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最後的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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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毛分兵河西的消息傳到北京。鹹豐聞訊後是大為震怒。他並不算什麽荒淫無能的皇帝,所以在朝會上與大臣們一商量馬上就知道了長毛的用意。
驚慌之下,他再次下旨嚴命徐廣縉等人“必須將西岸之賊痛加剿洗”。
皇上都急了,那麽屬下的人不管看沒看出長毛分兵河西的用意,也是不得不調遣重兵前來圍剿。除由向榮親赴河西督戰外,另抽調總兵常存率兵二千屯河西,並屢從城南派馬龍、鄧紹良、張國梁等前來會攻。
一直在衡州逗留不進的欽差大臣徐廣縉也趕忙派提督福興帶綠營兵兩千、潮勇六千餘來河西“會剿”。這時已駐湘潭的已革欽差大臣賽尚阿,竟親自出馬,督率知府朱啟仁所帶潮勇三千人來進攻洋湖一帶的石達開部,這是賽尚阿受任為欽差大臣一年多以來從來沒有過的事。
石達開率部西渡之初,兵力隻有兩三千人,自渡河以後,與對方連續進行大小戰鬥數十場,迭次擊敗來犯的敵兵,敵人除燒毀民房以外,一無所得。
此外,河西的太平軍偶爾還配合城南部隊出擊。兩邊聲勢聯絡,相互呼應,形成了堅不可摧的態勢。
在這種形勢下,受任“專剿河西之賊”的向榮,也就是一開始不聽從張亮基、左宗棠進駐河西的他,此時也是迫不得已的親自出馬,親率“勁卒”三千餘人,進犯河西戰場上太平軍的重要踞點水陸洲。
長沙以西的湘江水麵很寬,水陸洲即在湘江中間,
分江水為東西兩股,洲東係湘江正流,洲西水麵較小,也可通舟。水陸洲南北數裏,形如匹練,南與牛頭洲緊接相連,正是聯絡東西岸的要地。河西地區的要隘如土牆頭、龍回潭既被太平軍控製,敵軍盡攻不能得手,向榮乃決意大舉進攻水陸洲,企圖楔入東西兩岸的太平軍中間,截斷太平軍的聯絡。這一次軍事行動本身是凶狠惡毒的。
自作孽不可活啊,先前是空地的時候向榮不來搶奪,反倒是現在太平軍修好營寨加強防禦後再來進攻。
完全就是吃飽了沒事幹了。
更何況他個人雖然文武數值還是不錯,可他麵對的對手確實恐怖之至。
翼王石達開,這種猛人,絕對是向榮一生的噩夢。
水陸洲上的太平軍在石達開的指揮下,率先設伏於牛頭洲的叢林之中,“以遊騎誘敵,張左右翼抄其後。”向榮哪裏想到,一個勁的領兵窮追不舍,到最後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進了長毛的埋伏圈了。太平軍呐喊著一陣猛攻,向榮部一觸即潰,他本人畢竟是貨真價實的武將,什麽武藝騎術還是練到家的,兵敗後向榮與總兵王家琳因為騎術高超最後還是逃了回去。
向榮的兵敗對清軍的士氣打擊是致命的,本來向榮就是長沙城內數一數二的名將。他此次進攻水陸洲大家也都是充滿著信心。在長沙大小西門西湖橋的城牆上,清軍都聚集起來一起觀看著水陸洲上的戰事。一見到名將竟然敗的這麽慘,眾皆驚懼,再也不敢出城迎戰了。
清軍不敢出城了,沒辦法,那就繼續攻城吧。
雖說太平軍暫時性的有了補給,不過雙方在城上的攻防仍是異常的慘烈,經常性的,太平軍用地穴轟開了城門的一道口子,數百太平軍勇士率先衝了進去,然後被清軍堵截,最後全部陣亡了;又衝進去一批,接著又死了。
因為攻城經驗少,所以太平軍在前期攻城突擊部隊與主力部隊的協調性實在是不好,常常是主力部隊還沒有到達缺口處,突擊部隊就死光了。也正因為如此,攻擊才屢次失敗。
章平現在是低調的很,依舊是站著他的崗,同時是密切關注著楊秀清每天的神情。逐漸的章平也越來越明顯的感覺到楊秀清對持續攻城的不耐煩,他所看的地圖由長沙這一個城的城防開始轉為附近的幾座城池。而以前經常喊著的“為西王報仇”的口號也是很少使用了。
那麽,勸說的機會就來了。
“這一次的進攻再次失敗了。”聽到今天前線戰果的楊秀清連頭都沒有抬,仿佛已經是家常便飯了,隻是“哦”了一聲表示明白了,自己還是在自顧自的看著地圖。
章平走過來,說話吞吞吐吐的:“東王,這。。。”
“怎麽了”楊秀清勉強笑笑,“你又有什麽事麽”
“這個。。”章平鼓起勇氣,正視楊秀清的眼睛,“東王,我們在長沙城下己經僵持了七十多天,雖然取得了一些勝利,不過很顯然現在敵我態勢已經發生了變化。如果不是提早的攻取了龍回潭,那麽現在就極有可能會被清妖給反包圍了,更何況清妖從各地來的援軍還在源源不斷的趕到,我們己經失去了拿下長沙的最好時機。”
說到這裏,章平忐忑不安的看向了楊秀清,發現他還在若有所思地聽著,不由的稍稍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西王的仇我們肯定是要報的,不過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要建的’小天堂’不一定就非得在長沙,此時理應繼續朝兩湖腹地挺進,等到之後大業己成時,再調兵遣將二攻長沙也不遲。”
章平言辭懇切。
楊秀清本來心就己經動搖了,聽了這話後一直在喃喃自語:“再攻一次,我們再總攻最後一次,如果還不行的話,那麽。。。”
楊秀清握緊了拳頭。
幾天後長沙城。
左宗棠在這裏呆著是異常鬱悶。由於城內高官太多,導致他現在的主子——也就是湖南巡撫張亮基無法做到全麵指揮。所以即使張亮基的確很欣賞左宗棠的謀略,可也是無法使用。
對一個極有才華的人來說,得不到施展其實是最痛苦的。整天在城裏無所事事,逐漸的他起了離去的心思。
左宗棠要走,張亮基自然不會同意,急忙前來挽留。
“季高,長沙城還是需要你來謀劃的啊。。”
“什麽謀劃,沒人聽又有什麽用!我還不如繼續回去歸隱山林。”左宗棠在沒做官前是傲氣十足,脾氣大的很,對一省巡撫張亮基說話也毫不客氣。
“這個,我也是沒辦法啊。”張亮基顯然很是為難。
“季高。。”
“您不用說了,巡撫大人,就讓那些官員去守備吧。”左宗棠擺擺手,“我左某就不奉培了。。。”
他的氣還沒消,不過還沒等他把話說完,突然就被城西南角傳來的一聲悶響給打斷了。
張亮基與左宗棠都是一愣。
即刻有探馬來報——長毛剛剛用地道炸開了城西南角,有八丈寬,現在附近的官軍正在圍剿。
聽到這,左宗棠也不再和張亮基爭執了,急忙問道:“張大人,你的印帶在身上了嗎”
“沒有,那麽大的家夥我從來不帶在身上。”張亮基以為左宗棠說的是巡撫大印。
“不是,我是說你個人的私章。”左宗棠大聲說。
“在,在。”張亮基從腰帶上扯下來交給左宗棠。
“好,借我一用。”左宗棠說,“大人快吩咐人拿上衙門的稿簽去南城找我,越多越好。”
左宗棠說話時已經跑出幾十步。張亮基也來不及問,叫一名親兵過來,馬上回衙門。
他隨後急匆匆徒步去南城。離城牆還遠著呢,就聽得喊殺聲吵嚷聲響成一片,仗看來打得很激烈。拐過街口,前麵馬嘶人吵,亂哄哄全是人。兵勇百姓都在搬石頭向城牆缺口扔。左宗棠帶著幾個人手裏抓著稿簽,大聲喊:“一塊石頭一百文,二十塊就是一兩銀子,快搬快搬,即保長沙又掙銀子嘍!”
原來,左宗棠正在組織兵勇百姓向被炸開口的城牆處扔石頭,他以巡撫的名義下令,扔一塊一百文。一百文不是小數,當時長沙一文錢可買隻粽子,兩千文製錢換一兩銀子。所以百姓兵勇都很踴躍,把太平軍大炮炸塌的土地廟、陳氏祠堂的石頭都搬了去往缺口處扔。扔一塊領一張蓋了巡撫私章的稿簽。附近的官兵正堵在缺口處與湧進來的太平軍激戰,雨點般砸過來的石塊沒長眼睛,砸傷了太平軍也砸傷了官軍。巡撫衙門的差役說:“左師爺,傷了自己不少人,不能再扔了。”
左宗棠一邊發稿簽一邊說:“扔,不要怕砸著自己人,死傷幾個人總比放長毛進了城強。”
張亮基也過來幫著發稿簽,大聲說:“我是巡撫張亮基,長沙軍民聽著,左師爺的話就是我的命令,一塊石頭一百文,絕不賴帳。”
搬石塊的人越聚越多,缺口處的石頭堆得已有一丈多高,犬牙交錯,人很難在上麵行走,衝進來的太平也無法站穩,不是被官軍殺死,就是被飛落的石頭砸死砸傷。指揮攻城的林鳳祥隻好下令撤退。見太平軍撤走,官軍興高采烈一疊聲的高喊:“長毛退了,長毛退了。”
張亮基指揮官軍立即修複城牆。左宗棠對張亮基說:“張大人,大丈夫一言九鼎,現在就讓大家去藩台衙門領賞錢去吧。你可別心疼銀子。”
張亮基對左宗棠這一招十分佩服,連說:“哪裏哪裏,這麽點銀子算什麽!守住長沙比什麽都強。”又拍著左宗棠的手背說,“季公,你看長沙這種形勢,先生能忍心這時候撇下長沙不管嗎長沙百姓寄希望於先生呢。”
左宗棠這時氣也消了,說:“長沙百姓知道我是誰隻是我答應了大人,這時候走也有些說不過去。”
張亮基說:“先生之才亮基領教了,亮基自愧不如,所以甘心把軍政大計完全拜托給先生。先生要參什麽人、要薦舉什麽人,亮基無不一一畫諾。先生放開手腳幹就是。隻是有一條不能不提醒先生,官軍毛病多,急也沒用,隻能將就著用。”
張亮基派他的親信差管帶著百姓去藩台衙門領賞。兵勇因為還要守城,藩台衙門要把賞錢送到城南來。百姓們喜笑顏開,吵嚷著跟著張亮基去藩台衙門。
太平軍最後一次攻城的嚐試還是以失敗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