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文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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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照與蜻蜓吃過飯食,就躺到羅漢床上發呆。蜻蜓吩咐小丫頭們將食具送回廚房,又對文華照道:“小娘,今夜風大,不曉得會刮到啷個時候。要不,叫小丫頭們這就將熱水送過來,小娘洗漱洗漱,早些歇下吧?”
文華照隻盯著頂上的梁木,道:“過一會兒再讓她們送來吧!這會兒也早,我就在這兒躺會兒。”
她愣愣地望著屋頂,聽著風呼呼刮過的聲音,耳朵裏回響著蜻蜓脆亮的南直隸話,再一次提醒自己這兒不是梁都。幸得因著這文家娘子的身體,她既能聽也能說這南直隸話,否則早已露了餡兒。
她翻了個身子,側身躺著,看著蜻蜓坐在一旁繡凳上做鞋子。屋裏安靜地隻偶爾有燭火芯子燒著啪啦的聲音,外麵的風聲卻是一直未停。
她想起在許家時,母親教她唱的那一首歌“昨夜小樓又東風,春心泛秋意上心頭,恰似故人遠來載鄉愁······”
她想到母親,想到她幼時,到得入學的年紀,母親除了讓她和安平侯府別的小娘子一塊兒跟著許家請回來的女官學琴棋書畫以外,還教她念了好多連父親也沒聽聞過的詩文,又教她與他人不同的繪法作畫,甚至連算學用的數也是特別,甚至令父親也起了趣兒跟著一塊兒湊熱鬧。
那時他們三人在一塊兒可多好呀!她不喜學琴,用手撥弄彈弦的樂器她都不想學,母親和父親也不勉強她。她想學笛子,可大梁公侯之家都不喜女兒家吹笛,覺著於女兒容貌有礙觀瞻。可父親依然請了大梁聞名的笛子大師馬元音教授於她。她一個人學著無趣兒,母親便陪著她,悉心拜了馬大師學吹笛。待她出師,母親也出師。母親不知哪兒尋了那麽多好聽的曲子,她二人就湊在一塊兒琢磨著,練習著。那些個花好月圓的日子裏,父親常常端著他最喜愛的紫砂茶缸,聽著母女倆的笛子曲兒,遨遊神外。
如今在文家,二子當下自是以學業為重。文之淳和範氏也讓她去縣府辦的女學。女學裏除女兒家慣常要學的詩書外,也教授琴棋書畫。她感覺文華照這身體似乎學了一點兒琴,可是初學琴藝的緣故,一首完整的琴曲也彈不了。畫也是淺淺了了。
大梁重學,下轄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有縣衙辦的學堂,南直隸有名的書院也有不少。文之淳雖出身小戶,苦讀詩書考取功名得了這華昌小縣的縣令,更令他覺得要興學重教。縣裏已有了男子學堂,離華昌不遠的南直隸州府錦川更有著聞名大梁的敬睿書院。
於是,文之淳就在縣裏辦了個女子學堂。爹張羅著辦的女學,女兒可不能不去。不但得去,還得積極。
隻這些日子她生了病,沒有讓她去。現她已病愈,再過兩日,她也得去女學繼續之前的學業了。
文華照躺了一會兒,忽覺得索然無味,起身下地就在屋裏走來走去。
蜻蜓坐在一旁做繡鞋,道:“小娘,你這樣消消食也挺好。”
文華照對她笑了笑,道:“若不是外麵風大,我也想去院子裏走走。”又想到以前,在許家的時候,與母親用過晚膳,就挽著她的手臂在園子裏走走,母親稱作散步。可是,自她嫁與曹霖,卻從未曾與他散過步。
母親教給她好多有趣的東西,可那時她隻一心想著曹霖,想著如何才能給他生兒育女,盼他顧憐,因此漸漸地荒廢了那些。
她看著蜻蜓做繡鞋,忽然想起以前母親教她做的拖鞋,就對蜻蜓道:“蜻蜓,你做雙拖鞋吧!”蜻蜓正用剪子剪線頭,忙停下了手裏的活,問道:“小娘,這拖鞋是啷個樣的?”
文華照聽著這糯糯的南直隸口音,暗暗地歎了口氣,用了大梁官話道:“蜻蜓,我也隻是上回野遊時偶然聽見別家娘子說這拖鞋,我也不知道拖鞋是什麽樣的。但如今,書院女學裏先生都用大梁官話授課,父親又是縣令,縣衙裏人和文府來往頻多,你也得多說官話才是。”
蜻蜓抿了抿嘴,笑著道:“小娘說的是,奴婢以後一定多說官話。隻是奴婢自幼不識幾個大字,說這官話,怕一張嘴就讓人笑話。”
文華照道:“你跟我學便是。若有不對,我提醒你。”
蜻蜓嗬嗬地笑了:“小娘啊,你這病了一場,便要做奴婢的先生了!”
文華照一驚:“蜻蜓,這可是女學裏先生說的,我等俱是大梁子民,理應說大梁官話的嘛!”
蜻蜓笑得更歡了:“嗬嗬嗬,小娘,奴婢逗你玩兒呢。先生說的是,小娘說的是。你瞧著,我這幾句官話說得可好?”
文華照跟著也樂了:“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
兩人正說著,就聽見外麵婆子道:“小娘,夫人來了。”
文華照隻作出一副歡喜的樣子向門前迎去。範氏帶著青竹和蟬兒,一踏進屋裏,就見自己的嬌女歡喜的樣子,看來華照的病是好了。她心裏甚是高興,趕緊拉過華照:“我的幺幺啊,母親今日圍著幾個鋪子忙得,白日裏都未能得閑來看看。現下,看著我的幺幺已是好了,真是高興啊!”說著,又吩咐蟬兒將一籃子橘子橙果放在桌上。
文華照聽得這話,心裏也有些許動容,:“這範氏是真疼愛自己,自己既已是文華照,那就暫且好生做她的女兒吧!”便拉著範氏的手,扮著小女兒的嬌憨,說著可人的話兒,又剝了橙子給她,直哄得範氏心裏如喝了蜜一般,她自己竟也真的歡喜起來了。
兩人笑眯眯地吃著橙子,文華照嗔怪道:“娘,爹已經兩日沒來看女兒了。”
範氏歎了口氣:“這幾日縣衙事務繁忙,他昨日就住在衙門裏沒回來。也不知是什麽公務,讓他忙得連回來歇息都不行。”
文華照道:“娘,爹那麽辛苦,這好吃的橙子可得給爹送些過去。”
一聽這話,範氏笑得:“我的幺幺呀,吃個橙子也惦記著她爹呢!這麽個年歲,就知道心疼她爹了。幺幺放心,這橙子白日裏我就已經叫人送了一大筐去縣衙了。”
文華照看著範氏開心,自己也笑著。
蜻蜓趁著這會兒華照屋裏有人,便叫萍兒到廚房取熱水。
文府本就不是大戶,仆眾算不得多。小娘身邊大丫頭隻她和小丫頭萍兒服侍。小娘的事幾乎都得由她,萍兒年歲跟小娘差不多,定多跑跑腿,掃掃院子什麽的。
母女倆說了好一會兒話,範氏白日裏也忙了好些事務,著實也有些累了,便吩咐了蜻蜓好生照料華照,便領著青竹和蟬兒回去歇息了。
蜻蜓將浴桶兌好熱水,幫華照裹好頭發,服侍她照洗過身子歇下了。
文華照躺在床上,帳子外麵傳來蜻蜓窸窸窣窣收拾的聲音。她看著透過帳子映進來的燈光,慢慢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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