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代種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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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電這天下了好大的雨,就像有人在雲頂拉掉了水閘,大雨成片地潑向樂土藩,人坐在屋裏根本看不清窗外的景象。

    鷓鴣家分到一頂叫“燈泡”的東西,當樂土藩的“電”全麵通行後,父親做了桌豐盛的晚飯。

    樂土藩人對新興事物有種令人詫異的接受能力,雖然人們表麵上不在乎,但那東西畢竟來自外界,僅有在這種時候他們才能在世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好像小小的“燈泡”能證明他們在世界上不是孤獨的,也未曾被外界拋棄。

    在燈泡亮起來的那一刹那,美好而陌生的光充滿整間屋子,人們會自然流露出驚奇,在最初的新鮮感過後,心裏又會湧起一股幸福,好像燈泡確實比火更亮一些,也更讓人感到安全。

    這種群體的幻覺籠罩著整座樂土藩,不知今夜有多少“樂土藩”人會癡望著電燈,直到夜深也不願離開它照耀的地方。

    “走啦父親!要出門了。”

    鷓鴣包著雨衣站在門口,黑川安靜地站在鷓鴣身旁,屋外是漆黑而潮濕的雨夜。飯桌上杯盤狼藉,草雞的肉汁從一個盤子流到另一個盤子裏,桌角上散落著許多用過的火柴。父親一口叼著杆煙,一邊呆呆地凝望著燈泡,電燈懸掛在飯桌上方,不時被風雨吹得左右搖晃,父親的視線也隨著它來回變動。

    “父親?”鷓鴣又喚了一聲“我們該走啦,不是說好去看夜景的嗎?”

    飯桌上的父親慢慢收回目光,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很輕盈,像每一次喝醉的時候,他眼裏的沉穩總會少去幾分,其實鷓鴣很喜歡父親喝多,他覺得喝多了的父親才真正清醒著。

    “應該早些教你遊泳的,城南的江又寬又深,黑川也不會遊泳吧?”父親的嘴唇有些幹裂,他輕咪了口煙“你爺爺遊水很厲害,在水裏就像條魚,一邊遊一邊還喜歡哼‘遊水喲,抓魚喲,遊在水裏是魚喲,魚在水裏有家喲…’”

    “別喝了叔叔,我們出門吧。”黑川說。

    父親搖頭笑著說自己沒喝多,隻是想到了小時候和鷓鴣爺爺一起遊泳的事情。

    “外麵雨下得大,你們早點回來。一會黃伯伯給我們家送臘肉,我得在家。”父親又抽起了煙,目光重新回到飄搖的燈泡上,顯得那麽滿足。

    “這種雨天,黃伯伯不會來了吧。”鷓鴣有些掃興。

    “對啊,一起走吧叔叔,我們去看樂土藩。”黑川走過去拉起男人的手,不等鷓鴣父親動作,黑川居然直接從房裏拿了雨衣,夾在腰窩下想把男人架起來。

    鷓鴣獨自愣在門口。

    “這孩子,你爸在的時候能喝他兩個,我酒量有這麽差嗎?明天再說吧,樂土藩又不隻通一天電。”

    “你…叔叔自己在家沒事麽?”黑川‘求助’般看著鷓鴣。

    “還沒老呢,你們這倆兔崽子!”

    沒等鷓鴣吱聲男人就率先站起來,揉著兩個男生的腦袋,然後把他們推入雨中,四下的人家靜悄悄的。

    也許是落雨的聲音蓋過了人聲,空曠的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枝葉在雨簾下沙沙作響。沒由來的,鷓鴣覺得樂土藩好像一座死城,唯一讓他感受到人煙的,是從居民屋裏溢出的光亮。電真的比火亮得多,也許街上的每個人都沉浸在新事物的稀奇中吧。

    踩著積水,鷓鴣和黑川開始往城外走。

    雨很快打濕了雨衣覆蓋不到的麵頰,鷓鴣長這麽大沒見過這種暴雨,好像天真的在嚎啕大哭。

    田間小路變得泥濘,仿佛人的每一腳下去都能陷進去。遙遠的天邊開始傳來轟隆隆的響聲,似雷聲又不像,哪有這麽密集的雷聲,可這天的雨都這麽大了,雷想湊湊熱鬧也不奇怪。

    爬土丘的時候還是能遇見人的,鷓鴣聽出他們年齡都不大。黑川的臉色一直很凝重,他覺得這趟出來是什麽也看不清了,爬坡的時候還摔了幾跤。

    “卡希爾神父說過,在很久很久以前,樂土藩的牆曾經破過。”

    “破?樂土藩有牆麽?”黑川吐掉嘴裏的雨水。

    “卡希爾神父是這麽說的,他說那時隻要想,任何人都能逃出去並且不會被抓到。”

    “樂土藩什麽時候抓回來過活人,想出去的安樂鬼都死了,唉喲!”黑川忽然踩空一腳。

    塌陷的泥塊呼呼地往山丘下滾落,黑川整個身子失去了重心,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身子騰行在空中,就連呼嘯的山風也要推他入山,唯一能著力的手在泥濘上拖出一條長長的抓痕。

    ——千鈞一發之際,鷓鴣扯住了他的手,黑川的喘息像周圍的風一樣急促,兩隻深邃的眸子在黑夜中那麽亮又那麽驚恐。

    “嘩嘩嘩”雨還在下。

    無數的落雨像針一樣拍打在臉上,他拉著他,在狂風中。

    “你…”鷓鴣的表情由瞬間的驚懼漸向暴怒,他把黑川甩到泥窪裏,踉蹌著穿過雨簾騎坐到黑川身上,對黑川蒼白的臉骨就是一拳。

    “你他媽有什麽毛病,不要命了嗎!”鷓鴣說著又是一拳,但被黑川抵住了“出門開始一直心神不寧,你知道這雨多大嗎!這麽黑的地方,掉下去了誰能找著你!”

    黑川的粗氣打在鷓鴣臉上,臉上滑過無數道雨痕,不知道黑川在看什麽地方,但他沒在理鷓鴣。

    “走了,下山!”鷓鴣放開黑川,一番糾纏下來,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雨衣上也滿是淤泥。

    “不…不看了嗎?”黑川聲音既微弱又嘶啞,他依舊仰躺在泥水裏,任憑大雨衝去臉上的黏泥。

    “這麽黑的雨天能看到什麽,這不是你說的麽?”他走到黑川身邊“趕緊起來,頭發都濕光了。”

    “不行,不可以這樣!”黑川忽然怒吼了一聲。

    “要看,我們不能下山!”

    他奮力從泥水裏掙紮起身,雙手並用的模樣好像一條濕光了皮毛的狗,他抓過鷓鴣伸來的手掌爬出泥潭。

    “走都走到這裏了,要看,我們一定要看樂土藩的夜景!”

    黑川顫抖著抓住鷓鴣的手臂,那副架勢就像硬抬也要把鷓鴣抬上山頂,好像那裏有他遺落的珍寶,他必須要去那個地方。

    “要看…一定要看…”黑川拉著鷓鴣,一邊走一邊喃呢。

    鷓鴣一直以為雨夜太黑,他們期待已久的夜景計劃泡湯了,黑川才提不起興致,所以他不明白黑川為什麽突然瘋了一樣想要上山。

    其實事實恰恰相反,那個秘密在二十分鍾之後會以最殘酷的姿態,讓樂土藩滿城皆知。

    ——————*

    “‘他活著一天,他們就永遠不會滅絕。他一直活著,他們就永遠不能安寧’,臨行前王下交代我們的話,直到今天站在樂土藩裏我才明白為什麽。這些亞種,真是一群惡心的臭蟲。”

    “那是王下對我說的,沒有‘我們’。”

    接話的人撐著一頂黑傘,他身上披著一件奢華的黃絨製黑鬥篷,鬥篷又寬又長,一直垂過腳底的黑皮靴,把他的身體包攏得嚴嚴實實的。

    “哈哈哈,傑洛特!”另一人也身披黃絨製黑鬥篷,他沒撐傘但看上去更魁梧,此時暴雨傾盆,肆意拍擊著他的肉身。

    “我說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五代種多你不多,少你不少。你在王下眼裏那麽重要怎麽沒留在歐洲?萬一那位還沒走,咱們今天這百十號人不全搭裏麵了嗎?”

    叫傑洛特的男人沒出聲,在這場狂亂的雨夜裏他優雅得像個看客,可他撐傘的姿勢卻有種詭異的協調感,仿佛他天生就屬於這片山林。環境越漆黑,他那頭耀眼的銀發就越矚目,柔軟的劉海分散在眉前兩側,一點也沒因為下雨而稠膩到一起。

    可那雙棕色的瞳仁卻比雨水更加冰涼。

    “該死!傑洛特,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萬一那位沒離開樂土藩,一切後事交由我們處理,你唯一的任務就是保住小命,別想衝上去送死,你得活著回到歐洲!”

    “一個小小隔代王,還是區區亞種,是你瘋了祖魯。”傑洛特說。

    “隔代王?怎麽可能!這種事他不會交給別人的,操!這麽變態的意誌,除了他誰能繼承下去,王下說了——”

    ——“王下是四代王,祖魯,你要知道這是不合理的,沒人能活那麽久。”

    嘰嘰喳喳的響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鳥兒們同時飛向林海上空,這片林子裏全是人!密密麻麻擁擠著,全是黃絨製黑鬥篷!

    他們都擁有著銀白的發色和棕黑的眼瞳!

    “你在懷疑王下,傑洛特!”祖魯棕色的瞳孔忽然被染成了深紅,血一般的紅,在雨夜裏像兩盞鬼燈“即使他不是初代王,也不是你一個五代種能處理的存在,我們原種有多久沒向亞種開戰了?傑洛特!他是世上唯一覺醒的亞種,最強的亞種!即使是王下也不敢——”

    “滴滴!”

    祖魯的瞳孔猛然一縮。

    兩道電子音的輕響在傑洛特懷裏響起,分散在林子裏的黑鬥篷在一瞬間忽然聚攏,那麽多人同時間的高速移動,居然連林子裏的一片落葉都沒卷起來,好像隻是視線模糊了一刻,那群黑鬥篷就出現在了傑洛特身後。

    傑洛特始終淡淡地撐著傘,除了瞳孔的顏色在不覺間轉向了血紅,他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從始至終沒動過一步。

    “一顆jsu-800正從我們西北方向飛來,二十分鍾後會正麵命中樂土藩的城心,即使是這樣,樂土藩還是太大了,外沿的地區交給你們。”傑洛特輕聲說“記住,你們shā rén,是為了讓他們活下去,活下的人越多越好。”

    “駐防軍是大陸第十三兵團,樂土藩人還以為他們手裏的wǔ qì是火槍呢,哈哈哈真好笑。”祖魯摸著他光亮的毛寸,短暫錯愕後變得極其興奮“像家畜一樣苟活,還把他們的文明控製在19世紀前後,那位對待同類的方式真夠寬宏大量啊。既然這樣,為什麽當初要留下他們,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法又有什麽價值!”

    “大陸第十三兵團的主wǔ qì配有6個閉鎖突筍的回轉式槍機,戰鬥射速在85-210rpm 之間,確實是今天人類社會最頂級的wǔ qì了。”傑洛特閉上眼睛,“可惜62x39mm的子彈對我們傷害甚微,而且布防情況已被掌握。整個盆地南方的兩支旅團交給我和祖魯,你們把人往南邊趕。”

    “記住了!”傑洛特的眸子紅得像在淌血,他的下頷開始不自然的抽動,顴骨兩處的皮膚詭異地擴向兩端,好像身體裏有什麽東西正蠕動著想掙脫出來,饒是傑洛特再英俊,此時也是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北…北邊不歸我們管…那是另…另一批原種的…事…情,別…越界!”

    所有黑鬥篷紋絲不動,雨越下越狂亂,傑洛特丟開的黑傘瞬間被狂風卷下山崖,他的手開始伸向嘴裏,一開始是整支拳頭,然後手腕,最後幾乎是半隻手臂。

    “撕拉!”

    仿佛冥冥中有股古老的秩序破碎了,最原始的邪惡在這片雨林裏降臨,完全違背了自然的法則,這是被神唾棄的,卻又是最無力的現實。

    傑洛特扯斷了身體中的某塊骨,這條血淋淋的長骨被他生生地從嘴裏拔了出來。他那麽猙獰又那麽享受,傑洛特手裏的這條骨像把太刀,一柄血色的長刃!

    落雨,山風,人舉刀。

    “散!”

    傑洛特一聲之後,他的身後再無黑鬥篷,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最後他轉身看向祖魯,眼中的猩眸依舊詭異。

    “你能想到嗎,我們shā rén,居然是為了讓他們活下去——”

    ————————————*

    “你能想到嗎。”

    黑川在終於站上了山頂,雨依然在下。“這地方根本看不清樂土藩的全景,我們看的隻是城南的一小部分。”

    “即使是這樣我也滿足了。”鷓鴣抹去臉上的雨痕“隻是我沒想到,‘電’沒有比‘火’厲害很多,亮是亮了些,可樂土藩依舊是那個樂土藩,是我們之前見過的那樣。”

    黑川找了塊從土裏突出來苔石,抹都不抹就坐了上去。

    雨下的樂土藩也像這山林裏的苔石,風雨再激蕩也不能將它推動一步。那一條暗下來的線是八角街,平時城南最熱鬧繁華的地方,可今天因為大雨收攤了。亮光最集聚反倒是南邊靠江的居民區,平日這時候,南江那塊是最空的。八角街熱鬧,所以人們都愛去八角街,被八角街吸引過來的多數是南江的人,兩塊區域很近。

    果然,人們在關鍵時候依舊是孤獨的啊,憑著一顆想被溫暖的心衝向人多的地方,以為聚在一起就會有相互的體溫。可這場風雨撕開了血淋淋的現實,此刻能保護你的地方,卻是平時最不想回去的家,能溫暖你的,卻是平常最忽略的親人。

    對於樂土藩人而言,樂土藩就是家!

    “說什麽也一定要上來的那家夥,現在失望了?”鷓鴣打趣道。

    黑川搖了搖頭,雨霧模糊了視線,樂土藩成了水簾裏的光團。

    “還不想下去?”

    黑川堅定地搖了搖頭。

    “搞不清你這家夥。”鷓鴣歎了口氣“還記得上來時我跟你講的事嗎,說樂土藩曾經‘破’過。”

    “逃出去多少人?”黑川聲音嘶啞。

    “一個都沒有。”

    “我就說吧,樂土藩沒有‘牆’,可怕的是懸崖上的軍隊。”

    鷓鴣搖了搖頭,雨滴在他的雨衣上啪啪作響,而他整個人卻靜得可怕。

    “不是沒有人逃出去,是一個想逃的人都沒有。”

    ——“哈哈哈哈”

    黑川抱著肚子在石頭上哈哈大笑。

    “這是卡希爾神父在廣場上講的。”鷓鴣望著遠方的樂土藩。“即使是平時那些安樂鬼,在那個關頭上也消失不見了。”

    “我不明白什麽原因讓樂土藩‘破’了個洞,但我覺得那些家夥就是賤得慌。有人壓著的時候罵樂土藩,那些安樂鬼拚了命也想擠出去。突然有一天沒人管了,你知道那天的樂土藩人是什麽反應麽?”

    “我隻知道你在扯淡。”黑川咯咯“反正我經常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卡希爾神父說的事情基本都是你告訴我的,你要想騙我我可以當故事聽聽。”

    “不知道誰先傳過來的,消息瞬間瘋傳整座樂土藩。樂土藩‘破’了,它確實破了,而且是城南,是我們這邊的‘牆’被破了,遠遠的都能聽見山崖裏的槍聲。”

    “當下人們的第一反應都蒙了,無論城南或城北,就像樂土藩人的時間被定格了五秒。街邊吃早餐的、田裏幹農活的、大街小巷裏賣報紙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邊的動作,然後同時茫然地望向天空。”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時間很快被撥回了原來的進度,吃早餐的繼續吃早餐,幹農活的繼續幹農活,賣報紙的在地上撿一撿起來繼續賣,就像生活裏最平常不過的一天,沒有混亂,也沒有bào dòng。反而那天犯罪的人比平時更少了,樂土藩從來就沒這麽秩序過。”

    “好了,聽到這我就知道你在瞎扯。”

    黑川從苔石上下來,早前的笑意一掃而空,反倒有些發火的前兆。

    “異變是在幾天後開始的,那時的‘牆’已經修補完畢。陸陸續續的,城裏開始有人上吊、酗酒、沒日沒夜地賭博…好像人們終於反應過來他們錯過了什麽。”鷓鴣繼續說“那時有人在廣場上質疑神父,甚至有人打斷神父的話,直接大聲質問他。黑川,你知道神父怎麽回答的麽。”

    黑川默不作聲。

    “樂土藩人,我們,我們這些人跑出去了會怎樣呢。換做我們到那一天,設身處地想一想。我們自由了,可為這種自由要付出多少代價?對樂土藩人而言,外麵世界一切未知,翻山越嶺中會遇見什麽樣的野獸、災難,會死掉多少人?然後我們吃什麽喝什麽,住在哪裏。這是因自由我們‘得’到的,我們‘舍’了什麽呢?我們舍棄了生活這麽多年來所習慣的、所有井然有序的日常,熟悉的、美好的一切都會破碎,樂土藩人流離失所,對任何突發狀況逆來順受。付出這樣的代價去爭一個虛無縹緲的‘自由’,人真會這麽選麽?”

    “這就是卡希爾神父的大概意思,但他最後說了一句話,我轉述給你聽聽,他說‘大家想要的並不是自由,人們總是想在現有基礎上獲得的更多,那是貪婪。真正的自由是值得人類粉身碎骨的,但它不存在於樂土藩裏’。所以黑川,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值得人們奮不顧身,自由究竟是什麽。”

    鷓鴣頓了頓。

    “或許…我們真的不自由嗎?”

    大雨籠罩兩個清瘦的男生,這場雨越下越離譜,越下越失控。雨絲密成了線,在地上落成一片片彌漫的水霧,原來世間真有“傾盆”的大雨!

    遠處的雷聲也越來越密集,既短促又急切,可是沒有閃電,哪來的雷聲呢。鷓鴣蹙著眉頭望向天空,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那有一道火紅的流星,在淡火色的夜空裏顯得那麽突兀,似乎它根本不在乎周圍狂風大作,在樂土藩上空劃著優雅的弧線。

    “天啊!那是流星嗎,黑川你快過來!”

    “流…有尾巴這麽短的流星——”

    ——“哎呀不管不管,趕緊閉上眼睛許願!”

    鷓鴣閉眼許願的樣子虔誠的像個信徒,可惜他並不知道,在他閉眼的一瞬間,那顆“流星”就從天空裏消失了。jsu-800行駛到預定的距離,自動切斷了噴射的焰尾,它接下來也是最後的使命,就是如隕石一般正中樂土藩的城心,以它短暫的生命拉開樂土藩滅亡的序幕!

    如果後來的樂土藩是煉獄,那麽鷓鴣,就是第一個向惡魔許願的孩子。

    幾分鍾後的世界失去了聲音,雨還在下,風也在刮,但是鷓鴣都聽不到了。這裏是城南最好的觀測位置,鷓鴣就站在最好的位置上,眼睜睜地目睹樂土藩——

    ——“轟隆隆!!”

    這是世界突然有聲音後傳來的第一道音波,然後也不知從哪來過來的說話聲,好像這道聲音從一開始就刻在腦子裏,那麽奇怪又無法拒絕。

    “城北有王!城北有王!!全員撤退!”

    “城北有王!!城南行動繼續!”

    “五代種傑洛特下令,城北有王,城南提速!退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