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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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三匹高頭駿馬便來到麵前。
陳羽勒停了騾車,抬頭見到馬上坐的是三個攜弩佩刀的軍漢,皆是身軀粗壯,氣息悠長,一看便知是軍中精銳。
“朋友!”
當頭的一個軍漢勒住馬,對陳羽抱拳道:“可曾見到一個紅衣女子,受傷的往這裏路過?”
陳羽看了他一眼,道:“不曾。”
軍漢眼睛一瞪,但見到陳羽身軀長健,氣息沉穩,尤其是雙手粗大,異於常人,知道他是練武之人,不能與尋常百姓一般對待,便忍住一口氣,道:“我們是定王府捉拿要犯,朋友不要自誤。”
陳羽喝了一口酒,道:“好說。”
當頭軍漢一皺眉,旁邊一個小巧些的軍漢遞過頭來,在他耳邊道:“隊長,有血腥味兒。”
軍漢眼睛一瞪,目光便看向陳羽的車上,道:“朋友這車上裝的事物,能否讓在下查驗一番?”
陳羽道:“不能。”
那軍漢未有反應,旁邊另外一個軍漢卻憋不住怒火,拔刀撥馬,上得前來,怒道:“藏頭遮麵,一看便是賊人,讓軍爺看你的真麵目!”
說罷,拿刀便去挑陳羽的鬥笠。
陳羽頭往後一縮,那軍漢嘴角一揚,腳下駿馬往前一竄,欺了上來,刀勢一變,接著馬力橫劈過來。
這一下人馬合一,刀法雖不精深,但氣勢很足,不是尋常武林中人打鬥那般。武林之人打鬥,多熱鬧喧嚷,刀光劍影熱鬧,但若與這種精兵爭鬥,被人馬這一衝,膽氣先失了一半,頃刻間命喪刀下。
靠著這招,這軍漢也著實殺了些武林中的高手,自己也十分得意。
哪知陳羽卻不驚,身子不動,藏在袖子中的手卻如閃電一般伸了出來,大手一抓,便抓到了刀背上,手腕一擰,隻聽得鏘的一聲,軍中的百煉刀便斷成兩節。
還沒等那軍漢吃驚,陳羽身子一跳,人便竄了起來,伸手一拍,打在馬背上。
馬兒一聲慘叫,高高躍起的馬身登時被硬生生拍的跪了下去,倒在地上七孔流血,眼看活不成。
陳羽借力而起,一腳將那軍漢踢飛。
落地之後,陳羽卻不停歇,欺身上前,一腳將當頭軍漢的馬腿踢斷,抬手去抓馬上的軍漢。
那軍漢也是了得,見陳羽忽然暴起,連忙滾下馬來,就地一滾,便離開陳羽手腳範圍。饒是這樣,胸前被陳羽指尖掃過,也被摳掉幾條肉來,劇痛難忍。
咻咻咻!
陳羽待追,卻聽到耳後繃弦之聲傳來,身子如同沒了骨頭往地上一塌,弩箭落在麵前,射在馬身上,沒根而入。
陳羽見了箭尾顫動,也不由暗道凶悍。
陳羽躲過弩箭,伸手一抓,地上摳出一塊拳頭大的硬泥來,看也不看,反手便往那持弩軍漢擲去。
陳羽這一擲,力道不會比勁弩稍弱,那持弩軍漢本待再射,見到飛石擊來,哪裏敢抗,連忙矮身去躲。
陳羽卻借機從地麵一竄,如一條過山風,嗖地來到麵前,伸手正抓在腿上,一把將那軍漢腿骨抓碎,軍漢吃了這劇痛,下盤已失,陳羽手一拖,人便躺倒在地,陳羽順勢一掌印在那軍漢胸口,登時胸骨粉碎。
還未站起,卻聽身後呼地一聲,眼角見到一團雪光劈來,原來是身後那軍漢隊長趕來,長刀封住了退路。
陳羽人在半蹲半起,無處借力,那刀光又來的甚是刁鑽,陳羽連忙身子一縮,頓時整個人縮成一團,頭頸都縮到胸前,隻剩一個後背。
乓的一聲,刀砍在後背上,發出的卻是砍在泥土上的聲響,陳羽縮成的球團借力落在地上,身軀舒展,一下竄到軍漢懷中。
軍漢正竊喜偷襲得力,不料一刀下去見不到血,心中大恐,這時陳羽已經到了眼前,登時隻覺得喉嚨劇痛,原來脖子已經被一把抓碎。
那女子躺在車上,借著毛氈的縫隙,見到陳羽連殺三人,手腳麻利,不由暗道:“這人出手好生凶狠。”
又道:“隻是此人似乎隻習練了外功,但是將外功練到了刀槍不入的境界,也是了得了。”
陳羽卻已經自屍身上翻到創藥,又撿了一架機弩,來到車上。
看著三具屍首,陳羽隻覺得心中血氣翻騰,手上微微顫抖,但眼角卻有一絲血光冒出來,心頭竟然隱隱有一絲快意。
“你可知道來的是什麽人?”
陳羽深吸一口氣,將心頭浮動的血氣壓下,方才道:“大約是軍兵,似乎是叫定王府。”
女子皺眉,道:“你不知道定王是誰?”
金露觀封山有年,不見外客,陳羽這些年在山上,道家俗家的事情都不關心,偶爾下山,也是隨意看看,反正他不需要營生,也不寄望有所作為,定王他當然知道一些,但也有限,想了一下,沒有厘清,便道:“大約是個藩王吧。聽說西南諸州都歸他管。”
女子躺在車上,感覺到車身震動,忽然開口問道:“你和我非親非故,你為何要為我shā rén?”
陳羽喝了一口酒,思想了一下,張嘴道:“我不知道。”
他心中確也不知道,隻覺得方才被盤問時,心頭一股不平之氣驅使著,殺意驟起,竟然直接動手shā rén。但是這心思不好說出來,此話似乎又敷衍,便又道:“大概是想找些事做吧。”
隻是話剛說出,又覺得更加敷衍,但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便不再說。
女子聽了,撇撇嘴,想要質疑,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又見陳羽連這西南十州的正主都不甚了解,不由有些說不出話來,但看陳羽表情,不似作偽,又恐自己說得太多,讓陳羽著惱,便換了話題,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陳羽道:“也好。”
女子聽到這兩個字,暗罵道:“什麽叫‘也好’?真是要氣死了。”
又恐著惱了陳羽,忍住不滿,道:“我叫紀離容。”
陳羽回頭看了女子一眼,女子見陳羽回頭來看,忙道:“我母親好道,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字,不是假名。”
紀離容是道經中仙宮女仙的名字,陳羽聽了緣由,便不做聲。
紀離容又問:“那你叫什麽?”
“陳羽。”
陳羽吐出兩個字,紀離容一時接不上話,兩人便沒有了話語。
陳羽隻顧喝酒,紀離容臥在車上,感覺背上傷口疼痛慢慢減弱,若不牽動,居然不疼了,丹田之中也有一股熱氣上湧,流入百骸之中,暖洋洋的,有些舒服。
隻是四肢依然軟弱無力,便隻能躺在車上,一動不動,慢慢的覺得百無聊賴,就把眼睛盯著陳羽,看了半天,忽然又開口道:“你是個道士對不對?”
陳羽喝了一口酒,道:“不是。”
紀離容眼珠一轉,道:“你是個道士。你知道紀離容這個名字的典故。況且你給我吃的丹藥,隻有山上的道士才有這麽好的療傷補氣丹藥,尋常武林中人是不能有的,有也價值千金,不可能隨便用出來的。”
丹藥是羽靈平日裏從各處收集來為他治療經脈的,他雖知道不濟事,但不忍拂了羽靈的心意,每每收起來,下山時候便撿好的帶了一些在身上。
陳羽不說話,紀離容見他不說話,又道:“而且你身上有股道士的味道。”
陳羽聽了奇怪,把酒壺從嘴邊挪開,問道:“道士有什麽味道?”
紀離容癟癟嘴,想了一想,聲音有些輕,道:“說不出來,反正有股味道,是道士就有,老道士有,小道士有,男道士有,女道士也有。”
陳羽聽了,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是道士。”
紀離容見陳羽否認,眉頭便皺起來,有些猶豫,又見他興致不高,道:“你知道為何他們要追殺我?”
陳羽道:“不知道。”
紀離容見陳羽漠不關心,心中猶疑一番,道:“放心,你傷藥不須白費。你護我療好傷,把我安全送到抱樸觀。我姐姐在觀中是大師姐,地位殊貴,到時候你要金銀要寶物要秘籍都隨著你,如何?”
陳羽聽了,也不回答,隻顧喝酒,紀離容見他沒有反應,心中暗道:“說什麽都不接話,這個人莫非是個怪人?可惱,若不是受傷頗重,真不想和他一處。”
紀離容越想越沒勁,又覺得身上有些涼,身子不由得縮了縮。
陳羽不管她心中有什麽想法,隻顧駕車往前走,又走了半個時辰,便到了一個山丘前,見那山丘荒蕪,叢林茂密,卻有一條小路望山中去,便對紀離容道:“大路不能走了,前麵有關卡,後麵有追兵,隻能去山中躲避,先把你傷口處置一番,此處看來沒有人煙,先找個僻靜處療傷。”
便從車上取來行李幹糧,又將紀離容提了背在背上,讓毛驢自拖車往大路走,他卻提了一大壇酒,背著人望石板道走去。
“你腳方才受傷了?”
紀離容被陳羽背在背上,才發現陳羽走路一邊高一邊低,腳上卻有些偏跛,懷疑是前翻爭鬥,受了外傷,連忙發問。
陳羽看了她一眼,道:“無礙,是幼時受的傷。”
紀離容聽了,小聲道:“失禮了。”
陳羽卻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