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長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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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一血性男兒,豈能作那閨音豔詞?不利造詣啊。”

    言陵走上前來勸道。

    蘇半弼嘩嘩兩聲自池中跳起,自然是不服,當場反駁道:“大人,這閨音豔詞有何不妥?一樣能成就泰鬥,而且我的創作範圍豈止於此?”

    言陵聽罷卻是笑了:“對!還真有一位,實屬億萬人中無一的奇才,靠滿腦豔詞與八個女人,居然一步步直到超然封聖!可歎啊,那位怎麽沒收到你當徒兒呢?生平之大憾啊!”

    蘇半弼不理會言陵譏諷,隻追問道:“他是誰?”

    “英齊帝國,花間樂聖溫莊柳。”

    “嗬,取這名字若是不封聖,天地都難容。”

    蘇半弼也是笑道,心中頓生切磋較量之心,當然,在雙方皆不動樂感的情況下,不是自吹,純拚詩詞的話,隻用一首就要他哭。

    “請問言大人,既有花間封聖,那必有一位曲風豪壯的樂聖,與之相對吧?”

    蘇半弼出言問道,他自小便不看書籍,大陸常識全要靠現在補。

    “當然有!否則,豈不被你等之豔詞壞了一國氣運?文正樂聖樊憂天,他以文入樂,琴詞雙冠,與那溫莊柳相鬥數百餘年,難分難解。小子,你乃皇室子弟,還是父親之徒,不要站錯位置,要多看本國文正樂聖的典籍。”

    蘇半弼聽完立時連道久仰久仰,突然鼻子一酸,不知為何。

    他話音才落,一個金huáng sè的光球自天邊飛至他頭頂,嗡嗡作響,蘇半弼剛想戒備時,那光球立時爆散開來,同時耳邊響起一陣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老夫聽說,你被人亂刀砍死了,原來是謠傳,但紅酥藤卻遭小人破壞瀕死,老夫正力保中,難以脫身,已派小輩趕往府上送藥。”

    “嘶!好好好,好賊子啊,我怎麽沒想到呢?此乃抽薪之招啊,行蹤還是泄露了。”

    蘇半弼才一聽完,怒火便已上來。

    “此乃音信球,是音樂人之間的互通聯係之法,三境樂卿以上造詣才可施為,怎麽?有事?需要本官替你回複嗎?”

    言陵一見蘇半弼瞬時臉色變得陰狠起來,便出言問道。

    “謝大人關心,無甚大事,對了,今日煩請大人相助晚輩創作樂曲,明日我便要啟程返家。”

    蘇半弼行禮請道。

    “哈哈哈!”

    言陵當場傲然一笑。

    青仞山,吳川郡高峰之一,此山高低落差兩千餘丈,蘇半弼與言陵高立在上,狂風怒號。

    言陵滿臉的不自然,旋即輕輕一動指頭,蘇半弼便是騰身而起,直朝半山雲霧中高速墜下,雙目緊閉四肢大張,如蒼鷹穿雲,衣衫發出啪啪裂風之響,心弦開始創作排演樂曲。

    飛往上瑤林時,蘇半弼便已有構思,此刻親身體驗狂風侵體,使人更能有所感悟,可加速自身排演,所以他讓言陵將自己從山巔拋下,落至離地十餘丈時一個俯衝便又再拉起,如此反複。

    山風天性中的狂暴,再加上言陵刻意的控製,蘇半弼隻覺耳中嗚嗚一片近乎失聰,渾身傳遍了猶如刀割般的劇痛,他也激發了自身的血性,心上七弦狂震,排演著曲中威能,全力揮灑著昨日那浩大的樂感在體內之餘威。

    六個時辰後,言陵暗讚起蘇半弼來,天杭與吳川兩地中,敢在此種狀態下創作曲目的音樂人,數來不過十人,大家以下造詣的,隻他一個,此子剛毅啊!便是一般的名家,輕易也不敢跳的,這青仞山之刀風,遠勝別處啊,這小子,果是有股代代相傳之狂傲。

    竟沒想到,這剛毅男兒,偏偏卻又愛作些情曲閨詞,喜好與人調笑狎遊,實在放蕩不堪。

    再過得三刻鍾,言陵見他麵目已是痛苦到扭曲,卻仍自堅持,想來必是沉迷其中,肉身上痛楚竟是完全忍下。

    他再受那狂風撕扯便要傷內腑了,言陵隨即手掌一翻一提,不見有任何樂感波動,飛速下落中的蘇半弼竟是直接拔起拉高,不著一絲滯澀,轉眼便來至言陵身前,盤坐在石上,數息後,吐氣睜眼。

    “好小子,你就是這樣讓本官指點創作的?倒叫人另眼相看啊。”

    言陵不禁讚道。

    “多謝大人費功,大人早該有預料的,想我七弦在身之人,此乃平常小事,在漫天爆炸的環境下,我都依然可以構思,大人若不信,可問本人恩師辰老王爺。”

    蘇半弼強忍著切骨之痛,微笑道。

    言陵一時竟語塞,頓了幾息才問道:“什麽曲目?”

    “《長風六曲》”

    蘇半弼傲然答道,神色瞬時又變陰冷,旋即揉了揉青白色的雙頰,又解釋道:“第一曲《千浪過江》,第二《曲折碧樹》,第三《橫拔山嶽》,第四五六……暫未想好。”

    “三曲皆排演完成?”言陵突然高聲叫道,顯得極為震驚,正是蘇半弼想象中的那種,發現奇才的表情。

    “沒有,隻完成兩曲,到第三曲時突然構思索然,又煩躁難安,不知為何。”

    “那是你心中有俗事幹擾,必須……且慢!小子,你在跟本官說笑嗎?六個時辰一連創作三曲,還能排演兩曲?你把本官當倚紅樓裏的小女子騙嗎?”

    言陵將手一背,神色威嚴。

    “絕不敢欺瞞言大人,全靠那山風之犀利,本人親測,效果奇佳,大人盡可以安排後輩們來此曆練,好吧我知道你還是不信,那麽言大人就趁此景,現場欣賞點評一番如何?”

    “哼!你這小子。”

    青仞山山巔之上,蘇半弼在連彈兩曲,狂風怒號,總算是以創作能力說服了言陵,但並沒有將音效與威能展示出來,以免他刻意貶低,然後乘機說出:此子奇才、我要親手教導、求你讓我教你之類行話。

    而言陵,一方大音級高手,這是何等鑒賞水平?便是聽名宿境造詣的音樂人彈曲時,都能挑出錯處來,何況蘇半弼一樂徒七級?但他今天忍住了,隻說曲目剛猛有餘,便再不給出建議,旋即勸誡他日後一定要選定曲風,不可萬般皆想全通,到時反而耽誤造詣精進。

    蘇半弼立即點頭應是,躬身行禮,山風突然一柔,將他輕輕扶起。

    正所謂花魁易得,知音難求啊,與言陵相處的這幾日,讓蘇半弼是獲益良多,遠勝過往昔在東宮學文那幾年……

    兩人臨風大笑,琴笛合奏,很是快意。

    次日,蘇半弼便要向言陵告辭,此時的他,傷勢全好,手握新曲,此番全靠言陵相助,他自是永記心中。

    寒濤大音言陵,自然兌現了要給蘇半弼的紅利,他直接便是大開府中藏寶閣,任憑蘇半弼挑選,可見其愛才之心。

    蘇半弼一時感動到幾乎下淚,他選了一張瑤琴,一枚戒指,還有一串珠寶。

    蘇半弼背著琴匣一步步走出言府大門,手上的暗金色戒指頻頻閃爍,兩邊不時有言府中的青年男女們圍過來看,其中有幾人暗中驚呼道:“看,百年蘊靈石墨打造的儲物戒指啊!上個月家族大比,給第一名獎勵的玉晶戒指,都沒這個好呢,族長好偏心!還有樂器,那,那是青梧翡石琴的琴匣啊!你們都知曉的,大比的第二名,也才隻得一段青梧木而已,而他,居然背了整張琴!我們辛苦比拚整整一月,卻不及他身份一亮,便是寶物盡收,唉……”

    聽到眾人埋怨,蘇半弼陰鬱的臉色稍有些緩和,他拱手向眼前各位行了一禮,同時又擺起長輩身份,勉勵大家勤加研習。

    不愧是德禮傳家的大家族,青年族人是竟如此磊落坦蕩!換到別地,這時候上來挑釁的人,偏房正房加一起至少有三十個!蘇半弼都不確定能否走出大門。

    “必成大器啊,必成大器。”

    言陵沒來相送,蘇半弼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樹閑花靜大莊園,旋即拱手拜別,此後遙遙皇州三千裏,恐怕水鄉不能常見了。

    才剛上飛艇坐定時,言陵的聲音卻是在耳邊響起來:“小子,你目前殺敵的曲目不宜貪多,我建議最後的三首長風曲,你放到超音盟賽上用,如此便能完美融入皇家樂隊的戰術體係,不給要給對方任何喘息之機會。”

    “這,這語氣!你!你是小黃!”

    蘇半弼吃驚不小,身子一彈便是鑽出窗外,卻隻見光影浮動,山水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