞累,人困馬乏,命四海備轎一抬。轎至,知縣與縣丞騎馬在前,巡按乘轎在中,張四海與一幹吏員騎馬在後,一行人來至醉仙樓。這醉仙樓雖算不上富麗堂皇,卻也典雅別致,是半山縣最上等的酒樓。當晚備酒席兩桌,主桌設在醉仙廳,賓主為巡按、知縣、縣丞,以及巡按的幾名資深隨從;副桌設在醉仙廳一側的耳房,在副桌入座的,除張四海外,都是低級吏員。

    醉仙廳裏,巡按、知縣等四人正在打“馬吊牌”。知縣將張四海叫到身旁,低聲囑咐他預備最上乘的菜肴。牌桌上,巡按無意中提到,他曾在廬陽府飲過秋露白,並盛讚此酒清洌香醇。知縣聞言,忙又叫來四海,說今晚就喝秋露白酒。四海詢問店小二,小二說本酒樓沒有秋露白,倒有陳年竹葉青。四海稟明知縣後,知縣令他速去坊間購買。

    四海帶上一名小吏,騎馬跑遍大街小巷的所有酒肆和商鋪,也沒買到秋露白。此時天色已晚,莫說去廬陽買酒,即便去暖州也來不及了。想要就此回去交差,又恐知縣責備,且懼巡按不悅。正當一籌莫展之際,忽見莽漢牛叉持刀迎麵而來。那牛叉膀大腰圓,滿臉橫肉,此刻正肩扛kǎn dāo,直顧大踏步朝前走。

    “大膽牛叉,你又要去何處行凶?”張四海一聲暴喝。

    牛叉見是典史,慌忙將kǎn dāo拿至腋下,意圖隱藏,卻越藏越顯眼,正所謂欲蓋彌彰。

    “典史老爺,我正要去砍樹。不對,說錯了,我砍樹剛回來。”

    “你既是砍樹回來,砍的樹在哪,即刻帶我去看。”

    牛叉略一定神,幹脆如實道來:“典史老爺,我雖然沒有砍樹,但也不是去行凶。我是受白老爺之托,去幫他看家護院。”

    原來今年半山縣災情好轉,外出逃荒民眾漸次返回。這些人今年沒有耕種,回來後沒有口糧,除了一部分人投親靠友,大多數仍生活無著,以乞討為生。且今年本縣聚集了不少外省饑民,他們討不到就偷,偷不到就搶,近來縣內住戶遭遇賊盜的現象時有發生。此類事件已引起縣衙重視,而地主富戶請人看家護院亦不足為怪。

    這白老爺名叫白敬誠,是半山城郊有名的富戶,家有良田、茶園近千畝,因家資殷實,雖遇幾年饑荒,全家上下也是衣食無憂。白老爺平生隻有三件愛好:讀書、務農、喝酒。他讀書不為求取功名,純粹是個人喜好,因而不去讀什麽四書五經,隻讀他愛讀的書;也不去鑽研什麽八股文,隻隨興之所至,偶爾吟上幾句詩,寫幾段隨筆。至於務農,一為強身健體,二為活得充實,想幹就幹,不想幹就歇著,家裏有的是長工。其實白老爺務農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喝酒——隻有累了、餓了,酒喝起來才香。白老爺舍得花錢買酒,但聞哪裏有好酒,不問多遠,定去買來一飽口福。

    興許白老爺家就有秋露白。張四海想去碰碰運氣,便叫牛叉在前帶路。白老爺家位於郊外,張四海一行三人下了官道,進入一條小徑,穿過一片茶園,又拐過一口大塘,待聞得狗吠聲,已來到一所院落前。牛叉大聲叫門,一名家丁前來開門,將三人引至後院。

    白老爺一家正準備用餐,見牛叉進來,忙起身相迎:“老朽恭候牛壯士多時,卻不見來,還以為壯士今晚有事不來了呢。酒菜剛剛上桌,請壯士入席。”及至見到後麵跟著的張四海,心中納悶,問道,“這位是?”

    四海躬身一揖道:“晚生半山縣典史張四海,久聞白老爺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白家與官府素無瓜葛,今見典史前來,白老爺不知何事,卻也不便問,隻請四海上座。

    席間有位紅衣少女,正在低頭擺放碗筷,乍一抬頭,與一名頭戴官帽,身著綠衣的俊秀青年四目偶遇。這少女目如桃花,唇似朱櫻,玉麵雪中帶粉,秀發垂若烏瀑。四海看得呆了,而少女已羞得兩頰緋紅,低頭離席而去,留下四海兀自愣在原地,恍如在夢中。

    “典史大人請坐,待老朽敬大人濁酒一杯。”白老爺道。

    張四海如夢方醒,想起使命在身,便向白老爺道明來意。

    “這秋露白酒我原先倒是有一整壇,預備除夕和新年飲用。隻怪老朽嘴饞,沒忍住,早已開了壇。”白老爺目露愧色。

    四海大失所望,正欲告辭,白老爺又道:“雖已開壇,這等美酒我舍不得多喝,還剩下半壇,如不嫌少,盡請取去。”

    聞此言,四海轉憂為喜,連聲稱謝。白老爺命家丁將那半壇秋露白取來,約有五六斤,交與四海的隨行小吏。四海欲付銀兩,卻因白老爺堅辭不收,隻好作罷,暗思日後買一整壇奉還。

    辭別白老爺,四海與小吏攜酒返回醉仙樓。由於久等四海不到,宴席已開席,沒有秋露白,隻得飲竹葉青。四海奉上那半壇秋露白,向知縣稟明因由,並致以歉意。知縣原知這窮縣僻壤,美酒難尋,見四海遲遲不歸,料想定是沒買到。今見四海攜酒而返,雖隻有半壇,卻全無責怪之意,反念其忠誠盡心。

    知縣並無他言,隻命換酒。秋露白酒壇一開,一股醇香散逸開來,滿座無不動容。巡按方品了一口,便連稱好酒,比上次在廬陽喝的有過之而無不及。酒過數輪,巡按已有七分醉意,無意間道出半山縣謊報戶口一事,原是有人匿名檢舉。目今,國朝外禦後金,內剿闖獻,軍費支出空前,導致皇糧無繼,國庫不支,此種背景之下,都察院收到這樣的檢舉信,雖知多係誣告,亦不敢不派人查辦。

    張四海所在的副桌,早已用餐完畢,一幹吏員在房內閑聊。四海卻沒有閑功夫,一邊吩咐備轎備馬,一邊不時到醉仙廳門前張望。大人們餐後下樓,萬不可讓他們等候轎馬,一定要轎馬等著他們。

    張望了數次,主桌終於散席。四海忙令小吏下樓招呼轎馬,自已則立於醉仙廳門外,隨時準備在前引路。哪知巡按精力異常充沛,散席後意猶未盡,還要打幾牌。幾圈馬吊牌打下來,已接近子時,一行人這才打道回衙。

    第二天,巡按命人調取縣衙的戶房簿冊。此後幾日,一幹人深入裏甲**,自不必說。

    此間,知縣命張四海采辦上等暖州瓜片茶二十餘斤,上至巡按,下至衙役,每人二斤作為禮品。知縣又自掏腰包,拿出九十三兩白銀交與張四海,並叫四海另籌十七兩,共一百一十兩,分成兩包,其中一包百兩,另一包十兩,預備贈予巡按與領頭書吏。

    吩咐完畢,知縣道:“前幾年人丁驟減雖是實情,今年人口回流,情況發生了變化,戶房簿冊難被采信。為此,巡按的入戶調查結果將是主要憑證,戶口謊報與否,全憑巡按大人一句話。如若判定謊報,必令追收曆年役銀,本知縣榮辱生死不足掛齒,隻可憐全縣黎民蒼生,才離火海,又跌深淵。”說到此處,知縣目含淚光,口中哽咽,歇了一歇又道,“采辦茶葉錢款,以公務茶入賬。那一百一十兩白銀算我私人支出,切不可入賬。借你的十七兩銀子,下月定當奉還。”

    “四海謹遵大人吩咐。大人救民於水火,身家性命尚且置之度外,我那十七兩銀子還算得了什麽?萬望大人不要見外。”四海感動道。

    “你入衙較遲,俸祿又低,此銀概由我來承擔,不必再說。”知縣正色道。

    數日後,巡按一行調查完畢,即將打道回京。張四海事先將茶葉裝入馬車,並悄悄將銀兩交與那名領頭書吏,轉告了知縣心意。書吏推辭一番,便收下了,暗示四海調查結果較為有利。

    巡按臨行前,知縣率縣丞、典史至察院送行。拜別了巡按,返回縣衙途中,縣丞不經意地問四海,裝在巡按馬車裏的是什麽禮品,四海說是茶葉。暖州產茶,遇有上級和同級官員來訪,州縣以茶葉相送幾成慣例,並不足為奇。縣丞又說僅送茶葉太不成敬意,應該再贈些銀兩方妥。四海不語。

    張四海未忘借酒一事,過了幾天,專程去廬陽買回一壇秋露白。這一日,剛吃過早飯,四海便攜酒前往白老爺家。到得院外,恰逢牛叉提刀出門。那牛叉見典史抱著酒,忙將kǎn dāo往地上一扔,雙手接過酒壇,口中嚷道:“典史老爺豈能幹這等粗活,讓我老牛來吧。”

    白老爺在書房寫字,聽聞典史前來,忙出門相迎。得知他此來專為送酒,白老爺連呼使不得。雙方客套一番後,白老爺忙令家丁沏茶。白家世代種茶製茶,可謂深諳茶道,今日所沏之茶,正是本地名茶暖州瓜片。此茶名曰瓜片,皆因采摘時一葉一采,無芽無梗,一片片形似瓜子。

    四海瞅著杯中瓜片,經開水衝泡後,葉片完全伸展開來,翠綠鮮活如初摘。再看那茶汁,淡綠清亮如瓊漿玉液,咂上一口,茶香濃厚,微苦而不澀。四海連誇好茶,喝下半杯,又添水續上,茶香依然不減。

    四海一邊喝茶,一邊與白老爺閑談,無外談些詩書詞賦之類。牛叉在一旁陪坐,卻半句也聽不懂,隻是一個勁地喝茶。

    其實四海此來雖為送酒,內心深處所想的,卻是再見紅衣少女。那日的驚鴻一瞥,令四海朝思暮想,魂牽夢縈,隻是他與白家一無親二無故,不好冒昧前往。兼之,此女與白老爺關係若何,是女,是媳,是婢,抑或是妾,亦不得而知。今日在此閑聊半天,茶已喝了好幾杯,卻全不見少女蹤影,不覺心下黯然——或許那少女本不是白家之人。既如此,久留無益,四海即欲起身告辭。白老爺挽留四海用午餐,他推說尚有公務待辦,改日再來拜訪。

    張四海正欲移步,忽見一襲紅衣飄然而至,不是那少女更是何人?少女向四海嫣然一笑,一雙桃花美目化作兩彎弦月,唇角上挑,皓齒微露,淺淺的酒窩淹沒於一片桃紅中。四海腦中一陣熱血上湧,心口狂跳,口內囁嚅,不知如何是好。

    “典史大人,這是小女慧中。”白老爺道,“慧中,還不拜見典史大人。”

    原來那晚慧中見了四海,心中亦暗生傾慕。今日四海前來,她正在閨房內繡花。四海坐在院內喝茶,恰好麵朝閨房窗戶。她拿起繡花針,將窗紙劃開一條縫,四海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俱被她看得真真切切。隻見此人身材修長,麵容清秀,高鼻梁,臥蠶眉,眼睛大而長,宛若兩泓秋水,深情款款卻又略含憂鬱。再聽其談吐,亦儒雅不俗,顯是讀書人無疑。品茶談話間,隻見其時而左顧右盼,時而眉頭緊鎖,似在找尋某人而不得。那慧中本就聰慧,見此情景,心中已猜著了七八分。她放下手中針線,找出那晚穿的紅衣換上,欲借機出去相見。可每至門前,卻因害羞而折返,複拿起手中活計。由於分神,繡花針幾次捅破手指,滲出血珠。

    此時眼見四海起身要走,慧中再也顧不得許多,拿起一個茶杯出了閨房,借倒水來到院中。

    話說白慧中正要參拜,張四海連呼不可,曰:“晚生雖在縣衙供職,不過區區一名典史,且年紀尚輕,怎敢受xiǎo jiě參拜,不可,不可。”

    那牛叉眼見一對金童玉女,不由脫口而出:“典史老爺未娶,慧中xiǎo jiě未嫁,白老爺,我看不如就許配了吧。”說完哈哈大笑。

    慧中聽牛叉說得如此直白,羞得麵紅耳赤,慌忙低下頭,以手掩麵。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白老爺見張四海少年得誌卻謙虛穩重,對這個年輕人十分喜愛,心中正有此意,便順著牛叉的話頭說:“小女年方二八,尚待字閨中,典史大人若不嫌棄,老朽求之不得。”

    幸福來得太突然,像是一場夢。四海一時緩不過神來,不知如何作答。白老爺見四海不語,以為他有難處,迅即改口:“老朽不過說笑而已,像典史大人這樣的青年才俊,定已有名門千金相許。此事不談,不談。”

    “白老爺誤會了。晚生幼年喪父,家境貧寒,本一介落魄書生,名門千金哪個看得上我。今蒙白老爺不棄,以令愛相許,實乃晚生三生有幸。明日我即回鄉稟告母親,再請媒妁登門提親。”

    聞四海此言,白老爺心下大喜,複留四海並牛叉用餐。當下白家殺雞宰羊,盛情款待未來的姑爺,自不待言。

    卻說那巡按禦史回京複命,稟明半山縣謊報戶口一事子虛烏有,另稟該縣災民衣食無著,民情動蕩,治安狀況堪憂。據此,都察院責令半山縣安撫災民,維護治安,確保縣域之安定。

    於是,半山縣著手安置逃荒歸來人口,盡其所能發給口糧,並動員地主鄉紳借糧借銀給他們,由縣衙擔保償還。此外,本縣根據民戶貧富狀況,將各裏甲重新編戶,規定同一裏甲之百姓必須互助互扶,不得坐視鄰裏饑寒致死。與此同時,知縣命張四海加強治安巡防,緝捕、驅逐不法遊民。四海組織本縣捕快、民壯,編成二十個支隊,輪番在縣內晝夜巡邏,緝盜驅流,無一刻懈怠。經過一番努力,半山縣日漸安寧,恢複了正常的農商與民生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