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獵兔迎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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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出延平門外二十裏有片樹林,雖不是什麽獵場,但秋日草長,野雉野兔的也有不少。因是離著向西的官道近,附近多是權貴家的農莊。長安城的權貴人家狩獵少有來這裏的,多是些農人樵夫設個籠子,套個野兔的回去改善夥食。林子裏沒有大的野獸,野雉兔子們過得倒也安逸。

    可今日不知哪裏來的三個騎士,在林中縱馬疾奔,穿梭往來。為首的黃馬騎士,一身紫色獵裝,長發綰起,手持一柄銅稍角弓,弓上搭著白樺木杆的雕翎箭,鳳眼淩厲掃視四周,箭出如飛毫,入物無聲。被三騎驚起的飛雉走兔,隻要被鳳眼瞄住,鮮有能走脫的。這般淩厲如風,氣勢如焱的模樣,哪裏還能看出那個馬車上慵懶的國公夫人的絲毫影子。

    紅衣早已摘了冪離,縱馬跟在紅拂馬後,隻是偶爾張弓射一箭。最後一人為李家部曲,隨也挎弓,但並不涉獵,隻是不斷吆喝著驅趕出草叢中的獵物,跟在後麵幫女主人收撿獵物。

    紅拂箭出如蝗,在林中不過一個來回,掛在馬上的兩壺箭就空了。回首一看紅衣剛射了半壺箭,環首一掃就瞄到右前方林中撲騰起的一隻野雉,五彩斑斕的看著還很肥碩,撲棱著兩個翅膀也飛不高。紅拂馬鞭一指對紅衣喝道:“那邊!”

    紅衣順著馬鞭所指看去,隨手取箭搭弓拉鉉,動作一氣嗬成,白羽射出,隻聽嗖的一聲,沒入林中不見……

    野雉依舊撲騰。

    紅拂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紅衣麵上微紅,輕夾馬腹越過李夫人向前追去。待追進幾丈,紅衣再次取箭搭弓,吐氣喝聲,兩臂用力,素手上青筋突起,弓開如滿月,兩眼怒視目標,鬆鉉放箭!箭出如流星,一閃而過,隻聽‘咄’得一聲,五十步外,箭頭入木三分有餘!

    野雉撲騰依舊。

    身後傳來紅拂不厚道的大笑聲。紅衣的臉羞的如這秋日熟透了的蘋果,這般羞澀模樣,莫說全長安城,就是與她最親密的弄鉉兒女都不曾見過。紅衣自幼隨師父習舞練劍,卻是從沒有碰過弓箭。今天第一次射箭,卻是跳過了射靶練習的過程,直接玩起了最難的騎射……

    虧得紅衣習舞身體協調性極好,隻是在馬上適應了一下,就習慣了馬兒奔跑的節奏,能夠平穩的張弓射箭,至於準頭嘛,就不用想了。

    兩射不中,李夫人的笑聲格外悅耳。紅衣看著那野雉沒有跑遠,銀牙一咬,棄弓擎鞭,打馬繼續追去。白馬訓練有素,感到主人心意,四蹄更急。隻見紅衣雙腳離鐙,人在馬上提氣縱身,衣擺輕揚,紅衣已經手抓韁繩,半蹲在了馬鞍上。右手鬆韁反手拔出背上的越女劍,反手持劍,兩腳尖點在了馬鞍上。

    馬行不過兩丈,紅衣已經能順著馬兒奔跑的韻律上下起伏。紅拂遠遠的看見,收了笑聲,輕拉韁繩跟在後麵。下一個眨眼的瞬間,白馬上的紅衣已經飛躍而起,身在半空旋身似舞,隻見一道白芒映著林間透下的陽光,倏然射入林中。

    下一瞬,血光飛灑。剛剛騰起的野雉淩空被斬成兩半,不及啼叫,頹然分落在地。飛劍去勢不減沒入樹中直至劍柄。

    再看紅衣,腳蹬樹幹,向前躍出一大步,探手已經夠到了馬臀,舞者的柔韌性再次展現,單手扶在馬上,懸在半空的身體竟再次借力旋轉,如鷂子翻身,衣擺隨風垂落,紅衣已重新坐回馬上。

    ‘啪啪’掌聲傳來。紅衣轉頭看去,俏臉上的潮紅不知是羞澀還是氣息未平。紅拂信馬由韁的跟了過來,一邊鼓掌一邊滿臉讚歎的說道:“你這‘飛劍’的手法可以說是青出於藍了。”

    紅衣勒轉馬頭,麵對紅拂俯首謙道:“夫人過獎。紅衣如何能與師傅相比。”

    “你就別謙虛了。”紅拂甩了甩馬鞭,對紅衣自謙的話渾不在意。不過話剛說完臉上笑容就變得戲謔起來:“不過這射術嘛,依我看你就別練了。回去我找工匠給你打一匣子短匕,你拿著扔著玩吧。”

    紅衣的臉跟樹上熟透了的蘋果一樣,頭垂到了胸前,怎麽也抬不起來。好半晌才聲如蚊哼一般的分辨道:“將來行走江湖,帶著弓箭太惹眼……”

    “哈哈哈,說的對,說的也對!”紅拂笑罷,衝跟上來的部曲擺擺手,馬鞭一指樹林說道:“去,把那隻兩半的雞找回來,一會兒就用它燉湯給紅丫頭喝。哈哈!”

    紅拂調轉馬頭招呼紅衣:“走吧,七隻雞,五隻兔,想必就是兩頭老虎也夠吃了。”

    紅衣聞言一愣,忘了害羞仰起紅紅的臉蛋看向李夫人。兩頭老虎?紅衣立刻聯想到了什麽,張口欲問,卻見紅拂已經打馬離去。紅衣跳下馬奔入林中找回自己的越女劍,再上馬時紅拂已經在樹林外等候,趕忙揮鞭趕了過去。

    “這對越女劍還真的是適合你。”紅拂等到紅衣與部曲趕來,領頭向營地趕去。

    紅衣落後紅拂半個馬身,眼神不時瞥向紅拂,幾次欲言又止。終於咬咬牙開口問道:“夫人今日出來就是為了打獵嗎?”

    紅拂覷眼瞧了紅衣一眼,笑著說:“還以為你能沉得住氣,一直不開口問呢。”秋日的陽光曬得人很暖,紅拂剛出了一身汗,卻覺得有些熱了,很不淑女的摘下水囊灌了一口。溢出的水順著修長的脖頸滑進領口。放下水囊,用衣袖抹去唇邊水痕,對紅衣說道:“雲小子答應我要送家裏的雌虎來與家大虎見見。今日差不多就該到了,長安城現在盤查的嚴,我得出來迎一迎才放心。”

    紅衣看著紅拂側顏,不得不承認這位國公夫人一舉一動,哪怕喝口水都透著一股迷人的韻味。心中感歎也隻有那位文武雙全,英雄了得的衛國公能配得上這般奇女子。不由聯想到另一個人:“原來李公子早上離開是去和他的老虎匯合了。”

    紅拂聽著這語調中流露出地一些女兒家心思,心中偷笑,卻也不解釋。眼珠一轉故作隨意的說道:“雲小子的親屬長輩好像也一起來了,你說送頭老虎,給兩個老虎說親,又不是給雲小子說親,他這些長輩跟來幹嘛?”

    紅衣聞言愣忡,帶回過神來正看到紅拂看向她的眼神,察覺到眼神中的調笑意味,紅衣冷著臉別過頭去:“紅衣不知。”

    “一會兒就能知道了。我還真是期待啊……”紅拂笑了一陣,突然看向西邊的天空。此時已過正午,太陽緩緩西垂,幾朵白雲懶洋洋的飄著,並不多美。紅衣察覺氣氛變化,轉頭看向紅拂,隻聽李夫人略帶惆悵的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道夫君歸來時,能不能見到大虎的崽子出世……”

    縱情豪爽似大氣,思念深情誰人知?這樣感性的李夫人又有誰見過……

    出了樹林不遠,一道青色帷幔圈起來的地方就是紅拂一行搭建的營地。卸下駑馬的軒車停放在帳幔外,一條溪流從營地旁穿過,欒妮兒與國公府的婢女們正在溪水邊忙碌著。篝火已經升起,爐鼎的水已沸,幾道菜肴已經被欒妮兒擺上了托盤。

    聽到馬蹄聲漸近,弄鉉從帳幔中迎了出來。幫紅拂牽住韁繩,笑著問道:“夫人今日收獲如何?”

    “這小林子能有什麽獵物,給老虎打打牙祭罷了。”紅拂翻身下馬,指了指正在下馬的紅衣笑著說道:“倒是紅衣丫頭獵了一隻野雉,趕緊讓妮兒給燉了。”

    “哦?奴都不知道紅衣還會射箭。”弄鉉詫異的看了一眼紅衣,相識多年的好姐妹,她從沒聽紅衣說會射箭。

    紅衣不自然地轉過頭去不看弄鉉,口中淡然的說道:“我用劍劈死的。”

    “噢,我說呢……還以為你武學奇才,什麽都擅長呢。”弄鉉不以為意的笑笑。和紅衣一起把馬牽到帳前拴了,趁機與紅衣嘀咕幾句,紅衣這才知道自己又被李夫人調侃了。不過兩女都以為李洛雲早上離開是去與家人匯合了。

    不過隨後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的意料。

    欒妮兒忙忙活活的把雞湯燉好,紅拂側臥在竹席上,聽著弄鉉的琵琶曲,手中握著酒葫蘆時不時的飲一口。一曲彈罷,帳外傳來馬蹄聲,隨即一名李家部曲在帳口稟報。

    “我們發現一個車隊,領頭騎馬的人中有李公子那位叔父程武。還有其子程沐也在一輛馬車上。應該是李家人無疑。”

    “哦?”紅拂聞言做起了身:“他們來了多少人?”

    “有兩名騎士,還有兩輛馬車,約莫六七人。”

    “嗬。”紅拂摩挲著青玉葫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看來雲小子在他家還真的很受重視啊。這麽一個不大不小的事,就來了這麽多人。”

    若是紅拂知道李家寨還安排了十多人在山外待命,恐怕對李洛雲的想法又會有不同,索性此次她會慢慢了解的。

    “去招呼他們過來。機靈點兒,把話說清楚,別讓人誤會了。”

    “諾。”

    紅拂看著部曲離去,目光投向紅衣三女:“雲小子的家人來了,我可以告訴你們,洛雲那小子沒有和他的家人在一起,他此時已經身在長安縣大牢,他的家人也是為此而來。至於為什麽回去再和你們解釋,一會兒你們不要多問,先看看李家人的態度如何。”

    乍聽此消息,紅衣、弄鉉、欒妮兒三女皆是大吃一驚,可不等三女發問,紅拂已經站起身來,踱步走出帷帳。三女相視一眼,心中各有所思,不及交談,也都好忙起身收拾,跟了出去。

    麵朝管道的方向一馬平川,沒有阻擋。很快就看到了李家人的車隊。眼看著衛國公部曲迎了上去,雙方交涉一番,頭前一輛馬車上下來一位老者,對答片刻,一行人下了官道,向營地趕來。

    紅拂的目力極佳,遠遠地打量著那兩名騎士。很快認出其中一個就是前些日子見過的程武。再看另一人時,瞳孔微微一縮,鳳目微眯透出一絲警惕。“這李家人看來不像想的那麽簡單啊……”

    紅衣的眼裏不比差多少,聞言點了點頭。眼睛盯著那馬上的彪形大漢,想起李洛雲的模樣,不由說道:“看著不像一家人……”

    “嗬……”紅拂輕笑一聲,倒也認同的點了點頭。李洛雲身形瘦弱,文質彬彬。可這馬上騎士,身形高大,上身打著赤膊,一身橫練肌肉。左手隨意的握著韁繩,右手拿著一根手腕粗細的哨棒,隨著五指靈活的擺動,哨棒旋轉不休。兩手不時交替進行,或從前胸,或從後背,不論胯下馬兒如何奔跑,騎士上身都嵬然不動,旋轉的哨棒更是絲毫沒有影響到坐騎。

    “有這般騎術武藝,在我夫君帳前做個遊騎校尉是綽綽有餘了。就是不知道射術如何。”

    紅衣聽了李夫人的點評,目光看向騎士的兩腿:“若那皮裘不是買的,那這大漢的射術當比奴要高明許多。”

    紅拂也隨之注意到騎士的虎皮綁腿,點了點頭。再看向第一輛馬車。還是之前洛雲入京時坐的那輛,隻不過好車的人不是程武的那個兒子,而是另外一個健壯男子。最後一輛車拉車的卻是頭青牛,這輛車車轍頗深,看來車上的東西很沉。駕車的正是程沐。

    車隊漸行漸近,程武認出了紅拂,與另一名騎士交談幾句。離著十幾丈外就下馬步行,而馬車也隨之停下,先前那位老者也在駕車的青年男子攙扶下,下了馬車,帶頭步行走了過來,做足了禮數。

    “老夫雲山李廣雄,攜侄兒李振安,侄孫李坤,程武、程沐父子見過李夫人。拜謝李夫人對我孫兒的關照之恩。”老太爺隔著十步遠就帶著眾人對李夫人躬身行禮,言辭懇切,不似作偽。

    紅拂迎前幾步,伸手虛扶說道:“老人家不必多禮。我與洛雲那孩子也是投緣,換別人求我我也不會多看一眼。此次雲小子也算是無妄之災,不過他既已有選擇,我也不便阻攔。老丈不怪我就好。”

    “豈敢。說來說去都是雲兒自作主張,還勞煩李夫人受累。”李廣雄再施一禮。

    紅拂擺擺手剛準備招呼眾人入帳歇息,卻見牛車的布簾一掀,下來一位麵容姣好的婦人。隻見婦人麵色沉靜,神情雖有些憔悴,但發髻梳的一絲不苟,穿著雖不名貴,卻幹淨整潔。邁著蓮步走到近前,屈身行禮,一舉一動,有理有節,渾不似山野粗婦。紅拂以為這就是洛雲的娘親了,還下意識回頭看了紅衣一眼。卻聽婦人清脆的聲音說道:“民婦程楊氏,拜見李夫人。”

    “呃……程楊氏?你是……”

    “民婦是程武之妻,程沐之母。是雲兒的姨娘。雲兒父母前些年在山中遇難逝去,是民婦照顧雲兒長大。此次雲兒闖禍,民婦拜謝李夫人護佑之恩。”說完,梅姨屈膝跪下就要給紅拂磕頭。

    “不可。”紅拂眼急手快,雖初始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過來,趕緊上前將梅姨攙了起來。“我並沒有做什麽,你不必如此。”

    梅姨仰起頭仔細的看了看紅拂的麵容,與腦中的印象對照,往事湧上心頭,黯然歎息,垂下頭去,站起身緩緩退到程武身後不語。

    紅拂略感奇怪,但眼下並沒有追問。無論是威武雄壯的李振安,精神矍鑠走路帶風的李家老太爺,還是這位禮數周全的洛雲姨娘都透著些不同。並非他們表現的多特殊,然而卻是與紅拂想象中的山野百姓庶民家族的表現相去甚遠。

    原以為深山裏跑出個奇特的李洛雲並非偶然,這李家族人背後定然有隱秘。

    “諸位遠來辛苦,帳中已備好酒食,且先入內歇息一下。李洛雲今日午時已被長安縣收押入獄。諸位有何打算,我們也可先商量一下。”

    李家眾人聞聽洛雲入獄的消息齊齊變色。李廣雄早知如此也隻能歎息一聲,安撫眾人後。拱手對紅拂施禮道:“勞煩李夫人了。”

    “無妨。”紅拂側身伸手示迎。晚風吹過,揚起了紅拂的披風,穿過了青牛的犄角,拂動了車廂的布簾。下一刻,虎嘯聲霎時間響徹林間。

    群馬亂蹄,嘶鳴聲起。在場眾人聞聲剛剛反應過來轉頭看去時,布簾外卷,黑影閃過,墨藍色猛虎小幽已經半伏在紅拂身前半丈之地!虎威毫不收斂,衛國公府的四匹戰馬奮起前蹄,掙脫了韁繩,旋身撒腿要跑。

    “保護夫人!”衛國公府的護衛此時可顧不上它們,他們在府中日日與老虎為伴,此行目的也早有準備,還沒被嚇傻,此時紛紛拔劍搶弓衝上前去。紅衣反應最快,黑影剛一落地,她已拔劍擋在了李夫人身前。這猛虎的力量她親眼所見,若真的猛攻過來,這些人絕對擋不住。

    “小幽!”程沐撲了上去抱住小幽的腰。一看小幽的架勢他就心知不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讓小幽這樣激動,但絕不能讓小幽傷到李夫人。

    程武和李振安看到有衛士張開了弓箭,連忙上前一步擋在了小幽身前“小幽不可胡鬧!”

    小幽並未妄動,一雙來自幽冥的雙眼蘊含著煞氣,穿過眾人的阻擋,牢牢鎖盯在紅拂身上。又一聲低沉的虎嘯響起,濃濃的威煞如提前到來的寒流,掃過全場,國公府的護衛覺得眼前恍惚了一下,幾匹剛剛掙脫的馬兒還沒跑幾步,就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昂頭慘嚎幾聲,垂下了馬首,老老實實地趴在了地上。

    “嗷嗚~”又一聲虎吼響起,震嶽撞開簾子,落在車前。掃視一周,慢悠悠的繞到了人群側翼,警惕地盯著衛國公府的幾個部曲。

    紅拂直麵小幽,並未驚慌,微微撅著眉頭看著小幽,不知道這老虎突然發什麽瘋。不過當震嶽出現後,紅拂眼睛一亮,不再理會小幽,目光一直跟著震嶽移動。觀察著它的皮毛,肌肉,眼神,越看越覺得滿意。當震嶽停下腳步後,紅拂察覺到它的意圖,心中不由讚歎。

    場中其他人可不像紅拂這般悠閑,程沐發現震嶽也出來了,趕忙招呼一聲,跑過去阻攔。李坤取代程沐抱住了小幽。順著小幽的目光看向李夫人,眼睛一亮看到了掛在李夫人腰上的青玉葫蘆。

    “夫人。您身上戴的可是我雲弟的藥葫蘆?”

    眾人聞言齊齊轉頭看向紅拂,紅拂聞言挑了挑眉梢,隨手摘下腰帶上的青玉葫蘆,越過紅衣,向著小幽遞了過去。程武躬身雙手接了過來。

    李廣雄拱手行禮,抱歉的說道:“夫人恕罪,多有得罪。我孫兒這藥葫蘆是一位前輩賜予的信物,所盛藥酒也是前輩特為治療雲兒而釀。雲兒一直貼身收藏,兩個葫蘆要麽在雲兒身上,要麽在小幽身上,從不假他人之手。故而……”

    “李先生不要誤會。”紅拂擺手虛扶,示意李廣雄免禮,又轉眼看向小幽,唇角帶笑的說:“你這小家夥也別誤會。這葫蘆可不是我搶來的。是你家主子早上親手交給我的。”說完看向李廣雄,解釋道:“洛雲去投案,擔心縣衙差役刁難。故而將葫蘆交給我代為保管。既然你們來了,也該當還給你們。”

    “多謝李夫人。”李家眾人,包括梅姨齊齊行禮道謝,倒是讓紅拂對這葫蘆的意義又有了新的認識。

    擺手讓紅衣與部曲撤去防衛。看著程武仔細的用一根細繩將葫蘆掛在小幽脖頸上。這墨蘭色猛虎果然收了威勢。場中眾人直覺身上寒毛一鬆,背上霎時被汗水浸濕了。紅衣暗暗鬆了口氣,收劍入鞘。轉身去尋那四匹戰馬。

    小幽如此一鬧,場麵多少有些尷尬。紅拂倒是無所謂,示意眾仆役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後,就悠然的邁著步子向程沐與震嶽走去。

    “這就是你的震嶽?好威武!好聰明!卻是比我家大虎要精神多了。唉,也不知道能不能看上我家大虎。”

    “夫人……這個……”

    “嗷嗚~”震嶽低叫了一聲,仰起頭舔程沐的側臉。程沐苦著臉忍著疼,伸手給震嶽撓著下巴。他可不敢像洛雲一樣在小幽和震嶽表達親昵的時候把它們推開。

    紅拂不由掩唇而笑,響起夫君與大虎嬉鬧時,也是頭疼大虎的舔嗜。正說笑著,身後傳來動靜。紅拂回頭一看,小幽已經來到了身後,旁邊還跟著李振安父子。

    小幽瞥了紅拂一眼,繞過她來到震嶽身旁,舔了舔震嶽頭上的皮毛。紅拂眼睛一跳,神情緊張的看向程沐:“不是說它們是同胞兄妹嗎?”

    程沐聞言一愣,莫名其妙的回複道:“沒錯啊,雲哥兒抱回來時說了,卻是一胎所生。”

    紅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緊張的盯著小幽,心想這家夥傲嘯山林,要多少母老虎找不到,應該不至於對自己妹妹下手吧。卻見小幽湊在震嶽耳邊,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震嶽的耳朵支棱起來,眼神也沒了方才的慵懶。

    像是臨別叮囑,也確實是臨別叮囑。因為隨後小幽直起身頭也不回地向著樹林中跑去。任憑眾人如何呼喊,也不停下。黑色的影子很快竄入樹林,消失不見。

    “可要騎馬去追?”紅拂眺望遠處,心中驚訝於小幽的速度。隨口問道,卻也明白,根本追不上的。

    “虎入山林,沒人能找到它的。”李振安搖了搖頭,心想此行恐怕不會太平。

    “我們耽誤的有些久了。看來眾位隻有回城再休息了。再不走,恐怕就要關城門了。”

    “聽憑夫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