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雪濤化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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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半弼搖搖頭,暗道太看低了大師水平了,此詩沒有一千萬,連名字都別想聽。
他走到艙中的一處紅木方桌前坐下,招呼上茶。
“這位公子,一人獨飲香茶,可感寂寥啊?”
蘇半弼鼻中先是香風一繞,旋即一個嬌媚女聲在耳畔響起。
“我行事如此隱秘,為何還是被人發現了?今日要爭花魁嗎?我從不與人競價的。從業二十年的清倌人在何處?速來見我。入幕之賓肯定是選我咯,可是還沒作詩啊!樂器就不必聽了,我自己會彈。”
蘇半弼拍了拍身邊的長盒,根本不用回頭看,直接就是一串行話,樂感流轉,語音洪亮。
果然,那嬌媚當場沉默,無話可接。
一聞身上那香氣,便知後事發展,幹脆一口氣說完了,簡潔明快,毫不囉嗦,根本不給反應之機。
“公子,不是,你這樣回話,教我……哪,哪有什麽二十年啊,蘇小侯爺!你誤會啦。”
蘇半弼一愣,回頭一看,見是一位容貌秀麗的綠裙女子,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汝安州樂隊紅蓮妙衣坊成員方瑩,見過靖越候,侯爺真是好雅興呐。”
蘇半弼細細一回憶,往日穩坐飲水處之時,確實是在主場地皇家樂宮中見過她,
“想起來了!原來是方姑娘,姑娘好。我還以為是那誰呢,我可是馬上就要有家室的人!不能參與這些”
蘇半弼一臉嚴肅,高聲回禮道,
方瑩斜著眼看了蘇半弼片刻,見他又開始低頭不語默默沉思,不時以手指叩擊桌麵,隻好便又開口提醒道:“候爺,不知那方才首詩,可否告知小女子一二句?價錢照付。”
“啊?什麽詩,方才何事發生?是不是船要沉了?我一直坐在這裏呀,方姑娘你可能看錯人了。”
蘇半弼滿臉疑惑。
方瑩連忙做了幾個深呼吸,俏臉似笑非笑,完全不知怎麽接他話,心想這羽帝福音有如此功效嗎?以前他可絕不是這樣,簡直是像換了個人。
“這樣吧,方姑娘,你我皆為音超,哦不,超音盟賽音樂人,多餘的客套話自不必多說,下半程盟賽,隻要你們能贏下我的隊伍,便免費,免費贈一句與姑娘如何?相信我,此詩的最後一句,才是全篇精華,一等絕妙,世間僅有。”
“好!那便依侯爺,到時記得用皇家貢紙書寫哦,還有,要蓋上你的侯爵印佩喲。”
蘇半弼聞言微笑,卻不再回答。
方瑩抿唇一笑,語態嬌柔,蘇半弼趕緊側過臉去,不與她對視。
他刻意拋出賭約,隻是想鞭策一下自己,製造一絲懸念,這樣能催人奮進,又能讓思維開闊,想必大師在天之靈,當會很欣慰。
汝安州紅蓮妙衣坊?我記得這支樂隊,全是由妙齡女子組成,一人一句的話,隻消得三五首,連她們二線預備隊都一齊搞定,送入府中端藥掃院,早晚更衣,簡直絕妙!
一路再也無話,三日之後船到太滄州邊界港口靠岸,蘇半弼下船,改換車馬向西,直入吳川寒嶺山下的新豐小鎮,據那重金換來的密報稱,本國神醫端木雍,目前正隱居寒嶺山中。
“這長途,怕是有三千裏餘水路,幸好是沒貪便宜乘慢船,多耽誤一日便多有變故。”
蘇半弼暗道僥幸。
小鎮最高建築來龍酒樓的圓柱下,蘇半弼正向遠方眺望,小鎮此時正當夏秋之交,河流潺緩,柳橋銀波,來來往往人聲喧嘩,盡是販售各類山貨野物的小商人,當中也不乏手持樂器的音樂人。
蘇半弼抬眼運足目力掃視一圈後,不禁周身一顫,遠方有幾座衝天高峰,拔地而起橫檔在前,霧影蒙蒙飛鳥難過。
“很冰冷,很凶險,符合名醫氣質。”
蘇半弼讚道。
在小鎮上購置好各類物品後,蘇半弼便向山中行進,他手上有孫伯給的地形圖,上麵標注著疑是端木神醫的大概位置。
他一到山腳下,直接便是運起樂感強化腳力,旋即一頭紮進殘雪未盡的寒嶺山中。
音樂人造詣要達到四境大家時,才能支撐淩空飛行,蘇半弼隻能勉強做到身懷輕功的樣子飛跳在山石之間,身邊的景物飛速後退,畫成一條條黑白線。
初雪過後。整片山體變得素淨清亮,黑石白雪斑斑塊塊,大山在此時恢複了雄壯,斜嵌在身邊藐視細雪,細雪又紛紛化去,在山腳下融流出一條冰河。
“好景色啊!三天了,在船上隻想得半曲,一見此山便登時完成!”
人才行到半山,他暗道一聲,便知不能再走了,再走便景致全無,靈感渙散。
蘇半弼停步收功,拂石而坐取下樂器,調整好全身狀態,腳尖一點便是彈奏起來。
大部分音樂人皆不愛用樂器譜曲,創作時直接在五音心弦上進行排演,一來不受格局限製,二來防人偷聽,雖然無法複製樂曲的威能,但全曲被人聽去,隻怕對戰之時被人防備,要吃大虧,生死戰鬥人命關天,可不比在超音盟賽中鬥弦。
蘇半弼當然是雙邊通占,如此更有創作興致。
船上的那半曲,卡就卡在不知該如何變化,便如江水遭遇阻塞,一見這山時,蘇半弼豁然明悟,滔滔江水便要直灌雪山而去,此刻,江水結為冰雪,冰雪融成江水,上下一體,了無疑難。
前半曲是大江直流,節奏明快,到盡頭時雪山忽現,冰凍凝固時節奏幽緩,快慢輪轉更加捉摸不透。
“漂亮!這首就叫《雪濤化雪》”
今天手感真是好,趁狀態火熱便再彈一遍,回去再用樂感細細打磨一番。
正彈時,突然有一股幽冷異香直透心脾,蘇半弼立刻警覺,這香味,是來了多少花魁啊?怕是全大陸的都來了吧?本候素來嚴謹正派,一律隻要清倌人!
他立時便要準備戰鬥,身邊卻不見一個影,隻有一堆堆紫色雲團,濃到近乎黏稠,不知從何處飄來,圍在自己身邊五尺處,翩翩繚繞,隨琴音而動。
難道有毒?
蘇半弼趕緊屏息凝神,雙手一抹便迅速停止彈奏,心道先還是避為宜,這才剛站起來,便聽見一聲暴喝響起,震蕩大山。
“賊子!已然聽你多時也!膽敢以樂曲偷攝老夫雪鹿靈香!看老夫不將你這賊子剁了。”
“老頭!竟敢偷聽本候爺譜曲,速速聯係監牢吧,此處留你不得,還有甚財產寶物之類的快點交,如此重罪,你給本候認真一點!”
蘇半弼當時便怒了,這死老頭兒說話有點衝啊,不頂他兩句還真壓不住。
來人是個蒼發老者,身披蓑衣頭戴草帽,一身漁夫裝束,二尺長髯呼呼飄動,他先是抬手一揮,那一紫雲般的雪鹿靈香便是咻咻兩聲,鑽入長袖之中,旋即又怒喝道:“休得多言,馬上便來擒你這賊子!”
那老者飛身撲進,大手一探便是將口中蘇半弼的肩膀扣住,沒有遇到任何反抗與樂感衝擊,他還道是何方名宿來此挑釁,原來卻是個樂仕造詣都沒有小子。
蘇半弼隻覺得渾身有巨力巨力侵入身體,五音心弦立時繃緊,隨後全數僵化,周身樂感竟是調動不得,一股股熱流隻在丹田樂台中打轉,腦中的文武天機嗡嗡震響。
“小子,老夫這手扣人心弦,使得如何?現在知道何為境界差距嗎?一個毛頭小子也敢來tōu rén寶貝,真是找死。”
蘇半弼還待再罵,突然口中灌風,竟是被這老小子提了起來禦風起飛,一時更做聲不得。十數息後蘇半弼被帶到了一座雪山之上,被老者隨意扔落在地。
“老東西!你可知我是誰?別說小爺沒有偷,就即便偷了,又怎樣?你個老東西,還能把我怎麽樣?沒見過世麵便回去讀讀書,先去查查我舅舅是哪一位,然後再來與小爺說話,馬上賠禮道歉,並自斷一指,饒你老命。”
蘇半弼說著話,自雪地上優雅站起,拍拍塵土,整理衣襟。
老者聞言也不動怒,隻細細探查了一遍周遭環境,心想這小賊說起話來,那是仗有人勢的標準姿態,若是沒有高手暗藏,怎敢孤身便入山來?但自己成名多年,豈會被這小賊唬住?
老者本來是想教訓一頓便放他生路的,卻聽這小子說話狂得無邊,越想越是氣。
“小賊,不管你多大後台,我端木雍!統統不懼。”
晦暗天空突然起飄起雪,刹那間便有冷風習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