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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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真是瞬息萬變,一年以後,廠裏就變了革,鄉鎮企業要改革為民營企業,是國家大氣候。廠長謝宜章隨即調離了崗位,調到了庾陽鎮經貿辦,耿文德一夜之間買斷並掌管了庾陽毛紡廠,庾陽鎮毛紡廠即刻更名為大德毛紡廠。鎮企業變為家企業。李若鳳也隨之升了職,成為廠裏財務科長。財權在握,自然與耿文德的交往亦是愈來愈頻繁,職位高了,權力大了,會得到人們的仰慕,也會得到人們妒忌。李若鳳在一個三千多職工的大企業裏足是自覺高人一籌,行動舉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這很使現任大德毛紡廠生產廠長的耿文德的親弟弟耿文義大為反感。一則是看不慣自己的哥哥與這樣的女人鬼混,更是恐怕自家的資產掌握在外人手裏。
耿文德如同讒嘴貓,為著他的那根筋的短暫快感,時時常常帶著李若鳳外出開房放縱。他甚至在廠裏特設了一間裝飾奢華的套間辦公室,是供耿文德休息的地方。耿文德為大德事業日理萬機,身心俱疲,這裏是他靜心的地方。可有人不是這樣看的,說那地方是耿文德歡心的地方,他們說多次看見李若鳳滿麵春光地從那裏走出來。
似乎毛紡廠的人們都在竊竊嘀咕,但是誰也沒有正麵去講。因為當事人是他們的老總!中國人根深蒂固的懼官意識、明哲保身的思想態度、連同沒有十足的證據,使得他們自覺地把這件事藏在心底,在大德毛紡廠的大門內,都像沒事人一樣,沒有人敢說。
然而,耿文義就不這樣做了。他對若鳳的敵對態度與日俱增,她的走道的姿態、說話的語調、待人的麵部表情等等,都會讓耿文義怒火中燒,但又是礙於哥哥的麵子,不便發作,然內心卻整日琢磨著要適時尋找一個機會報複他們一回。以至於讓自家哥哥清醒一番。確保他的耿氏家族集體名聲與利益免受侵害。他把思路想通以後,預備伺機行事。果然是到了一個炎熱的下午,他瞅見李若鳳旁若無人地進了耿文德的休息室,耿文義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他立即就跑回家來,將他的哥哥與李若鳳“如何如何”的事情添枝加葉地全告到他的嫂嫂那裏。耿文德的老婆,聽到了家庭裏最親近的人說出了這樣的事情,那怒氣就不打一處地來,火急火燎地往廠裏奔。到休息室敲開門一看,果見耿文德、李若鳳汗流滿麵地發怵,她眼中即刻就冒出了熊熊的火焰,揪住李若鳳往死裏猛打,耿文德旋即大喝了他的老婆一聲,但並沒有效應。唯見他的老婆如瘋狂之母狗,連撕兼掐兼咬,拽住李若鳳死不放手,恐懼中的李若鳳哪裏是她的對手?看樣子是將她往死裏打,耿文德終是惱羞成怒,看準老婆的左臉“啪!”就是一記耳光,耿文德老婆見自己的男人袒護外人打了她,一時間鬆開了李若鳳,鋪伏在地上便是打滾碰頭、尋死覓活,弄得全廠上下亂了心,有前來勸架的,有看熱鬧的,有人私下裏評論耿文德不正經,有人則說李若鳳是狐狸精,是第三者插足,勾引人家的男人,死不要臉,好好的家庭讓她搞亂了。有人說她看中人家的錢財,生磨硬纏。總之,人人懷藏著不同的心腸,團團地圍在經理休息室的門外,說長道短,人聲紛雜。耿文德更覺恥羞難耐,狠狠摔了一個茶杯以後,對著圍觀的人群大吼“回車間去!”一聲,喝散眾人。李若鳳則早已趁著空閑當兒蹌踉溜出去,跑回自己的辦公室,嗚嗚地哭起自己的委屈來。
起先的秘密,便成了公開的事實。這件事發生了以後,很多的人用冷眼地看她,但她一門心思地盼望耿文德盡快跟她的老婆離婚,她好立即鑽進他的富貴的懷抱,過她金碧輝煌的日月,因此,對於人們投給她的冷眼,她隻是默默地吞到肚子裏去,對耿文德老婆及其別人的漫罵議論,她有她個人的想法,有時候竟狂妄地想,“發你們的瘋狂吧,不久這財神老爺就不再屬於你們的了!”她竟將她所受的委屈化作了一種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去逼耿文德,但是,這個吃過腥味的貓在她的麵前雖然顯得百依百順,對於與老婆離婚的事總是支支吾吾往外搪塞:“先不要著急,這事一定慢慢來。”這使得李若鳳非常的氣惱,她曾在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哭鬧過他,並用自己的死威脅過他,耿文德佯裝痛苦與膽怯,幾番哄她說:“我是愛你的,我一定是要娶你的,這是遲早的事。”同時把大把的錢劃撥到她的賬下。
後來,又過了一段時日,就在大德毛紡廠裏,有很多的聯想家做出了新的判斷:說李若鳳一定是耿文德的一枚生意場上的棋子,用她的美色勾引他的商客,耿文德會跟李若鳳結婚?鬼也不會相信是真的。
李若鳳就在他的花言巧語裏糊裏糊塗地往下過,他堅信耿文德一定不會舍棄她的,因為她的年輕美貌和做事的能力足可以讓耿文德拋棄他的老婆家庭,投到她的懷抱裏來的,她就生活在自己編織的夢裏麵一樣,盼望它的實現。
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去,她的生活並沒有任何改變,她所盼望的東西始終也沒有到來。
讓李若鳳更感苦悶的,也就是大家所說的,耿文德為了他生意場上的應酬,的確頻繁讓李若鳳參加各種場合,酒會、舞會,無論中午還是夜晚,沒完沒了,她似乎些微感覺出耿文德在玩耍她。——這讓她非常氣憤,有時候也推辭過他,甚至刁難過他。
她的世界一直處於昏天暗地之中,她在痛苦與無奈中經受著煉獄般的折磨。隻有遇到林西平以後,她的思想才徹底的發生了改變!
就是那一天的晚上,就是在林西平到她家買東西的那個秋雨淅淅的晚上!
她與林西平的初見,就如同烏雲密布陰雨連綿久長的天空突然晴朗了一樣,高天裏撲灑了燦爛的陽光,空氣是那樣清澈,那樣透明,山嶺平地又是那樣充滿生機。她的生活不再渾濁,不再迷茫,那一種感覺,是平生裏所從來不曾有過的。那一種不安、那一種激動,那一種縈繞在心頭的纏綿激蕩!
“這才是愛情!這才是我所需要的真正的愛情!”她在自己的床上瞪大眼睛興奮地說。
一連幾天,她睡不好覺,東西也吃的少,她想:“人家是大學生,說不定他在大學裏早談上對象了,咱才初中畢業,還是農民,人家會理我嗎?我還在這裏自作多情!”她為這個而苦惱。
“萬一他沒有對象呢?萬一他不這樣想呢?”她還在想,“如果是那樣而不努力的話,可就要後悔了。”
是的,林西平這樣的條件,莫說是庾山村,就是庾陽鎮也是數得著的,他是大學生,庾陽鎮的機關、學校、企事業單位,有幾個是大學裏出來的呢?教育部門是算得上文化人才聚集的地方,但是民辦教師占有絕大部分,分布於邊遠的小學。中學裏麵盡是中等師範學校畢業分配的教師,師專畢業成為教師的,則成了鳳毛麟角,這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國農村教育的現實。林西平這樣的人才分配到農村,多少隻眼睛在羨慕地看著他呢!當然李若鳳表現的更為強烈,因為她自覺有很多自己的優勢在她的身上:首先是她美的麵貌以及她的風流體態,接著就是她富裕的家庭,更重要的是,她很自信自己能有手段讓她所追求的人在她的石榴裙下拜倒!她有這個能力,她也有這樣的經驗。她現在鄙視起耿文德來,別看他是腰纏萬貫的老板,充其量就是有幾個臭錢的鄉巴佬罷了,他不過是一個農民,說話辦事霸氣狂氣、土裏土氣,那樣一種俗不可奈的樣子,除了有那點靠壓榨工人掙來的錢以外,什麽也沒有!腦袋裏沒有任何文化的印記。而林西平,一路是在學校度過,經過了大學生活的熏陶,滿身上下帶著濃鬱的知識分子氣息,他的舉首投足,他的每一個眼神,上上下下都顯出睿智與聰慧,有著浪漫的情懷。況且,他是“國庫糧”族,國家正式的教師,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國家幹部待遇,事業單位編製,上班下班有始有終,況且一年竟有那麽多的假期閑在家裏,那個時候她可以隨著他到外麵的世界裏去走走,是多麽愜意多麽幸福的事!
她越想越感到生活的甜蜜,她因此也越去思考接近他的方法。
她首先想到的是那所小學校裏的周校長,她展轉反複地想了很久,覺得周校長更有說服力,並且周校長又還是本村人,他有什麽事情還得求到他的做村書記的父親那裏,她堅信:周校長不敢說壞話,並定會盡心盡力的。
趁著天黑,她提著幾瓶好酒,大包香煙點心之類的東西叩開周校長的大門,這讓周言培夫妻很是驚恐,“這樣一家眼眶子高到天上去的人,怎會重禮地求到咱們家裏來呢?”正當老兩口驚魂未定的時候,李若鳳羞羞澀澀地向他問起了些林西平的長長短短,最後幹脆托校長去為她去說這門親事。
老兩口這才放下心來,不過,讓老周感到為難的是:你一個土包子老百姓,怎還想配嫁一個大學生!況且你外麵的名聲……
然而礙於他家的權勢,隻得附和著說:“我確還不知道他這方麵的情況,我可以問他,看他的意思。”
“那就多勞校長叔操心了,事成之後,我會重謝您的!”
“不敢不敢,我也樂意成全你們的喜事啊。”
“多謝您老人家了。”李若鳳滿心歡喜地說。
待若鳳走後,周言培皺著眉頭對他的老婆說:“我怎麽去跟他說呢!西平是老實的孩子,我怕坑害他啊!”
校長的老婆也歎氣說:“可不,人家初來乍到,對這裏的情況不摸底,咱們怎好意思給他介紹這樣的人!不過,西平人雖老實,可也不是傻瓜,他釋文解字,接觸時間長了就能知道啊,你在中間做媒,不要多渲染什麽,隻是給他牽個頭,往後的事由著他們自己來,兩邊我們都不會落下埋怨。”
“反正我不想讓他們成!大家若知道媒人是我,會在心裏罵死我!”周言培不滿地說。
“你可不要亂說話!人家西平可是公家人啊,這個地方待不下去,屁股一拍就走,你可是積年累月住在這裏,整日跟李家打交道,這家人我們怎惹得起?你就給他們約定一個時間見個麵,以後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周言培聽從了他的老婆的話,跑到學校去找西平說了。
就在一周以後的星期六的上午,李若鳳同耿文德告了一個假,回到她的家裏來了。他知道小學校裏周六下午是不上課的,她在床上美美地睡到養足精神以後,才起來認真地吃了一點飯,將自己關到房子裏精心打扮起來了,她把臉仔仔細細洗過兩遍以後,便坐在她的梳妝台前進一步在她的臉上下工夫,她用眉剪將雜亂的眉毛剪掉,又把睫毛總的形體進行一番調整,看眉毛睫毛的搭配是否合理,盡量去使她的眼睛生動之中更加生動,她也知道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這個道理。所以在調整完畢以後,用眉筆又清清細細地勾勒一番,描一筆,太濃,擦去。再畫一筆,淡了,重來一下。感覺差不多了,就將眼皮上下快速眨巴幾下,在鏡子裏感覺自己已經達到滿意的程度以後,才將休整的部位從眼睛轉移到她的嘴唇上來。先拿起米分柄在她的臉上極認真地擦拭幾遍,看看濃淡的適度,又拿出一大盒的唇膏,她的那兩隻生動的眼珠子掠過那種種顏色的嘴唇膏子,她也分辨不清哪一種更讓他的心上人感到滿意,她的心思在她的腦子裏不停的轉來轉去,最後終於在一款淡紅的接近肉色的唇膏上麵停住了腳步,她知道,林西平是教師,不同與她接觸的那些**蕩漾的老板生意人,太妖豔會讓這個文質彬彬的先生輕視的,她淡淡塗抹幾遍,重在勾畫出清晰的唇線來。這邊就這樣確定了,耳釘耳環試過好久才確定上好,發型的處理也讓她煞是費盡了苦心,啊!那晚是剛洗過頭,太淩亂了,倘若是落墮一半到腮旁,又顯得太造作,她在穿衣鏡前轉悠了好幾圈,最後決定,還是披發吧,顯得大方,那天晚上,就那散亂的披發,他還看了好幾眼呢!
這一番修飾怎能夠呢?衣服是決不能夠隨便穿的。她從衣櫃裏拿出很多套各色的造型各異的外套,看著臉蛋發型,如何搭配才能顯得更加神采飛動,……就這樣穿上脫下,脫下又穿上地折騰了很長時間,便聽見小學校的電鈴的聲音“叮叮鈴”地響起來。她的心**辣地跳動起來,是的,等學生們走幹淨以後,她將如何去進入角色,去完成她人生的重大使命呢?她如同一位教師,在給他的學生上課之前去精心備課一樣!她要設計一套完整的切實可行的方案,去抓取林西平的眼球,讓他鬼使神差地進入她的愛情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