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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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班的沈澤,和六班的顧關山——其實是不會有交集的兩類人。

    顧關山盡管惹事兒,卻頗討老師喜歡。

    沈澤則是那種刺兒頭,沒有半分學習的心,他家裏爸媽一人一個公司,養兒子養的十分隨意。沈澤打架尋釁翹課fān qiáng樣樣精通,尤擅收小弟,一年的高一上完,也就隻有他的班主任還沒有放棄他了。

    這樣的倆人本該沒什麽交集。當然,是本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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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夜裏九點。

    顧關山下了晚修後偷偷溜出校門。北方沿海的城市的晚風把她的校服吹得鼓了起來,天空一輪圓月,海浪衝刷堤壩。

    校門口有個叫哆來咪的,風格老舊的小文具店,店麵雖破,老板進的文具卻頗合女孩子的口味,因此生意非常紅火。顧關山帶了三十塊錢,去買筆和本子。

    店裏燈光有些暗,顧關山彎腰拎了個三菱的鉛筆芯,老板一看顧關山買的東西就有點驚訝:“你上周買的筆芯,用完了?”

    顧關山笑著點了點頭:“嗯,用的挺快的——一天一根嘛。”

    然後她又去拿了個大素描本——上一個被沒收了——夾在腋下,找老板付錢。

    老板找錢的時候,外麵忽然一陣喧囂,傳來什麽‘澤哥哥居然要進文具店了,好好學習的澤哥哥真是嚇死我了’的調笑聲。

    顧關山後背發麻,探頭向外一看,發現外頭站著沈澤,被他一群朋友簇擁著,隻穿了個阿迪的灰t恤,似乎剛打完球,一身汗。

    沈澤個高,頭發汗濕,鼻梁挺直英俊,突兀地鑽進了狹小的文具店。

    顧關山對老板道:“老板,我就要這些。”

    顧關山想起自己畫的沈澤màn huà就十分尷尬。雖然沈澤吃了個草莓味可愛多後就原諒了她,本質上卻仍然‘很凶很危險’。

    顧關山以為能逃就趕緊逃才是正經,至於打招呼,想都別想——那壓根就不是個選項。

    然而,沈澤打招呼了。

    沈澤:“顧關山。”

    顧關山尷尬道:“是、是我,本人。”

    沈澤的狐朋狗友在外麵一陣爆笑,顯是聽過了顧關山上一段‘我是顧關山的媽’的故事。

    沈澤濃眉皺著:“還有一節晚自習,出來做什麽?”

    顧關山:“買鉛筆芯。”

    她腹誹:“問這種問題你是教導主任嗎——”

    沈澤皺起眉毛:“啊?”

    顧關山:“……哈?我說出來了?”

    顧關山立即打定主意裝死。

    她忙不迭拔了支三菱的白藍自動鉛,給老板付賬,付完之後如風般地道別:“好了走了——我住校,還要回去上最後一節晚修!”

    這個城市的夜晚開始的總是很早,十點的時候,這老城區的街上已經空空蕩蕩了。

    秋風吹過,帶來海與花的氣味,有些涼。

    沈澤:“顧關山,你住校?”

    顧關山還沒來得及跑,就被問題砸得一臉茫然:“……呃?嗯,住啊。”

    沈澤:“我……走讀。”

    顧關山禮貌而困惑地點了點頭。上課鈴聲快響了,最後一節晚修雖然沒有巡視的老師,但也不能太囂張。

    顧關山覺得自己禮貌已經表達到位,風一般地說:“那我走了——!”

    沈澤說:“出來一趟這麽危險——”

    顧關山聽都沒聽,話音剛落撒丫子就跑。

    沈澤:“出來一趟這麽危險,下次你要買什麽可以來找我,我幫你帶——”

    ——與此同時,顧關山一個敏捷的衝刺,鑽進校門,瞬間跑得連影兒都沒了。

    沈澤的狐朋狗友:“哈哈哈哈哈——”

    沈澤:“……”

    他朋友謝真火上澆油道:“你真丟臉,能退群嗎?”

    沈澤點煙,手指發抖,羞恥道:“我去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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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中的地理位置很好,靠海,又是靜謐的老城區,宿舍外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海水潮汐漲落,天邊一輪圓圓的月亮。

    下了晚自習後顧關山狂奔回到宿舍,丁芳芳回宿舍第一時間就去拖著暖瓶去接水,緊接著他們身後劈裏啪啦呼咚呼咚的大部隊出現,拖暖瓶帶盆子地去搶第一稀缺資源——熱水了。

    敏捷的二胖丁芳芳早已接水回來,顧關山對她搭話道:“一班那個沈澤——”

    丁芳芳問:“怎麽了?”

    顧關山糾結道:“我想,學校的傳聞可能並不是真的。什麽雙手沾滿鮮血的男人,打球打著打著就去打人的男人,把人當籃球打的男人……我覺得都是誤解!但我的確為他感到憂慮。”

    丁芳芳:“……這幾個中二病爆表的稱呼他媽的是你剛自己起的吧!”

    顧關山點頭,嚴肅道:“是的。但是我不想推廣它。”

    丁芳芳:“你為了生命安全還是別推廣這種東西比較好哦。”

    顧關山說:“可沈澤在找我麻煩!當然找麻煩的級別很低,智商也低!他居然試圖學教導主任!我出去買文具,他警告我不合校規!”

    丁芳芳:“……”

    丁芳芳難以置信:“他被下降頭了吧?”

    顧關山說:“我也覺得嘛!沈澤這人,詞典裏多半沒有校規倆字,卻要對我雙重標準!他居然想用自己都不認可的標準約束我!真令人憂慮……”

    丁芳芳:“這不是重點。”

    顧關山說:“那是什麽?”

    丁芳芳喃喃道:“……他在找你茬啊!這還不夠嚇人?”

    “當然,”飽讀言情的丁芳芳複雜道:“還有個猜想,有點可怕,不一定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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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出租車正經過沿海棧道,深夜的大海潮汐漲落,月光在海麵灑下銀輝,海浪靜謐地衝刷堤壩。

    沈澤走讀,不住校,然而家遠,因此平日都打車回家。謝真與他順路,沈澤便捎著他一路回去。

    謝真說:“澤哥,問你個話兒。”

    沈澤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顧關山。”謝真說,“你怎麽看?”

    沈澤回過頭:“啊?”

    謝真狡黠道:“我說顧關山啊,澤哥你在文具店尬搭訕的那六班姑娘——”

    沈澤:“搭訕你媽。我那是關心。”

    謝真:“她畫的màn huà我看過,我覺得你如果是想表達關心的話,那關心裏應該有殺意。”

    沈澤陷入沉默:“……”

    謝真:“那màn huà蠻好看的,開車的地方尤其精彩,畫火柴人啪啪啪都能畫三頁,像是東非高原雨季瘋狂交合的河馬和獅子,順便說下陳東畫的比你帥不少……”

    沈澤咬著煙道:“你繼續。”

    謝真斬釘截鐵:“——可是我的心裏,還是我們的澤哥最帥!”

    謝真表完忠心,又問:“但是你關心顧關山幹嘛?她那種油鹽不進的性子你也擔心?你這樣和老媽子有什麽區別?你剛剛那段尬搭訕簡直就是錯誤的泡妞方法的模範,我歎為觀止……”

    沈澤說:“想死直說。”

    謝真:“我收回後一句話!”

    沈澤點頭,卻又想起顧關山纖細的手腕上的黃黃紫紫的淤青,咬著煙問:“你留意過她上下學麽?有人堵她?”

    “怎麽可能——”謝真誇張道:“她一個外校的都不認識啊!顧關山那種小性子,隻幹自己覺得有意思的事兒,認識外校的小哥哥顯然不在‘有意思’的行列。怎麽可能被堵?你看到她受欺負了?”

    沈澤沒回答,問:“謝真,你和顧關山熟麽?”

    謝真想了想道:“不熟,但我們一個初中的。”

    沈澤道:“哦……那我追她,有戲麽?”

    謝真:“……”

    謝真想了想,又看了看沈澤,說:“我要下車了,澤哥。”

    出租車吱地一停,謝真試圖往外挪,沈澤砰地一聲將門堵了,強硬重複道:“我追她,有希望沒?”

    謝真:“你他媽變態吧!師傅,我要下車,這邊門能不能開——”

    司機師傅饒有趣味道:“你就回答他嘛,年輕仔。”

    謝真看著沈澤,又看了看駕駛座上想看熱鬧的司機師傅,橙黃路燈在出租車裏斑斑駁駁。

    沈澤在風裏咬牙道:“媽的,老子好像……嚇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