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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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假終於還是結束了,小男孩在假期最後的那段時間裏確實比較的狼狽,但小男孩還是如期完成了暑期作業;自己的“駕照”也在媽媽的幫助下找到了。雖然對睡懶覺的日子有些不舍,但想一想自己馬上就要見到好久不見的老師和同學,小男孩還是非常愉快的。回到學校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己的課桌打掃幹淨,然後把自己的課本、作業本以及文具盒之類的放在它們原本的位置上。

    第一節語文課下課時,小男孩將自己的語文假期作業交了上去。下一節是數學課,小男孩也提前將自己的數學假期作業放在課桌上以備老師檢查。

    上課鈴打過之後,同學們都在教室裏安靜地等著;不一會兒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了講台之上;當小男孩麵帶微笑地看向這個對於自己太過陌生男性身影的臉時,小男孩全身僵在了那裏;頓時周圍同學們的耳語聲全部消失了,隻是聽到自己腦袋裏嗡嗡直響,小男孩強迫自己回了回神,剛才有些發涼發麻的身體,隨著小男孩回過神之後心跳的加速,感覺越發的熱了起來;特別是小男孩的臉,這種感覺隻有不知多久才有一次的體育課上,參加老師組織的接力賽跑時才會有。

    一段小男孩從來都不去觸碰的、遠得似乎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但又刻骨銘心的記憶如晴天霹靂般地閃現在了小男孩的眼前。

    四年前的一天,一個男老師站在講台上對著一群一年級的小學生說。

    “今天,由我來給你們上數學課。”

    “你們數學老師要生孩子。”

    小男孩也坐在這群小學生中間,話裏所說的這個數學老師,很明顯是一個女性;小男孩唯一記得的就是,這個女老師上課時總喜歡坐在小男孩的課桌上,小男孩為什麽會記得如此小的細節呢?這就需要從小男孩剛上一年級時,媽媽給小男孩買的第一個文具盒說起了。對於這個文具盒小男孩十分喜歡,不僅外觀漂亮,而且蓋子背麵還印有被稱作“乘法口訣”的深奧數字;這個文具盒又一次充分說明了自己又長大了。小男孩十分愛惜這個文具盒,但令小男孩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自己如此心愛的文具盒在被帶到學校的第一天,就不再完美了,從一件“聖物”變回到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文具盒。

    事情是這樣的。在一堂數學課上,小男孩正在認真地聽講,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地按部就班;這個女老師和往常一樣,身體在不斷地向小男孩的課桌靠近,對此,小男孩也早已見怪不怪;小男孩也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隻是這個時候的小男孩忘記了自己課桌上發生的“重大變化”,可能是當時小男孩聽課太認真了,而沒有察覺到那越來越近的“厄運”,直到“磕啪”一聲才讓小男孩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眼看著自己心愛的文具盒被重重壓在下麵,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小男孩的內心可以說是崩潰的。

    終於下課鈴響了,老師從自己的課桌上離開了。小男孩立刻將文具盒拿到自己跟前,發現蓋子的一側深深凹了進去;小男孩急忙打開蓋子用手指往上推,令人高興的是竟然恢複了,小男孩心裏一喜,但當小男孩重新合上蓋子時,剛才凹進去的地方又凹進去了。小男孩來來回回擺弄了不知多少次,最終小男孩放棄了;小男孩也想過,在聽到那“磕啪”一聲的時候,自己應該鼓起勇氣,直接告訴老師“您坐在我文具盒上了”;但小男孩又想,老師坐上去的時候,自己難道就不知道嗎?何況小男孩相信全班都聽到了那“磕啪”一聲,老師自己就沒聽到嗎?而且坐在如此突兀的文具盒上,還一坐就是半節課,老師的臀部就沒有不適的感覺嗎?經過這些思辯之後,小男孩最終做出了一個堅難的決定—將自己的文具盒放在課桌另一側。經地類似事件的不斷訓練,小男孩似乎漸漸擁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後來小男孩才漸漸地了解到自己的這種“未卜先知的能力”讓自己錯過了太多美好的事情。

    對於女老師無故將自己的文具盒“坐壞”這件事,小男孩久久不能釋懷;不過後來,小男孩想明白了,因為小男孩突然意識到當時坐在自己心愛的文具盒上的女老師同時也是一個孕婦。

    “所以以後我給你們上數學課。”

    教室裏一片寂靜,小男孩雖然心裏有些緊張,但小男孩對這個男數學老師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因為小男孩幾乎對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是不錯的。

    “今天咱們不上課。”

    可能是出於一些本能上的反應,小男孩似乎感覺到要有什麽事情發生,而且是不好的事情。

    “咱們背乘法口訣。”

    這個時候,班上開始出現耳語聲。

    “什麽口訣?”

    “懲···罰···口訣?”

    “是乘法口訣。”

    這時班上有的同學開始快速地翻課本。

    “在這裏······”,一個同學指著自己手裏的文具盒對另外一個同學說。

    小男孩早已經在看自己的文具盒了,隻是在小男孩的印象中那個坐壞自己文具盒的女數學老師還從來沒有提到過背乘法口訣;而小男孩對乘法口訣的了解也隻是停留在媽媽第一次將那個文具盒拿到自己跟前時那樣。

    “這是什麽啊?”

    “點點,這是乘法口訣。”

    “幹什麽用的啊?”

    “算數用的,不過點點要先背下來哦。”

    從那以後,小男孩嚐試過去背,也問過媽媽怎麽背。但是由於小男孩感覺太難了,而且媽媽從那以後也沒有再提這件事情,所以小男孩就把這件事丟在了一邊,因為小男孩認為等老師教的時候再學也不遲。

    “從第一個開始!”

    這個男老師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著第一排最角上的那個同學。由於小男孩坐在第一排靠右邊的位置,所以小男孩並不是第一個。對於不會背的,男老師都讓坐下了,但突然從這個男老師口中發出了一句冷冷的聲音。

    “站到講台上。”

    這個從站起來之後,隻是一直站著的男同學抬頭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男老師,然後就表情呆滯地走到了教室的前麵。

    “站到講台上!沒聽見是不是?”

    小孩低著頭站了上去,不一會兒,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小孩出現在了講台上,而且都是男孩;對於都是男孩這上事實,小男孩早已經發現;小男孩隻是感覺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先停一下。”

    男老師走到講台上,隨意地好像擺弄什麽東西似的,將四個男孩分成了兩排,而且是麵對麵。

    “打對麵的臉。”

    小男孩愣在了那裏,隻感覺到自己全身發麻、後背發涼、耳朵裏嗡嗡直響。小男孩隻是記得自己不知什麽時候也已經站在了那格外顯眼的台子上,小男孩隻是渾身發抖,眼眶裏浸滿淚水地看著對麵站著的、驚慌失措的一雙眼睛。

    伴著一聲沒有說完的“沒聽見是吧”,小男孩感覺自己的臉麻烘烘的,隻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到了嗓子眼兒,小男孩本想還擊,但可能就是因為剛才的那一下,小男孩感覺自己清醒了很多,因為小男孩想到了媽媽,也隻有媽媽,因為如果不是媽媽還能有誰呢?

    小男孩跑出了教室。從那以後,小男孩再也沒有回到過那個教室,也再沒有回到過那個教室所在的學校。

    小男孩轉學了。

    時間真的就像靈丹妙藥一般,一切仿佛都和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發生過就是發生過,隻是記憶的傷疤看不見而已。

    世間又有多少看不見的傷疤,又有多少看得見的傷疤我們看不見或者看而不見。

    小男孩回過神來,畢竟那麽長時間過去了,也許正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曾經的男老師已經不記得那天的事情了。果然,經過兩天的觀察,小男孩發現這個新老師對自己的存在沒什麽異常。慢慢地,上數學課時,小男孩的精神狀態恢複到了和以前一樣;雖然小男孩暗自慶幸一切都和自己預想的一樣,但上數課時,小男孩還是從來不去看這個男老師的臉,也就更不用說眼睛了。奇怪的是小男孩心中預感要發生的事情最終沒有發生,一次也沒有,而且連發生的跡象都沒有。小男孩隻是認真的聽,認真的看黑板,而且始終避免一切與這個新老師的直接接觸。

    不過最終小男孩不得不麵對的還是到來了,因為一年一度的小學生競賽又開始了。作為參賽的一員,小男孩不得不和這個新老師直接接觸,而且是近距離接觸。因為每次競賽kǎo shì前的一段時間,參賽同學都會在上課期間去老師的辦公室裏做各種訓練題。要在以前,小男孩是十分享受的這段時光的,原因是自己可以不用去背那些煩人的語文課文;也不用去將什麽自然段分成段,然後還要加上自己感覺莫須有的段意,最後還要來一個在自己看來完全是無中生有的中心思想。讓一個還正在換牙的毛孩子去體會國破家亡、仕途不順、離愁別緒等等這些人類情感,實在是有些抬舉這些毛孩子;小學語文課本裏,不是幾百、上千年前發生的事,就是近代國寶級大文豪的真情流露;關鍵是這些毛孩子對身邊的事與物都還沒認全呢,這樣做雖然可以讓祖國的未來眼界大開,但這樣做的結果往往適得其反,不僅有點對牛彈琴的意思,而且還會導致這些“牛”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不知天高地厚地暗自對文人作家心生不屑。

    上小學的時候還好,因為“靜夜思李白床前明月光······”已經是滾瓜爛熟,“《靜夜思》的作者是‘空格’”這樣的填空題都不在話下,因為已經不知或讀或背了多少遍。但是到了初中和高中,小男孩發現這些填空題開始不按套路出了,因為小男孩從來都不曾讀過“書名號”裏那幾個字所指代的文字,而後來小男孩之所以會這些題,不是因為這些題已經出了不知多少遍了,就是因為小男孩像背乘法口訣一樣的背過;隻不過不像乘法口訣那樣的有始有終而已,背過之後,口訣裏的那些字終究還隻是那些字,而那些字最終也因為隻有那些字而過於單薄,以至於很快被遺忘。多年之後,小男孩也曾試著站在那些口訣裏的人的角度去體會,如果自己就是口訣裏的那個人,自己想要後世記住的到底是那“兩個名詞”呢?還是那兩個名詞所指代的那些自己由感而發、密密麻麻的文字呢?若是前者,將這“兩個名詞”刻在石頭上豈不更一勞永逸,寫在紙上真是太傻了,除非是為了後者。

    不過,古往今來,弄巧成拙也早已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雖然以前坐在辦公室裏,小男孩會覺得幸福無比,但此時那個曾經的男老師就坐在不到一米遠的地方;小男孩隻是感覺全身不自在,因為那不知該怎麽麵對的事情隨時都會發生;終於,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有不會的題嗎?”

    “嗯······還···沒有。”

    “雖然後麵有解答,但如果有似懂非懂的,可以說出來。”

    “哦。”

    從那以後,小男孩對這個新老師不自在的感覺漸漸不那麽強烈了。

    隻是從麥假開學之後,小男孩偶爾會從夢中驚醒,有時醒來之後還會不知道因為什麽而哭好長時間;小男孩隻記得當時自己是因為害怕才哭的,至於害怕的是什麽,小男孩自己也說不清楚。隻是每當小男孩回憶起自己兒時的時候,總會有一個場景進入自己的腦海—自己的周圍一片黑暗,但卻可以看到一個放在桌子上的蘋果,小男孩想去拿,但又有些害怕,當自己不知道何時手裏拿著一把小刀去切的時候,剛切開一點,就感覺不知道是自己在變小,還是蘋果在變大,小男孩隻想停下來,但卻停不下來。小男孩認為這是一個夢,也許就是小時候讓自己驚醒的其中一個夢;而至於那些讓小男孩驚醒後哇哇大哭的夢,小男孩一個也不記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