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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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許汐雲落入池中的時候,曹霖剛好踏進浣荷亭,見許汐雲落水,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就要躍進池中救她。許蓁月也是夠背,曹霖衝過去剛好撞了她一下,讓她碰到了池邊涼亭欄杆的柱頭,那一撞讓她頭暈目眩,一個站立不穩竟也栽進了水裏。

    亭裏那會兒也無仆眾,曹霖已躍入水中,竟無人知曉她已落水,可憐不會水的她就這樣溺在水中多時。待得曹霖救上許汐雲,喚人去叫大夫,丫鬟們尋著自己的主子才發現不見了她。眾人又以為她是負氣不知躲到何處,耗費多時,終於尋得她落水的痕跡,那時的她已是一具被泡得不堪的屍體了。

    回憶當日情景,叫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可如今她已不再是許蓁月,她是文華照,一個九歲小娘,身在南直隸下小縣,雖這時也是真帝年間,可她在的這地兒遠離梁都,她也無可奈何。

    記得母親說過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隻得用這句話安慰自己。

    她如今所在的文家,父親文之淳三十二歲年紀,是一小縣令。母親範氏和他相當年紀,出身商戶,生得花容月貌,持家行事又幹練精明。文家本是小戶,無甚家產。範氏就隻打理她隨嫁的商鋪和莊子,倒是年年獲利頗豐,文家度日也就從不為錢財發愁,不然就文之淳那縣令的餉銀可不能讓文家這一大家人吃穿寬綽。文之淳敬重妻子,不納妾室,從不嫌她是商戶之女,夫妻二人頗為恩愛。有二子一女,長子文華棟時年十四,二子文華量時年十二,再就是她這個小女兒華照。

    文家眾人皆疼愛幼女華照,華照因春日裏跟著文家兄弟野遊吹了風著了涼,回府當夜就發起了高燒,暈暈乎乎好幾日,再醒來就成了許蓁月。她溺水前已是過了雙十的婦人,如今卻又成了文家九歲小娘,她也是心裏直犯愁,先別想啥自個兒要報仇的事了,如何才能扮這文小娘扮得毫無破綻,不叫文家眾人起疑。

    好不容易戰戰兢兢躺在床上扮了這好幾日的文華照,文家眾人皆發覺小娘子自病後實有些不同,但又以為她是生病的緣故,壓根兒就沒往什麽駭人聽聞的諸如“借屍還魂”之類處想,以為她病好了也就無甚了,仍舊如以往一般疼她。

    今兒這會兒剛過正午,庭院裏有風吹過,窗前那株玉蘭簌簌地落下幾片白裏帶粉的瓣兒······她正望得入神,大丫鬟蜻蜓過來對她說道:“小娘,你病初愈,今兒已經看了好一會兒花了,現又起風了,你還是別在窗前坐了,躺回床上睡一會兒吧!”說罷,又端了文華照剛喝過的那杯茶,道:“小娘,這茶可已經涼了,你可不能再喝了。去睡一會兒吧,銀耳雪梨湯也熬好了,剛好醒來就喝那個罷。”

    她隻好站起身來,慢慢地走到床前,脫了鞋上床,蜻蜓又拿了臥衣過來伺候著她換了衣裳躺下,幫她掖了掖被子,又放下了帳子,輕輕走出了內室。

    她躺在床上,雖是閉著眼,可心裏想著事兒一絲睡意也無。她想著母親,隻想她來了這兒,可母親呢?母親現時又是怎樣?父親那樣離去不過一年,而她也這樣走了,母親定是為她的溺亡流了不知多少淚吧?她心念著母親,怪責自己不孝。忍不住又有淚從眼角滑了下來,淚珠慢慢滑落到耳廓間,她一驚,趕緊用被子擦了擦。她得記著自己如今是文華照,文家的小娘子,可不是那許蓁月,不是那已溺水而亡的許蓁月。手緊緊地抓著身上的被子,她告誡著自己來之安之,她如今隻是九歲小娘,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慢慢地,她鬆了握著被子的手,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近黃昏。外麵的風也吹得越發厲害,庭院裏的樹木被吹得嘩嘩地響。蜻蜓又伺著她穿了衣裳起床,小丫頭萍兒正好端著銀耳雪梨湯進了屋。

    她坐在窗前喝著湯水,窗戶已經關上了,庭院裏那棵玉蘭也看不見了。蜻蜓道:“小娘,自你生病後,也在這屋裏箍了好些日子了。你今日氣色不錯,若明日天氣也如今日般晴好,就可以到花園裏去逛了。園裏的牡丹花可都要開了。”

    她點點頭,睡了一覺也著實渴了,於是就把那一盅湯水喝得幹幹淨淨。蜻蜓見了,高興道:“小娘真是好了,這胃口跟之前一樣好了。”說罷,又上前收拾盅勺,讓萍兒端回廚房。

    華照抬手看了看自己如今的手腕子,細細的,心想:原來文家小娘子之前挺能吃東西,那我也得如那般才行。

    許蓁月自父親離去後,那些時日裏她茶不思飯不想,那時候除了母親憐愛,時常派人送些好吃的到曹府,又切切叮囑讓她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曹霖心不悅她,從不在她的吃食上有所關心,隻聽之任之,於是她也越發得清減了,直至溺水前已是風吹就能倒一般。

    她看著蜻蜓拾掇著桌子,又將屋裏的燈陸續地點上,暖黃的燈光亮起,她想著或許是父親保佑,讓她能在文家小娘子身上得到重活一生的機會,她定當好好活這一世。

    小丫頭萍兒和蟬兒提著食盒進了屋,見她坐在桌前,忙上前行了禮,蜻蜓道:“小娘,這飯送來了,你剛喝了一盅湯水,這會兒吃得下嗎?”文華照點點頭,道:“吃得下!”蜻蜓就讓萍兒兩人將飯食拿出擺上桌。

    因著文華照母親本是商戶之女,文之淳本也出身小戶,文家吃食上自是比不得從前安平候許家和曹府般精細。但因得南直隸天氣溫潤,物產豐富,食材新鮮,又具南邊兒獨有的鮮香麻辣風味。讓她吃了這些時日,倒也嚐出了不同以往的味道,漸漸地習慣了這種鮮辣香。

    片刻,蜻蜓就將飯食擺在了桌上。一個白瓷大碗盛著白蘿卜燉肉骨湯,灑了幾粒兒麻椒,飄著椒香的肉湯味兒令人聞到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一碟清炒的雪豆苗嫩綠誘人,一盤春韭炒肉末時不時也有香味兒竄到鼻間。又一盤酥皮烤乳鴿,皮兒已烤得焦黃,又有香辣的烤料敷在皮兒上。還配了一小盅鮮椒蘸水,紅紅的椒末和白綠的蔥花,讓她忍不住就食指大動。

    起初,她是吃不得這樣的辣滋味。可是南直隸人就沒有不吃辣的,道道菜不是辣椒就是麻椒。生病未愈那幾日倒是餐餐清淡無辣,那會兒,她初來乍到心中惶惶也是食之無味。待得大夫診後說她已經痊愈,於是文府這飯食就鮮辣香的上來了。

    那初時嚐得辣滋味,真是不能言不能語,隻顧抱著水盅喝。稍得幾日,因著這身體本是文家娘子的緣故,才食得了那滋味兒。過了這麽些日子,倒令得她飯食無辣不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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