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勾連臉色依舊蒼白，全身微微發抖道：“這，這就是牛的價值麽？”

    “不錯，奮不顧身以作獻祭，隻要是身為上位者，那就一定會拚命讚美這種精神，好趕著更多的牛向前衝，向前撞，玉兒，你好好看清楚今天的一切，看懂了，白玉城遲早是你的。”

    若在往日，玉勾連親耳聽到父親向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會欣喜若狂，可是，此時此刻，玉勾連的眼裏卻隻有那好端端突然飛的二十個頭顱，頭顱！

    玉雕欄端坐馬上巋然不同，雙眉微微一軒，已再喝道：“陣起！”

    那四十八排勇士，九百六十名死侍頓時猶如突然活了一般，已然仰頭一聲大吼：“陣起！”

    “劍光將出兮，頭顱合——！”第一排的勇士從容雄壯，齊齊一聲大喝，手上神劍一揮，一片冷輝耀眼中，又是二十顆頭顱直飛上了空中。

    “劍光將出兮，頭顱合——！”慷慨悲歌中，踏踏聲響，第二排勇士又已氣壯山河般穩穩走上前來。

    “父親！”玉勾連噗通一聲已直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般涕淚交流道，“父親，孩兒求求你了，鬥雲破已然完全認輸，停下吧，孩兒求求父親了，停吧！”

    “劍光將出兮，頭顱合——！”蒼涼豪邁的古歌又是一陣悠悠直響於天地。

    “爹爹！”玉勾連緊緊捂住了耳朵，卻好像仍舊隨時都像是要瘋掉一般，“父親，讓他們衝，讓他們搏，讓他們拚死去求活，隻是不要這樣，求您不要再這樣了！”

    玉雕欄仍舊冷冷的坐著，看也不看一眼自己的兒子，卻忽然微微一笑道：“這樣很殘忍麽？嗬嗬，其實心戰第一、攻心為上，隻用區區幾條人命就可徹底摧毀一代豪傑的道心，這才是最大的仁慈。”

    “父親，鬥雲破已經完全屈服了，他已經認輸屈服了。”

    “不，他還沒有崩潰，他還沒有發瘋，他仍舊能夠站起來，我要他萬劫不複！”

    “劍光將出兮，頭顱合——！”蒼涼悲歌齊齊的一陣陣想起，便如九天之上的轟雷，似乎若有若無，卻早將玉勾連震的幾乎崩潰：“父親，你如此，如此，白玉城還會有人再服你麽？”

    “白玉城？”玉雕欄回頭望一眼那巍峨雄城，不由啞然而笑，“他們躲在城裏叫叫嚷嚷、哭哭鬧鬧，他們會聽誰的？他們隻會聽有資格說話的人的，我說我的勇士慷慨赴義，斬妖除魔，至少有九成的人就會憧憬崇拜，視若偶像，有這九成的人，足夠了。”

    “劍光將出兮，頭顱合——！”蒼涼的悲歌一次次響起來，玉勾連痛苦的已再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軟軟的趴在了地上，好似整個身軀已然完全要化掉了一般，“嗬嗬，哈哈哈哈，原來，原來，如此行徑居然也有一番大道理在，哈哈，天地間的道理啊，你何其多！”

    鬥雲破此時卻比玉勾連更加淒慘數倍，一陣陣鮮血噴灑在身上，一忽兒冷一忽兒熱，好似不停在地獄中輪回生死一般，此時的他，再記不得鬥雲破是誰，玉勾連是誰，隻是見到一個個血淋淋的頭顱在拚命的張口咬著自己，狠狠咬著自己。

    “快，快吃掉我，快，吞吃掉這一切，讓一切都消失吧。”鬥雲破一陣陣痙攣著，嘴角一抽，竟自十分欣悅的低頭咯咯直笑了起來。

    “媽的，非要趕盡殺絕嗎！”熟睡的不問天一聲大吼，已然一躍而起，雙眼卻是血紅如魔一般已是一聲驚天動地似得大吼。

    “不問天，終於輪到你了！”玉雕欄冷冷一笑，雙目直直的望向不問天。

    不問天一聲冷哼，抬手一拳已將鬥雲破整個打暈了過去，這才望著玉雕欄道：“白玉城主，他媽的，有你的，用這些迷了心智、沒有一點修為根基，卻隻有一腔熱血的少年煉你的頭顱劍陣，果然夠狠，夠絕！難怪這附近千裏一十三城都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玉雕欄笑道：“不問天，你過獎了，這些死士自投效我的那一日起，就早有必死之心，他們慷慨一死，卻賺來家族、父母、兄弟無限機會，無怨無悔又有何說？”

    “既然無怨無悔無話可說，你如此長篇大論卻又是在放屁麽？哼，他們就算真無悔，你卻當真能夠無動於衷麽！”

    玉雕欄神色一滯，卻隨即變為狠厲異常：“老夫顧不得許多，霜龍大劫之後洪荒巨變，有離家老大這樣的不世奇才，有星如奘這樣的奇峰突起，就是鬥雲破和你，也同樣是千年未有之奇，老夫若不求自保，遲早被你們這些人生生吞了去，與其投身為奴，且不如立地為魔。”

    “好，你自家選擇，那卻千萬不要怨人，不要動搖了！”

    玉雕欄冷哼一聲道：“天下之大，有誰人能夠動搖的老夫半分？”

    不問天哈哈一笑道：“你強裝為魔，一身破綻，又有誰不能動搖的你！”

    玉雕欄已將手臂高高舉了起來，嗬嗬笑道：“好，我看你如何攻我破綻！”

    不問天直直望著玉雕欄卻忽然大聲道：“玉勾連，你仍信我麽？”

    跪倒地上的玉勾連忽然全身一震，已然一躍而起，漲紅著臉孔道：“我說過，你是我的再造恩人，你說的我一定信，我曾要斷臂立誓的！”

    “好，你父親如今要做魔，你是做萬人之上的魔太子還是仍舊信我？”

    玉勾連望一眼前方衝天血腥，早連忙閉上了眼睛，全身微微發抖道：“我信你，絕不信魔！”

    “好，你來，咱們一同破魔！”不問天已大聲道。

    不等玉雕欄有何反應，玉勾連早已直撲而去，飄飄然間已直落到了不問天的身前。

    不問天雙眼虎虎有神的望著他：“哪怕你隻要不信一分，你立刻就走你的。”

    玉勾連仰天一聲大笑，兩行熱淚早已直湧了出來：“麵對魔，我寧肯百死也一定信你！”

    “好，我若動手，那就便莫要後悔了！”

    玉勾連一聲慘笑，已淒淒的轉過了身去，頭頂束發嵌玉冠無聲而裂，一頭白發早紛紛揚揚飄散了開來時，已眼淚摩挲的望向了自己的父親：“父親，玉兒希望我仍舊還是你的破綻。”

    “玉兒，你給我回來，父親所做的一切，這萬裏江山，都是為了給你打造的啊。”玉雕欄雙目一紅，已然竭力大吼一聲道。

    “做這無數頭顱堆起來的魔國太子麽？”玉勾連嗬嗬一笑卻已緊緊閉上了眼睛。

    “好！”身後一聲大吼，隻聽哢擦一聲，鮮血頓時飛濺了漫天，玉勾連一條右臂已然被齊根直扯了下來，血如泉湧中，森森一截白骨已直露了出來。

    “魔！”不問天一聲大吼，“你心無破綻，那是絕不會有一絲心動的！”

    嗤的一聲，玉勾連一個左耳已直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