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海口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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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宗西南方便是大陸邊緣,大海與外門區域相距不過兩三百裏。

    柳清風離開後,秦先便咬牙轉向了西南。

    他不是魔修,但對於柳清風所說的魔修做派卻頗為向往:不計一切,達成心中所願。而他此刻心中所願,便是趕回穀口鎮。

    隻不過外來修士太多,以他的實力,最好是暫且躲避,待山中稍稍安靜,再設法回轉。

    而西南方最為僻靜,是棲身的首選之地。

    先是一片密到不見天光的樹林,林中各種怪藤糾結盤繞,又有大量毒蟲蛇蟻出沒,若非他稍具修為、且身上帶著早先牧野院配備的解毒丹藥,否則要從容通過實在太難。

    從密林的盡頭,地勢開始急速升高,他幾乎是一路爬著到達了山頂。山的盡頭是陡峭的崖壁,仿佛這山隻有一半,令他大為失望。

    不過,到了此地神識竟無法伸出體外,令他安心不少。隻要找個隱蔽的所在藏身,相信已不會輕易暴露。

    於是沿著山崖尋找,卻沒料到,才走了半個多時辰,崖下忽然躥出一個人來!

    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道人!

    秦先大驚,就要轉身逃走,卻猛然認出,這道人竟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個“王升”!

    一股衝天的仇恨狂湧而出,斷風刀瞬間斬下。

    其實,早在眾門派齊聚青木宗的時候,“王升”便已潛入此地。此地詭異,不僅禁絕神識,就連禦空或者禦器也是不能,為了探查,他攀到山崖之下,並且潛入海中,卻始終一無所獲。心頭正有一團邪火,忽然遇到偷襲。

    隻是偷襲之人的修為太差,他甚至未用一成之力,便將其打落山崖,而這變故太快,他甚至來不及看清那人的麵容。

    被“王升”的大力一拂,秦先狂噴鮮血,身上多處傳來撕裂之感,斷風刀還未碰到對方的一片衣角,身子已倒飛了出去。

    結束了麽?

    秦先如墮夢中,感覺是那麽的不真實,這就是自己的一生?

    何其可笑!竟然死在大仇人的手下!

    這一刻,恐懼不再,疼痛也消失了,隻有一股不甘。

    山崖並沒有多高,他很快便跌入海裏,意識迅速模糊,朦朧中,似經曆了幾生幾世,最終隻有濃濃的紫色。

    紫色消失之後,他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房間並不寬敞,收拾得還算整齊,此刻光線有些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彌漫在空氣中。

    石頭又長又尖的耳朵高高聳起,正伏在自己胸前,小巧的鼻頭不斷抽動著。

    他起身,感到一陣虛弱,但並不見什麽外傷,隻是靈力無法運轉,神識亦無法凝聚。摸了摸腰間,三隻儲物袋都在,心中稍安。

    一位身型高瘦、脊背微駝的老者蹲在門口,一下一下地吸著煙拐,神色灰暗。

    屋外的場院中,一位少女麵牆而立,其肩頭輕顫,似在抽泣。

    秦先猛然一驚,這背景怎地如此熟悉?不由得脫口道:“阿雅?”

    那少女聞聲一頓,似害羞一般,忙跑到院外去了。

    秦先一陣尷尬,原來是看錯了。少女的身形、膚色,甚至發飾都與阿雅極為相似,但方才離開時,其側臉的輪廓又略不同,顯然並非阿雅。

    再說了,自己又怎會到了穀口鎮?

    老者已收起煙拐,朝秦先客氣地問道:“公子醒了?不知公子是哪家府上?怎會暈倒在老頭子的菜園裏?”

    秦先忙恭敬地回了一禮,斟酌著回道:“老先生客氣了,小子名叫秦先,不知此地是何處?”

    姓秦?”老者一邊思索一邊自語,“咱們海口鎮好像沒有姓秦的人家,公子不是本鎮人氏?”

    秦先點頭,道:“小子一時貪玩,不意迷失了方向,輾轉許久,這才誤入此地,不知海口鎮地處何方?”

    老者一臉詫異,重新打量起秦先,但見其年少俊逸、氣質不凡,顯然不是說謊,但竟然不知海口鎮?

    附近雖有一十八座鎮子,但彼此相距並不十分遙遠,似秦先這般顯然出身不凡之人,不該如此孤陋寡聞才是。隨將海口鎮的位置以及其它鎮子的大致情況描述了一番。

    秦先仔細傾聽,又經過一番思考,隱隱覺得此地便是他所掉落的那處山崖底部,而這一十八座鎮子似乎就分布在青木宗外門西南角至海邊的這一片區域當中。

    隻是,這兩三百裏範圍他不久前才親自穿行而過,密林、毒蟲、山坡、斷崖,與老者所述完全不同,也根本未見什麽鎮子。

    時已近黃昏,老者自去收拾晚飯,秦先則獨自出門,在鎮上前前後後走了一圈。而隨著途中所見,又漸漸生出一種錯覺,難道是在夢中?

    所見的屋舍、酒樓、各式鋪子,雖與穀口鎮不同,但其方位、製式又是那麽相近,尤其許多鎮民的體形與相貌,都在穀口鎮可以找出相似者。就如白老頭的女兒葉子,分明就是阿雅的影子!

    白老頭即為先前的老者,中年得一女,取名白小葉,其妻已逝。白小葉年方十六,與阿雅同年。

    既熟悉,又陌生,一切都顯得不真實。

    憑著對穀口鎮的記憶,他很快走到一處富麗堂皇的大宅跟前,宅中一股濃濃的酒肉味飄蕩而出。

    木府。”

    他瞧了瞧門上的大匾,忽然升起一股衝動――如果宅中也有一位少爺,是否年剛十六?

    回到白家時,白小葉正在房中抹淚,白老頭抽著煙拐,獨自守在飯桌旁。

    粥已涼,他默默地喝了一碗。

    飯後,他還是忍不住問起了白小葉傷心的原因,答案則令他目瞪口呆,木家的少爺木銘今日訂親,結的是鎮上另一戶富貴人家——田家的小姐田清荷。而白小葉似乎對木銘情有所衷,是以傷心。

    這是多麽相似的情景!

    心中忽然一陣疼痛,自己訂親當日,阿雅是否也這般傷心?

    不久又漸覺煩躁起來。

    夜色已濃。他獨自在鎮上遊走,最終到了海邊。這是唯一與穀口鎮不同的地方,穀口鎮近山,而海口鎮靠海。

    大海茫茫,他亦覺茫然。

    從白老頭口中他已得知,這片地方與藥王穀一十八座鎮子的情況有些類似,都是與世隔絕的,千百年間,從來沒有人能夠離開,或者說離開的人都消失了,或者消失在無盡深山、或者消失在茫茫大海。

    感受不到靈氣,自己的傷可能永遠也無法恢複,甚至不能離開這裏,難道此生真要終老於此?

    一種恐懼不禁在心底滋生。

    第二日,鎮上便有消息傳開,說有陌生人到訪,這可是千百年來從所未有之事。於是因好奇而來白家拜訪的人絡繹不絕,秦先也不好回避,客氣地一一應對,而對自己的來曆,也隻說本住深山之中,偶爾到此,根本不記得來時路徑。

    到得下午,來了位翩翩公子,年紀與秦先相仿,身形也有幾分相似,但更加俊俏,麵白、身長,手執一柄折扇,且談吐直爽又不失文雅,令秦先暗歎自愧不如。此人正是昨日訂親的木府少爺——木銘。

    對於木銘的形象,秦先相當意外,竟不是自己的那副混蛋樣麽?同時也覺一陣安慰,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公子之名,才不至做出似自己那般無知的蠢事吧!

    然而,冥冥中似乎自有天意,在暢談了半個下午之後,木銘忽然問出一個問題,這問題直接令秦先渾身冰冷、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