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逢已是萬年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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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到西邊院牆處,一躍而起,正落在假山之旁,隻見一道清泓從山石之間瀉出,嘩嘩作響,四下並無人影,當即躡手躡腳,逶迤來到正堂之前。躲在山石一角,略伸頭打量時,隻見白敬亭坐在正堂之中,妙齡少女陪侍在側,似在說些什麽。
兩人一縱而起,飛到屋頂之上,俯下身子,凝神聽屋裏言語。
隻聽一人道:“爹,你何必如此固執?咱們祖上雖是道門中人,但到了曾祖那裏,早就不能修行了,留著九州圖又有何用?天心派既想要,給了他們便是。”聲音清脆,正是那少女聲音。
白敬亭道:“胡說八道!你小孩兒家懂得什麽!”
少女道:“我怎麽不懂?當年遠祖聽了一句歌謠,什麽‘九州圖,天地初,七魄散,三魂孤,再見紅顏應不識,相逢已是萬年軀’,以為九州圖中藏有一個大秘密,得之便能永生不死,其實依我看,這歌謠的意思,恐怕並非如此,否則遠祖怎麽沒羽化成仙?”
白敬亭道:“那是因為遠祖隻得到這麽一塊,餘下八塊卻不知散落何處。‘九州圖,天地初,七魄散,三魂孤,再見紅顏應不識,相逢已是萬年軀’,歌謠意思不是很明白麽?若能得到九州圖,即便三魂七魄分離,亦能死而複生,成就所謂‘萬年軀’,又有什麽可懷疑的?”
少女道:“那‘再見紅顏應不識’一句又是什麽意思?”
白敬亭道:“一人死去萬載,複生之後自然連親人都不認識了,何況是紅顏?”
少女道:“爹你那不過是瞎猜。”
白敬亭道:“不對,如今連玄門正派都覬覦九州圖,可見絕非我一人知道這歌謠,也絕非我一人這般想。”
少女道:“即便如此,咱們連修行資質都沒有,難道竟能得道成仙麽?天心派一來,咱們全家都得身首異處,還說什麽永生不死?”
白敬亭道:“婧兒,爹年紀已這般大,自不會再想什麽永生不死,隻是咱們白家當年何等輝煌,即便在遠祖歿後,又曆許多世,仍是益州第一玄門,後來才逐漸衰落,等到了你曾祖手中,卻連修行都不能了。你祖父離世之時,嚴詞囑咐,務必以重振遠祖遺風為己任,我作為白家子孫,豈能違背祖訓?若是有朝一日,白家子孫中又出了一個天賦異稟之人,邁入道門,再盡窺九州圖秘奧,那麽白家當可重立道門之中,因此九州圖無論如何,也不能丟失。”
少女道:“爹你總是想著咱們白家成為道門一派,其實成為修行中人,又能怎麽樣呢?”
白敬亭道:“能修行便能追求大道,甚至永生不死,凡人又何如能夠?”
少女道:“我看也未必。現今修行中人卻也不少,也沒聽見誰成仙成聖。”
白敬亭道:“這話說的倒也不錯。你遠祖曾言道,想要突破修行極境,需邁過一大桎梏,極為艱難,眾人皆不能夠,但如果擁有九州圖,卻恰能破除,因此才更顯著九州圖珍貴。”
少女道:“反正我怎樣勸,你也是不聽。其實平平淡淡有什麽不好?若是孤身兒一個,永生不死反是折磨。”
白敬亭道:“盡說傻話。這世上之人,有誰不想永生不死?無論你有多少財富,握多大權勢,一旦大限來臨,什麽都是過眼雲煙……好了,不說這些,我已讓小翠收拾了行李,一會兒你們便從hòu mén出去,走得越遠越好,知道麽?”
少女道:“不,爹不走,我也不走!”
白敬亭道:“傻孩子,我要是跟你們一起,那就誰也走不了了。”
少女歎道:“哎,要是阿狸姑娘在就好了。”
白敬亭卻嗬斥道:“婧兒,你這是什麽話?阿狸姑娘要是在,連她也得丟了性命,如此連累朋友,豈是白家子孫行徑?你這句話便存有私心!”
少女委屈道:“是。”
白敬亭道:“婧兒,以後立身處世,務須正直良善,莫要丟了白家的臉麵。”
少女又答應一句是。
莫誌明與阿狸聽了白敬亭言語,都肅然起敬。忽聽噗通一聲大響,兩人抬頭一看,隻見白府大門已被踢開,一群人潮湧而至。這些人氣勢不凡,顯見是修行中人。
白敬亭也聽到此聲,當即道:“婧兒,我已吩咐白大備了一輛車,你和小翠從hòu mén出去。”
少女固執道:“不,我不走!”
白敬亭怒道:“婧兒,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麽?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要是你也死了,卻由誰來接續白家香火?”
少女哭道:“爹!”
白敬亭道:“快走!”
隻聽屋裏腳步細碎,莫誌明往堂後看時,隻見少女正一邊抹淚,一邊向hòu mén走去,身邊跟了一個丫頭,提著包袱,自是白敬亭口中說的小翠了。
莫誌明道:“阿狸,你去跟著她們,這裏交給我。”
阿狸遲疑道:“你行麽?”
莫誌明不答,隻催促道:“快去!”
阿狸這才輕輕從屋頂上落下,跟著少女而去。
此時那群人已然繞過遊廊,來到正堂之前。莫誌明打眼一望,隻見來人皆是身穿道袍,其中正有韓良身影。
白敬亭走出門外,朗聲道:“是天心派的諸位真人麽?貴客光臨,未曾迎迓,還請諸位恕罪!”
韓良哼了一聲,道:“那臭丫頭呢?”
白敬亭道:“咦,什麽臭丫頭?白府丫頭雖然眾多,但卻沒一個叫做臭丫頭的。”
韓良道:“少要給我裝蒜!讓那丫頭給我滾出來!”
白敬亭裝作恍然大悟模樣,道:“真人說的是阿狸姑娘吧?她已走了。”
韓良道:“走了?去哪裏了?”
白敬亭道:“阿狸姑娘跟我非親非故,隻是瞧不慣賊人行徑,這才拔刀相助,既救了人,自當離去,誰又知道去了哪裏?”
韓良怒道:“偏你這麽些廢話!”正要出手時,白敬亭單手一揮,笑道:“你們不就是想要九州圖麽?又找什麽阿狸姑娘?”
韓良一怔,隨即道:“算你識相!快快把九州圖交出了,我便既往不咎。”
白敬亭道:“諸位真人稍候片刻!”說完,轉身走進正堂去了。
莫誌明大奇:白敬亭剛才明明說得斬釘截鐵,無論如何也不會將九州圖交出來,此刻怎麽忽然改了主意?
過了一會兒,白敬亭走了出來,右手持著一盞燭台,焰火微微搖曳,左手拿著一卷圖譜,似是羊皮做就,笑道:“韓良真人,這便是九州圖了。”
韓良喝道:“拿來!”
白敬亭笑吟吟地道聲是,卻不動身,忽的將譜圖放在燭火之上。
眾人大驚。
韓良一個縱躍,劈手奪過圖譜,低頭看時,已然燒了一小半,一時怒不可遏,一記天一籙倏然擊出。
莫誌明連忙飄身而下,揮手掐出神霄五雷訣。隻見一道光芒亮起,將韓良所使符籙盡數擊散,餘力未竭,又將他擊飛出去。這韓良不過是正一法師之境,怎能消受莫誌明這記符籙?仰天噴了一口鮮血,就此人事不知。
一高瘦漢子臉色鐵青,瞪著莫誌明道:“神霄五雷訣?”又哼了一聲,道:“你們神霄派消息倒也靈通,竟到益州搶東西來了。”
莫誌明沒吱聲,隻靜靜看著高瘦漢子。
高瘦漢子又道:“不過益州畢竟是我天心派所轄,你們神霄派不嫌手伸得太長了麽?”
莫誌明嗤笑道:“益州什麽時候成了天心派所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