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內廷樂府
字數:5220 加入書籤
此後五日,江越帝國上下震動,全國範圍內緝捕魔音族人並嚴查間諜,王尚書雖是招認了罪行,卻是再無其他線索,魔音族人行事縝密,他當然無人可供,緝捕更是毫無所獲,都是蘇半弼與那神秘組織搞出來的假象,真的魔音族豈是那麽好抓的?
正道音樂人與魔音族人自五帝創世開始,便是世代為敵,有記錄大規模激戰,最早可查到八千年前,近數十年來魔音族人終於經不起損耗,漸落下風,正道音樂人也大有損傷,無法全殲其所有,於是兩邊開始互派內應潛伏下來,再伺機重創對方。
蘇半弼覺得是時候該回府了,母親的病症還需要再想辦法,算來離下半程盟賽開場不遠,也需要提前歸隊準備曆練。
才是到走府門外十丈處時,便是聽到裏麵陣陣女聲吟唱,隨著琴箏相和,一股柔靡奢浮之風,透過門縫直撲而來。
“不好!母親出事了!”
蘇半弼大喊一聲,心中陡然升起一陣驚慌,他直接便是急個飛身縱躍跳入府內,驚起一片雜亂。
平悅公主辰懷雅端坐椅上,正與身邊一素裝女子聽曲,隻聽得有人高叫母親,聲音很是熟悉,旋即場麵一亂,便見一粗袍男子提著個布包闖進來,府內新進駐侍衛連忙拔刀上前,一看,卻是靖越候。
“娘!我回來了。”
蘇半弼喊了一聲,同時也鬆下一口氣,他背靠在一根石柱後,雙手抱著布包,不停拿衣領擦拭口鼻,目光淒苦,像是受了萬般委屈。
“弼兒!”
辰懷雅當場落淚,差點便犯起病症,但見兒子站在眼前,能飛能跳,全身完好無事,連日來的苦鬱終於是消解。
“你八皇兄送來禮品慰問,說你在嶽山州重傷,極有可能終身癱瘓,娘當時啊,心卻似要碎開一般,後來太子來說,你隻是跟言大人到吳川進修去了,但他差點把整個東宮都搬到侯府來,還整日派音樂人來給我奏樂解悶,這教娘如何不起疑?今日眼見你無事,方信太子之言。”
蘇半弼目光先是陰沉了數息時間,旋即恢複正常。
“當然是卻進修了,言大人說,超音盟賽音樂人,筋骨一定強壯,否則,如何能經得住高強度對抗?是以他讓我不借外力,隻憑自身造詣返回皇州,因此回來得遲了。母親不必多慮,還是先大喜之事吧,端木前輩已爽快答應,不日即將來府診脈。”
言罷,蘇半弼一臉輕鬆,直接化解母親擔憂。
“盟賽盟賽,你整日就知道盟賽,我早就給皇叔說過,不準你上場,誰知他現在竟是不聽了。”
“什麽!”
蘇半弼聞言大吼道。
他呆立當場,不禁倒抽一口寒氣,帶著些許哭腔又道:“你陰我!母親!你竟然……今日我才知道,無怪乎一場鬥弦不上,卻還能白拿薪俸,四五年了,一年三十八場,場場飲水處,原來,是你在從中牽製,哇!好氣啊!我要投河自盡……”
辰懷雅卻是一臉茫然,更本不知道兒子在叫什麽苦,倒是身旁那素衣女子被他逗笑了。
蘇半弼一看,心中登時一驚,然後又失落起來,完啦,希月當不成正房了,別看此女雖是一身樸素,但必是有極有背景,豈肯甘居下位?算了,她要當正房就去當,我無所謂,反正不去她房間便是。
嗯,有一些寶貴經驗真是極妙,省得我又去朝堂之上違抗一番,各方又勸說一番,又上書、又坐牢,到頭來還不是一樣要娶?
太麻煩!這才真是耽誤造詣,真要把這一全套走下來,下半程我還能上幾次鬥弦台?還有一眾知音在彼,更不能辜負啊,我若隻是爵位在身,沒有開啟盟賽生涯,倒還可以陪你們過一遍流程,即便坐完牢又再發配邊疆,那也無妨,但現在,一日不可空度。
“你這孩子,真是冒失!速來見過太子妃!你皇嫂可是陪了我不少時日,很是用心,比你好多了!”
好個太子妃!我居然又猜錯一次!
蘇半弼心中大呼僥幸,幸虧是沒來得及說那些尖酸冷漠的話打擊她,要不然,直接往死牢裏去吧,而且屈指算來,這時候也正該坐牢了。
好懸好懸,隻差一點。
“臣弟見過太子妃,臣弟拜謝太子妃,感激之情,都記在心中,請受一拜。”
蘇半弼直接便是向太子妃拜倒,態度甚至謙恭。
“靖越候不必如此,你是為國而……呃,去進修的,太子與我前來照顧皇姑母,亦屬情理。”
太子妃蕭瑜莞爾一笑,抬手讓他起來,自己心中卻是暗暗發慌,怎麽受他一拜,卻有種山嶽崩塌於身前的感覺,果然兩代功勳之後,難擋他一禮。
果真是皇後之姿啊,完全不可高攀的,蘇半弼心中讚了一句,那正房之位又回來了。
這邊正行禮道謝時,侍衛來傳,皇帝召靖越候禁苑相見。
蘇半弼沐浴更衣,換上侯爵正服來至大殿上時,見皇帝與太子正望著自己,滿臉笑意,絲毫不見幾日前那種清理朝野之凶狠,剛行完禮,一張椅子便是端了上來,蘇半弼坐,太子辰南頊站。
“靖越候辛苦了,好哇,這喊麥曲,著實好!搶救嶽山州農業,當給你記一大功,不曾想蘇小侯爺,竟還有這等本事,就連內廷樂府中的幾位泰鬥,都是直誇構思巧妙啊。”
照這麽說下去這是,要賜婚的預兆啊!並且按行規開看,絕不是賜給她的,不行,必須先打斷。
蘇半弼暗道不妥,於是立即起身回道:“陛下,臣不敢貪功,都是在場所有音樂人齊心施為的。”
“咦?你還能有此心境?朕是大感意外。”
江越帝辰厲淵撫須一笑,但數息過後突然便是怒目一喝:“太子跪下!朕今日,才來好好訓一訓你!你怎能派人去轟斷那芳花長河的大堤啊!實在胡來!你可知它乃是豫嵐江大支流,如若泛濫,豫嵐江主流便是要直灌上下遊,到時便是天王強者親臨,也難抗大江之威啊,好在回堵及時,否則朕看你太子如何向萬民交代!你可明白其中厲害?”
太子當然不明白,他一臉閑然,仿佛訓的不是自己,隻是目光頻頻朝蘇半弼這邊瞟來。
蘇半弼還沒來得及坐下,便是又站起來。
“陛下請息怒,臣考察了,現下不是夏日汛期,兩江相互連接之處並不多,即便泛濫,隻需再來四五尊天王,完全可以堵上。”
聽著很是紮耳,不行,還得打斷他一次。
“你少聽他胡言,還幫他去考察?此等大事,你如何不勸你皇兄?”
“是皇兄先威脅說,我若是不幫,便要派刀斧手來毆打我,實在沒法子,而且,最後也隻有轟斷大堤這一條路了,臣也是被太子的英明決策說服的。”
這時太子臉色一變,心道這小子,倒學會進讒言了,孤何時叫人打過你?
“嗯,雖是莽撞,但還算處理得當,朕也不好多責備。”
“兒臣知罪,日後凡事當先謀定而為。”
太子辰南頊像是在背文章一般,旋即磕頭謝罪,心中忍不住好笑。
江越帝又複沉吟片刻,才繼續開口道:“你這小子,總要給點獎賞才好,朕慎重考慮了,準備讓你入內廷樂府,在三位皇室泰鬥座下修習兩年,你可願意?”
蘇半弼正準備反應時,太子的眉頭卻是狠狠往上一提,眼中竟是透出一股震驚。
“謝陛下,此事甚好,隻不過,臣蒙恩師多年教導,隻想全心效力樂隊,以報答師恩,暫時不想進修,況且,臣也是為幾位泰鬥的日常心情著想,臣一入樂感,怕是要擾了長輩,陛下若要賞,隻需每月多加些許薪俸便可。”
蘇半弼冷靜回答,態度甚是誠懇。
內廷樂府乃是一國中至強的存在,甚至與皇室宗廟同等地位,一旦為人攻破,便是一城不丟,國家氣運也算是敗盡,蘇半弼自然是識得其中高深,縱觀江越帝國巨匠以下的音樂人,無一不想進入樂府,從此泰鬥弟子,前途坦闊,更達成“曲能至樂府”之榮譽。
但如果這大部分音樂人中,偏偏就要有一個拒絕的話,那隻能自己了。
“陛下,臣皇家樂隊上下,皆報全力鬥弦之心,誓奪魁首。任誰都不會離開的,即便是樂府相召。”
蘇半弼趁著他父子二人正沉思之際,趕緊又補了一句出來。
此句才是對話之關鍵啊,我若不去,隊伍裏便一個也不能去,否則,此機會一旦落進那辰南星一黨中,那我必定是萬般不服,這卻不是加速他的死亡?太殘忍!
“朕早知道,靖越候定會推脫,隻是朕話已出口,便難再改了,你縱是心中不服,也隻好聽命。”
江越帝語調威嚴,不容抗拒,蘇半弼依舊保持微笑,然後笑道:“陛下,這世間,任何話語皆可以改的,比如,臣隻需說幾句話,陛下定能收回成命。”
“哦?朕不信。”
“轟斷江堤,是臣出的主意,太子隻是聽計行事,與他無關,陛下不可怪他,要責罰,靖越候蘇半弼,一人承擔!”
大殿外,日光突然一暗,有重雲遮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