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鳳英奶奶分開後，黃潢身心忽地放鬆不少，回到家，劉季在樓下擺著個四方小凳子，凳子上幾片切開的西瓜。

    “吃西瓜，井水鎮過的，瓜也甜。”劉季說。

    “嗯。”黃潢應。

    劉季說：“剛才我在院子門口，看到你跟鳳英在聊天呢！你一個少年人跟她個老神經病聊什麽，取什麽經驗？”

    黃潢說：“媽，怎麽你們都說鳳英是神經病，鳳英奶奶哪裏不好了？”

    “村裏人都說她有神經。”

    “你見鳳英奶奶發過神經？”

    劉季說：“她逮到誰就跟誰吵架，不是神經病是什麽？”

    “那是因為鳳英奶奶家裏不順，又不會表達自己，脾氣直，所以才會跟人吵架。”

    劉季說：“一口一個奶奶，你怎麽不投胎做他孫子，怎麽發現你總喜歡和一些要死的老頭老太打交道，前段時間後麵那個老瘸子病得快死了，別人都不敢去看他，就你要去，還買紅糖給他，也不怕要死的人過氣給你，而且你沒聽別人說啊，那個老瘸子年輕的時候做的缺德事可多了，不得善終都是報應。”

    黃潢說：“我隻記得王爺爺在我小時候給我吃過番茄。”

    “強吧，不聽話。”劉季說：“等你長大了就懂了，現在上樓自己收拾衣服，吃了午飯去市裏你小姨家，票給你買好了。”

    中午黃愚公回來，一家人吃過午飯，黃愚公騎著摩托車把黃潢送去了車站，還給黃潢塞了兩百塊錢。

    一個小時的車程到了jy市，當他背著肩包剛出車站，他就聽有個童聲在喊“哥，哥，這裏，這裏啊。”他循聲望去，六歲的小表弟頂著大腦袋向他奔來，外婆推著三輪車跟在後麵在喊“跑慢點跑慢點，摔個跟頭會磕死的。”

    等小表弟跑到他麵前，他就抱著他的大頭掄了個圈，刮了刮他的鼻子，對趕過來的外婆喊道：“外婆。”順手接過外婆推著的三輪車。

    小表弟李磊抓耳撓腮，怎麽不對呢，表哥每次看到自己都要和自己先頂頭玩，因為自己頭大、表哥每次都頂不過自己。

    外婆臉上笑得如同菊花綻放，說：“我家大外孫又長高了，都要有他爸爸高了，奶奶看著歡喜，這次在小姨家多過段時間，開學還早呢。”

    黃潢把肩包放進三輪車，看著三輪車後廂，說：“外婆，你又賣草藥？！您都七十了，怎麽還賣這個，在外麵車來車往多危險。”

    李磊大叫：“哥，媽媽也不讓外婆賣，外婆就是要賣，還跟媽媽吵架，外婆不聽話。”

    “就你會告狀。”外婆朝李磊丟了個臉色。

    黃潢皺眉，道：“外婆，你賣這個也賺不到錢啊，賣了幹嘛呢，家裏缺錢也不缺這點錢啊。”

    外婆說：“怎麽不缺錢啊，你都十六了，將來還要上大學，你爸爸做工程被騙外麵還欠著錢呢，你媽媽出事又花那麽多，家底兒都空了，我啊，想想都心裏就急得火燒似的，還有，不要看不起我老人家，我這個半枝蓮是好東西呢，賣沒錢的人兩塊錢一顆，賣給開轎車有錢的我賣五塊十塊一顆，我有的時候一天賣好幾十塊錢呢。”

    黃潢心裏一股暖流激射，上輩子自己家在這個時期，不就是這些至親們幫助著度過難關的嗎？如果後來不是自己遇到那個狠毒的女人——

    黃潢抱著李磊的大腦袋，把李磊提上車，跨上車座，說：“外婆你在後麵坐好，我來騎。”

    外婆在後麵坐好，美滋滋地說：“哎喲，我家虎子大咯，馱外婆咯，外婆心裏歡喜啊，虎子啊，你記得不記得你小時候，就像外婆現在帶李磊一樣，天天都是外婆騎著三輪車送你上學，你兩三歲的時候，外婆還讓爸爸給你紮了一個兔子車，外婆就天天拉著你從東邊跑到西邊，從西邊跑到東邊。”

    “嗯，記得。”黃潢回頭，衝外婆燦爛的笑。

    “過馬路小心點啊。”外婆說：“你知道不知道怎麽過紅綠燈啊。”

    黃潢蹬著三輪，偷笑，說：“不太知道，外婆你教我。”

    外婆說：“紅燈停、綠燈行，你背給我聽聽看。”

    黃潢背道：“紅燈停，綠燈行”

    2002年的jy市遠遠不如十幾年後2017繁華，市容醜陋，馬路到處坑坑窪窪，垃圾隨處可見，黃潢記得要到2006年左右，jy市出了個好市長，jy市才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後來還評選上了全國文明城市。

    蹬著三輪車，不時經過的一些建築工地，黃潢一陣心悸，這是個高速發展充滿機遇的年代！

    小姨家的房子離車站並不遠，後來因為旁邊建了所實驗小學，搖身一變成了學區房，價格翻了幾番。

    到了小姨家，幫外婆擇了會兒菜，外婆就趕他去玩。瞅了一眼看動畫片看得津津有味的表弟，黃潢走到了窗台邊，透過窗戶他看著樓下小區的huó dòng中心。

    幾個小孩在小區裏的涼亭裏玩耍嬉鬧、無憂撒歡，錦兒的模樣不由又在他腦海浮現，他一陣恍惚、心痛得無法言喻。

    “今天還跳不跳樓，你家樓不夠高，你要跳舅舅幫你找個高的。”

    上午舅舅的話，鬼使神差出現在他腦海裏，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要拉開窗戶。

    “哥，哥。”

    小表弟不知何時到了他身後，扯了扯他的衣服，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李磊說：“哥，走吧，陪我看動畫片嘛，現在放的大頭兒子小頭爸爸。”

    大概是姨夫在礦上做技術工，常年在外，小表弟缺少父愛，對黃潢這個大十歲的表哥感情很深。

    黃潢說：“好吧，哥哥被你打敗了，陪你看。”

    小表弟拖著黃潢進了房間，指著電視開心道：“哥哥，你看大頭兒子小頭爸爸又頂頭了，我們也來頂頭。”

    說完趴在床上，將大腦袋對著黃潢，喊著：“快來，快來。”

    黃潢將頭對了上去，嘴裏說：“你頭那麽大，哥哥可頂不過你。”

    天擦黑，小姨劉琴下班回到家，手裏拎著幾大包菜，李磊撲上去，說：“買的什麽菜啊？哇，還有龍蝦，我都好多年沒吃龍蝦了。”

    劉琴沒好氣地瞪了李磊一眼，說：“才多大的人，還好多年，還有哦，龍蝦沒你的份，誰讓你賭博了。”又対黃潢說：“我家大帥哥來了，放假不主動來我這裏玩，還要我打diàn huà請你呢。”

    黃潢笑：“小姨，我這不是來了嘛，你今天上班累不累。”

    劉琴朝廚房喊了句，媽，把菜洗一下，一會兒我來燒，瀟灑地甩了甩波浪一樣的長發，說：“不累，小姨燙的這個頭發好不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