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此曲大妙

字數:4610   加入書籤

A+A-




    嗚嗚嗚,全場瞬時節奏大亂。

    這是以耗費巨量樂感震發出的加急奏報,辰南頊八天以來不知聽了多少次,隻是此刻竟還能聽到,令得他是勃然大怒,狠狠一腳踢碎了身後木椅,身邊大臣趕緊奔出去一探查,果然,田間幹涸雖解,但大片福喜大麥仍舊隻能維持一個不死而已,跟之前一樣,怕是與水無關。

    在場奏樂的音樂人無不沮喪,樂曲停了大半,但仍還不放棄的,兀自在狂彈不止,大片水珠掛在麥穗上,滴答跳落。

    如此結果,何以解災?

    唯一欣慰的是好歹解了飲水之急,使得民眾能暫時能壓住恐慌。

    蘇半弼奔到麥田中,滴滴蓮花驟雨灑落在他身上,錦玉天良袍水火難透,但依然感覺冰冷刺骨,有股無力感自心中湧起,他其實一直在猜測是有人從中破壞,而此刻則更是確定了,但一時卻也查不出線索,也沒這個時間了。

    他蹲下身,握住一把麥稈,剛一入手的瞬間,便覺不對,再拔起幾株來細看根須,最後探手一抓,原來如此,蘇半弼立時便發現端倪。

    “傻了吧?這彎路,走得實在太遠,蓄意轟塌江堤,在帝國律法中判幾年啊?太子殿下,對不住咯。而且我們有言在先,你乃堂堂一國儲君,不能做出那供認從犯之事啊。壞了!我怎麽有種要坐死牢預感?”

    蘇半弼想到此處,竟忍不住心弦一顫。

    片刻後他搖搖頭,又寬慰自己道:“不會的,現在就坐牢時機有誤,沒有先例啊!大陸上那些世家子弟和寒門才子,現階段還在參加宗門大比或者青樓吟詩呢,到關進去之前,還有好幾樣項目要做的,他們人數多達上千萬,從未有一個在這個時間段就坐牢的,那我就更不可能了。”

    “小事而已,穩得住。”

    蘇半弼消除憂慮,繼續探查起來,這些福喜大麥原有的樂感波動,幾乎感應不到,之所以能維持不死,全因精氣尚在,並不曾過多損耗,隻是被什麽東西死死壓製住了,就如音樂人的五音心弦被人鎖住一般,那是全身命脈,靈魂所在,一遭控住時,便再灌進多少靈丹妙藥也仍然是廢。

    他估計再壓三天,全州將顆粒無收,這一顆麥粒比前世一粒花生還碩大的福喜大麥,果然品種不凡,旱成這樣仍能頑強不死,堪稱麥中龍族。

    蘇半弼能知道症結所在,全靠腦中文武天機給出的反應,文武天機除了能播放自帶音效威能的曲子外,對樂感的波動也是無比靈敏。

    世間萬物皆能感應五音,從而產生樂感波動,是以文武天機在身,一草一木任何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蘇半弼的探查,如若還有查不到的,那也實屬正常。

    現在弄清了原因,卻反而不知該從何處從下手,他以手捶地,神情懊喪。

    蘇半弼帶著滿臉泥水站起身來,看見麥田邊有幾位布衣老漢正暗暗抹淚,三個半大孩童在麥舍的屋簷下嬉鬧,小手捧起水,也往身前的麥苗上澆,發現蘇半弼滿臉泥汙站在自家地裏,一個個便都笑起他來,雨突然停了。

    蘇半弼抽身回去,背上樂器再出來,單腳一踏便是躍上了一間麥舍的茅草頂棚。

    明知事有蹊蹺,便不能再向太子稟報,那現在的困局要如何破?蘇半弼苦思良久,突然一笑,抬手直接打了自己一巴掌。

    還有什麽好思考的?無非又是在考驗創作能力而已!福喜大麥比起碧玉紅酥藤來如何?水沒效果,上酒便是,用在此地最宜,蘇半弼心神一沉便彈奏起來。

    曲中杯影翻飛,酣暢依舊,蘇半弼卻隻彈得半曲便停下了,心中莫名惱怒起來,為何還是不對症!他手搭樂器心思飛轉,按理說酒乃糧食之精,但此刻反補回去卻是無任何效用,難道還需重新創作,可現下時日無多啊!

    一念至此,蘇半弼不禁又愁又喜,喜的是遇上新挑戰,反倒讓人豪情大漲。

    場中的音樂人漸次離開,今日引水造雨皆是消耗極大,無半刻鍾便散盡,太子辰南頊與眾臣忙於安撫百姓自顧不暇。

    大片麥稈貼地倒伏,生氣淡薄,原本是一派豐收的喜悅景致,此刻竟透散出荒涼,不遠處江水洗岸,鳥啼孤寂。

    蘇半弼當然不能退,他獨立麥舍之頂,負手閉眼,樂器靠在腿邊,此時麥田中隻餘烈日之灼熱浩蕩,悶卷四方。有賴於身上衣袍奇妙,是以並無一絲燥熱感,額頭見汗隻因心中焦急。

    “必須得破掉這股詭異的壓製力才行啊!”

    深夜時分,辰南頊方才想起蘇半弼來,於是派貼身內衛去召時,回報說靖越候仍守在麥田未走,要想出解決之法。辰南頊笑罵那小子不要裝勤奮,速回府衙來一同商議對策。

    之後那內衛仍是獨自返回,並報上靖越候原話:“靈感來了走不動路。”

    這一晚,太子深感這兄弟已換他人,這還是那個整日隻知勾搭良家女子的小君郎嗎?

    蘇半弼一天一夜滴水未進,麥田之上那張新造的改裝琵琶響徹整夜,直至第二日正午時分,這期間,他嚐試了各種曲風,也將那曲《家萬裏》修改好幾遍,卻仍是不起作用,而腦中那文武天機更是紅芒不閃,死寂靜音,給不到一點助力。

    四下裏漸漸圍滿了人,以太子為首,都在靜看蘇半弼,看他時而低頭吟哦,時而抬頭苦笑,時而左右踱步,時而捧起樂器猛敲額頭。

    辰南頊看不下去了,但此刻正是他專心創作,樂感微妙運行之際,貿然叫停損傷極大,必須巧妙處理對才行。

    辰南頊左右一看,咦?那不是衛氏二xiǎo jiě衛希月嘛?於是便下了令。

    衛希月聽到太子口諭,便隻好遵命,心想嚇死了他倒好了,省得一天到晚輕薄放蕩,也算為姑娘們除害。

    “小侯爺!你造詣低微,還是不要強裝了,且去紅樓飲酒流連最好,解旱災,你不行。”

    衛希月的聲音如銀鈴響風一般幽幽傳入蘇半弼耳中,立時讓他心神巨震,當場竟是呆住,數十息後,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恍然頓悟。

    “飲酒?飲酒!”

    蘇半弼突然口中大叫不止,模樣近乎癲狂。

    在場眾人紛紛看向衛希月,臉上神情各異,她隻嫣然一笑,事不關己。

    眾人隻見蘇半弼飛速掠過麥田來至太子身邊,開口叫道:“想到啦,快!擴音石、大鼓、鐵板,全數搬上最高那間麥舍頂上。”

    他剛一說完,便朝衛希月奔去,同時解下身上錦玉天良長袍朝她一扔,一眾玉澤西隊員剛想彈曲防禦時,卻見蘇半弼又複躍開,又複躍上麥舍,衛希月哎呀一聲被便長袍罩住,鼻中陽剛氣息亂撞,旋即揭下長袍,粉腮氣得一鼓一鼓的,把周圍一眾男性音樂人看得躁動難耐。

    太子一聲令下,自是有人迅速準備齊全,此刻蘇半弼展開雙手屏息靜心,七根心弦嗡嗡震鳴,身後是兩位前來相助的音樂人,手持大鼓鐵板看著蘇半弼,不知他欲何為。

    靜默數十息後,蘇半弼回頭朗聲道:“所有人,稍後都跟隨我的樂曲奏樂伴奏,懂否?帶我提醒之時,便立刻奏起控水曲進行灌溉,多謝。”

    語調借著擴音石的放大效果,傳遍全場,片片麥穗輕搖,似有也有感應。

    調整已畢,蘇半弼右手輕輕撫上六色琴弦,朝身後兩人點頭示意,旋即手腕一滑音調奏起!

    眾人初聽之下立時大驚,這是什麽風格?曲中節奏單一平實,隻有尾音稍有變化,可細細聽來,卻格外有種明快爽朗之感,身後兩人聽了數息,旋即擊鼓敲板,全力配合。

    在大鼓銅板的擊打聲中,整個曲子立時節奏異常狂蕩,蘇半弼早已是準備爆發,開口朗聲念道:“曲名為《神農濟世》,五音天道若能知我誠心,此曲後,當與黎民消解此災!”

    他說完後,立即深吸口氣,還隨著節奏點了點頭,旋即放聲念道:“這個破風霜,又驅虎狼,高山重重,海茫茫,我隻願蒼生無病傷,那個毒草毒葉入我腸,三千土塵,入冰河,萬裏天際,轉烈陽……諸位!控水灌溉!就在此時!”

    那唱詞字字鏗鏘,曲調聲聲入耳,恍若有一股有實質的語言力量遊走全場,在場眾人聞所未聞,一時竟是隻顧欣賞,忘記正事。

    “此曲大妙啊!”

    眾音樂人讚歎了一句,這才反應過來,立即奏樂控水,全場瞬時中水響陣陣,雨幕遮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