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程氏八親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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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長孫大人官邸的苗縣令,怎麽也掩不住心中的得意,就連眼角都帶著笑意。即便如此還要故作謙遜的與送出府門的管事拱手告辭。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就綻放出來。看來,長孫大人的誇獎要比京兆尹大人的要受用多了。
而在苗縣令身後的官邸內,長孫無忌皺著眉頭看著一份文書。當管家小心翼翼的進來回報時,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就擺手讓其退下。長孫無忌如今剛剛年過不惑,正是最年富力強之時。又身居高位,聖上榮寵,滿朝無雙。
這一切是如何得來的,長孫無忌很清楚。有他自身的努力,但更離不開他那位貴為後宮至尊的妹妹。他們兄妹與陛下的情誼,他的妹妹占的份量太重了,任憑後宮佳麗三千,無可比擬皇後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這段時間皇後生下小公主後,一直虛弱不起,又引發舊疾,禦醫百般調養救治卻不見起色。皇帝陛下憂心忡忡,他又何嚐不時時牽掛,四處尋醫問藥。幸好孫思邈返京,這幾日皇後的病情好轉許多。他日日前去探望,如何不知皇後的病是怎麽好的。更何況還有麗質之事。皇後委托他尋找的那個少年,他派人四處尋訪卻毫無線索,不想今日卻被自己隨口提拔的一個縣令,給送到了麵前。
這少年惹的麻煩在他看來根本不算什麽。打了一個韋家沒有官職在身的小輩,根本不算個事兒。不過他也不準備讓長安縣就這麽把李洛雲放了。
施恩圖報。皇室的恩情不好欠,欠下了就一定要還幹淨。皇後急於找到李洛雲,就是要把這恩情還幹淨。可是,李洛雲的藥酒效用實在是太大。那一葫蘆已經用完了,皇後的身體雖然已經沒有大礙,但畢竟沒有全好不是?何況,身子不好的又豈止是皇後一人。麗質公主,還有陛下……
所以,眼下不是李洛雲要求恩。而是皇家對李洛雲還有所求。可正因如此,就更不能輕易放了他。
長孫無忌撚著青須,覺得韋逸鬧得有點太孩子氣了。韋挺在朝上吃了點虧,收手的太快。這李洛雲受得麻煩太輕了些,眼下把他救了,還不足以讓他念著長孫一家的恩情,然後心甘情願的奉獻出那藥酒呢。
可他已經投案身在大牢,此案就是判決再重……判決太過偏頗,不說陛下,禦史們恐怕也不會答應。此事要不要稟報皇後娘娘呢?以妹妹那個性子,不與理會的可能更大。暫時還是隻能讓長安縣多關他幾天了。
人心鬼譎,善惡彼伏。苗縣令因對洛雲的善念而越級上報給了長孫大人。長孫無忌對洛雲有所欲求卻讓惡意先行。若此事因果被皇帝與皇後知道,想來又是另一種處理結果了。大人物的心思總是那麽難測。
大人物的心思小人物猜不到,猜到了也無能為力。小人物的傾心相待,在大勢籠罩下,雖多了些曲折,但也更顯真誠。當然人間真情豈止於男女情愛。生死相許地除了愛人,還有……戰友。
衛國公府的車駕入城了。紅衣仍舊駕馬隨在李夫人軒車旁,但車前並騎開道的除了國公府部曲,還有李振安。李家的馬車跟隨在後,程武與其餘騎士隨在車隊後。遊獵的隊伍比早上擴大了一半有於,走得還是同一個城門。城門衛自然認得衛國公的馬車,雖覺奇怪,卻不敢盤查,直接放行了。
車隊靜靜的駛過城門,程沐手一直伸在車廂內按在震嶽頭上。穿過城門洞後才緩緩鬆開。本以為平安無事的李家眾人剛剛鬆一口氣,卻聽甕城內傳來一聲叱喝:“這是誰家的車馬?!為何不見盤查!城門令呢!”
李振安心中一緊,勒住坐騎循聲望去。隻見一隊人馬剛剛從城內過來。為首六人騎在馬上,皆是甲胄在身,腰掛寶劍。身後跟隨的一隊兵士也都帶著兵器。喊話之人騎在一匹黃驄馬上,盔帽下的麵容雖然粗豪,但顎下無須,眼神明亮卻透著青澀,卻是位青年將軍。
隨著李振安駐馬,車隊也隨之停下。青年將軍身旁五人注意到持棍的李振安,皆警惕的打馬上前一步,隱隱將那青年擋在身後。手都搭在了劍柄上。
不等聞訊而來的城門令慌慌張張地跑到那青年將軍馬前稟報。李夫人的軒車門簾一開,紅拂就站了出來,負手在後握著一柄短匕,也不知先前在車裏在切什麽。紅拂打眼望去,隻微微一掃就認出了來人,謔笑著說道:“我當是誰如此秉公職守,原來是程校尉,程旅帥啊。家裏的小輩們不認識你,不知道是程監門在此職守,冒犯了。”
當紅拂一站出來,來人當中立刻就有人認出了這位大名鼎鼎的虎娘子當朝一品的國公夫人,不禁心中叫苦,自家公子怎麽惹到她頭上了。好在這位程校尉長得粗,心卻不粗,方一認出衛國公夫人,沒等紅拂把話說完,唰的翻身下馬,不顧甲胄在身,呼啦帶響地倒退跪地,拱手低頭:“處默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李夫人的車架,還請姨娘責罰!”
其餘騎士也都紛紛下馬行禮,紅拂瞅瞅這虎背熊腰的程處默,越看越覺得跟他老子一個德行,倒也並不生氣,擺擺手說道:“罷了,你連姨娘都叫了,我還責罰你什麽。再者說錯在我家,你秉公辦事何罪之有?我若真責罰你讓禦史知道,不又有理由參奏我夫君了嗎。哎,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打開車廂讓程校尉檢查,都什麽時辰了,還回不回府了!”
“不不不,不用,不查,不用查!”程處默從地上爬起來湊到車前,原本粗眉大眼,此時諂笑到眼睛都快成一條線了“姨娘就別打小侄的臉啦,我這要是查了姨娘了馬車,回頭我家老爺子能打斷我的腿。那些呱噪的禦史,愛說啥說啥,衛國公和姨娘都是戎馬英雄的人物,何必在乎他們喳喳。”
“哼~”紅拂何等城府,哪會被程小子這番賣乖逗笑,板著臉斜了程處墨一眼:“你爹愛打斷你的腿,又與我何幹?可禦史要是告我的黑妝,給我夫君抹黑,我卻是不幹!城門令!愣著幹嘛,還不快檢查!”
程處默被紅拂方才一眼嚇得激靈靈抖了一下,聽了紅拂的話,冷汗順著頭盔就流下來了。當初年幼隨父在軍營就見識過這位李夫人的厲害,那是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何況他父親盧國公對衛國公的軍略十分欽佩,雖然衛國公從前一直維持中立,未曾同屬一個陣營,但其在軍中卻是深受兵士敬佩。眼下衛國公征戰在外,盧國公早有叮囑,衛國公府有事要多行方便。他和弟弟一個監門校尉,一個金吾衛旅帥,不提出身,身在此位,這長安城想用兵士的大小事,他們兄弟倆說話比京兆尹的命令好使。
“姨娘!紅姨!姑奶奶!”要不是甲胄在身實在跪不下去,程處默絕對不會在乎此地這麽多人圍觀的麵子問題。兩隻手抓住紅拂的衣袖,程處默跟被主人拋棄的獵犬般慘兮兮地仰望著車轅上的紅拂:“姑奶奶,侄兒錯了。侄兒不該多嘴,是侄兒沒長眼,沒瞧見車上的徽記,您大人大量饒了侄兒這一遭吧……”
紅拂眼角向程處默一睇,被他這裝出來的表情逗的噗嗤一笑。抖袖輕甩,沒成想程處默抓得太緊,竟沒有甩開。鳳眼一瞪:“還不放開!我又沒有點心給你吃!”
被紅拂說起兒時糗事,程處默訕訕地鬆了手,尷尬的說:“姨娘,您就別生氣了。”
“哼!”紅拂扭過頭去不理他,這小子把他爹當年的賴皮耍賤學了個十成十,他那位出身博陵崔氏的娘早就懶得管教他,轉而去調教老二程處亮了。“城門令,既然你們監門校尉不肯查車,那就隻好由本夫人親自報給你了。聽好了,我今日出城接了六位李家的遠親回來。順道打了野雉兔子若幹,別的貨物沒有。對了……”紅拂戲謔地瞅了一眼程處默,調侃的問道:“後麵牛車裏還拉著頭老虎,你可要驗一驗嗎?”
“呃……”程處默哪裏敢驗,老虎他倒是不怕,可誰知道這是不是紅拂給他挖的坑啊,腆著臉笑道:“不用驗,不用驗。姨娘的大虎小侄又不是沒見識過。姨娘帶著它去遊獵了?可惜沒能見識那番風采,好生遺憾,下次姨娘再狩獵記得叫上小侄。”
“哼,你就繼續遺憾著吧。”紅拂甩袖抽在程處默頭上,轉身進了車廂坐定,開口喝道:“回府!”
程處默心底鬆了口氣,退開一旁拱手相送:“恭送夫人!”眼看著車夫揮鞭打馬,軒車緩緩駛動。耳邊突然聽到一人問道:“公子是……是處默公子?是大公子?”
“嗯?”程處默眉頭一皺,扭頭看是何人如此無禮。卻見一七尺大漢騎在馬上正滿臉驚喜的上下打量著他。“汝是何人?竟識得本將?”
程武翻身下馬,棄了馬韁快步走到程處默身前。程處默的幾個親衛見狀也迅速向自家公子靠了過來。程沐趕著牛車在後,見狀也隻好又停了下來。
“處默公子,不,程校尉!”程武走到跟前行了個軍中的禮節,臉上因為激動而有些潮紅,聲音中透著緊張問道:“程校尉,令尊可是盧國公程咬金,程將軍?”
程處默眉頭緊皺不語,身後一親衛上前怒斥道:“兀那漢子,怎可亂說我家將軍名諱!找死不成!”
“不不不,在下沒有冒犯國公之意,在下……唉!公子不記得在下了?”程武連連擺手,一時著急不知該如何解釋。
“我見過你嗎?”程處默也很好奇,若不是誠心冒犯,這漢子竟能叫出父親舊時名諱就必然是位故人,隻是他怎麽沒有什麽印象。正當程處默疑惑時,隻聽身後傳來一個穩重滄桑的聲音,帶著疑問與不敢置信說道:“小武?是小武嗎?”
程武循聲看去,和那頭盔下露出絲絲白發的親衛眼神相交,瞬間愣住,渾身顫抖的喃喃叫道:“二哥?”
再沒有懷疑,被程武稱呼二哥的親衛撲上來一把抱住程武,淚水洗淨順著眼角的刀疤流淌:“小五,小五!我們都以為你死了!這些年你去哪了!去哪了啊!”
程武也早已老淚縱橫,多年來隻流血不流淚地硬漢一時情緒釋放,哭的像個孩子。雙臂緊緊的抱著,一聲聲的“二哥”叫著,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程處默被自家親衛的反應嚇了一跳。這老親衛從他爺爺那時起就當親衛,後隨著他父親征戰天下,不論多麽艱難的戰鬥都護衛在他父親身邊,眼下年近知名,一身的傷痛,卻不肯在田莊養老。他父親沒辦法,就讓老親衛開始跟著他。老親衛一生戎馬,武藝彪悍不說,於軍旅之事也十分熟悉,對他的幫助極大,平日不管在哪他都敬重有加,此時老親衛竟稱呼那漢子小五,那豈不是……
“義叔,他難道是……武叔?”程處默不敢置信的仔細觀察程武的眉眼,奈何此時程武哭的稀裏嘩啦,他當年還小,印象並不深刻,哪裏還能印象的模樣拚湊起來。
“忠義仁孝,武運昌隆。程家軍八大親衛,這些年我一直以為隻剩我和老六兄弟倆,沒想到老五你還在!不再是兄弟倆了,不再是兄弟倆了!我們兄弟仨,兄弟仨!”義叔,程義說著大笑起來,笑中含淚,其中悲傷,另聞聽其言的兵士皆哀從心起,一時不知多少人紅了眼圈。
程處默再無懷疑,臉色肅然,兩手抱拳不顧甲胄礙事“啪”地一聲雙膝跪地對著相擁哭泣的兩位老兵鄭重行禮,口中說道:“程處默拜見武叔!”
程武嚇了一跳,趕忙鬆開二哥,與程義一起去扶程處默。“公子折煞在下了,小人如何當得起!”程處默卻不起身,硬挺著說道:“父親說過若非當年武叔與隆叔拚死斷後,處默與娘親早已沒於亂軍之中。武叔救命之恩,當得處默一拜。”說著就要給程武磕頭。程武哪敢讓他磕下去,使了力氣硬把程處默從地上提了起來。
程處默無法,隻得站直身體,還不忘誇讚道:“武叔好大的力氣。”
程義聞言笑嗬嗬的說道:“少將軍不記得了,當初數小五與小八力氣最大,將軍就讓他倆各使一把四十斤重的開山斧當兵器,奮勇在前,無人敢當!”說完突然激動的握住程武的手腕,滿臉期待的問道:“小五你還活著,小八呢?小八還在嗎?”
程武聞言悲從心起,多年縈繞不去的夢魘陰影攏上眉頭,一時間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說道:“八弟……八弟為了救我,在我……在我眼前……被……亂刀……分屍了……嗚嗚嗚嗚……”
程義哀歎一聲,心中早有準備,上前拍拍程武的肩膀,無聲安慰。這種悲傷他如何不知,那些年他又何嚐不是要看著老兄弟一個個死在眼前。“至少你還活著,八弟就沒白死。沒白死!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小武沒用……從八弟的碎屍中爬出來都沒法讓八弟入土為安。小武死裏逃生,再也不想打仗殺人了。小武做了逃兵,小武沒臉回去見將軍。”十多年壓在心底的那段過去,今日在這個偶然相遇的延平門內,當著來往百姓的麵,當著準備交崗的兩隊百十位兵士的耳,還有妻兒陪在一旁,程武終於說出了折磨了他無數夜晚的心障。此時,能夠再見當年的生死兄弟,他心中已然放下了一切,無論他人如何評價他,他都不在意了。因為無論如何,雲山上李家寨裏他有個家。不再是十多年前的無依無靠了。
“小武,你活著。你還活著!這就夠了,足夠了!”程義緊抓著程武的肩膀,用手上的力量告訴這個被戰場摧毀了心智的漢子,沒有人會怪他。那樣的死裏逃生,那樣的煉獄戰場,能活下來就是僥天之幸。所有可能,哪個當兵的願意一輩子戰陣搏殺,刀口舔血。
“忠義仁孝,武運昌隆……程知節總是拿你們來跟夫君的昆侖奴比較勇武,總是跟我們歎息若你們都活著就如何如何,可惜程義老邁,程運嘛,箭術還湊合。沒想到你竟還是八衛之一,我倒是看走眼了。”
此話說的頗不客氣,卻也打破了場間的哀傷氣氛。眾人循聲看去,見紅拂不知何時又走出了軒車,俏立一旁,漠然看向程武。見眾人望來,程武也抹去了淚水,冷聲繼續說道:“戰場之上,生死有命,時運無常。程義說得對,戰陣上走一遭,能活著回來就好。你兒子都這麽大了,怎麽還看不透這些。眼下都快宵禁了,你們要敘舊還是換個時間,換個地方吧。”
程處默反應過來,環首四望,虧得天色已晚,進出城的百姓不多。他們這一隊兵士,一個車隊才沒有把城門堵了。他本是帶隊來與衛士交班換防的,此時所有兵士都圍在這裏,很多兵士心傷其類,正在偷偷抹淚。不過好在這麽多當兵的圍著,把百姓擋在了外麵,沒有引起圍觀。
“夫人說的是!義叔,武叔。天色不早,還是先交了差事,帶武叔回去休息,處默備好酒菜,二位叔叔再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場,以慰多年牽掛之情。”
程義攬住程武胳膊:“少將軍說的是。小武跟我走,今晚就在門樓裏住下,咱兄弟好好敘敘舊。程將軍現在在城外大營督管換防,老六也跟著,明天咱們去見了將軍,再好好大醉一場!”
程武激動的點頭答應,能再見到將軍和老兄弟,他把什麽都拋在了腦後。程沐一看老爹牽著馬就要跟那位程義大叔走了,趕忙追了過去呼喊到:“父親!父親你去哪?”
聽到兒子的聲音程武才醒過神來,想起此行目的,想起洛雲還深陷牢中,一時躊躇,喃喃不知如何言語。程義聞聲轉過身來,看到程沐眼睛一亮,邊上下打量邊問程武:“這是你兒子?和你當年簡直一模一樣!嗯……就是瘦了些,以後跟著叔叔多吃點肉補補,又是一員猛士!”
“二哥,這是犬子程沐。沐兒快來拜見你義伯伯!”程武招呼程沐過來磕頭。程沐老老實實的走過去跪下,對著程義磕頭行禮口稱:“程沐拜見義伯伯。”
“嗯,好孩子。快起來吧。”程義伸手扶起了程沐,順手捏了捏沐兒的胳膊,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對程武說:“沒想到你兒子都這麽大了,日子過得可真快啊。對了,孩兒她娘呢?弟妹呢?”
“哦,他娘也來了,在車上呢。素梅……”程武轉身剛要招呼,卻見素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車旁,卻並未過來。見他看來,曲身行禮:“弟媳見過兄長。”
“好!好!小武你這一家都好!都隨我來吧,將軍見了你們定然歡喜!”程義歡喜的白胡子都翹起來了,臉上的傷疤皺紋也都舒展開了,一手拉著程武一手拉著程沐,不停的說好。
“且慢!”紅拂耐著性子等他們認完親,眼瞅著天都要黑了,再不走恐怕就要宵禁了。見程義竟要帶走程武一家,終於忍不住開口阻攔。“程武可以跟你回去。他們母子必須跟我回府!”
程家眾人聞言一愣,程處默這才知道紅拂滯留不去不是在看熱鬧,可這程武一家人怎麽會與衛國公府扯上關係?若有麻煩,他卻是不能不管。於是上前抱拳問道:“夫人,不知我武叔與衛國公府……”
紅拂不耐煩的擺擺手,指著程武說道:“這裏麵的事你不知道,也與你無關。他們自己清楚!程武別忘了來長安的目的。”
“這……”程處默不明所以的看向程武,看來這武叔一家來到長安並不是為了尋他父親,而是另有緣由:“武叔若是有什麽難事,告訴我,若我力不能及還有父親。”
“對啊,小五,有什麽事跟我回去見將軍,自有將軍給你做主。”程義不敢頂撞紅拂,但看到程武猶豫的神色也猜到他定然是遇到什麽事了。
“豈敢再勞煩將軍。公子,二哥放心。我沒遇到什麽麻煩,隻是我家答應李夫人的事情還沒辦完。”程武轉身之間看到李振安騎在馬上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去,看著李廣雄的馬車毫無反應,心中有數,轉身對程義說:“我先隨二哥去拜見將軍。讓我妻兒先隨李夫人回去。改日我再帶他們去與將軍磕頭。”
程義點頭,程處默見狀不好多說。紅拂扭身回了馬車,程沐與父親告別,攙著母親回到車上,兩方人馬這才分別離去。此時,第一通閉門鼓剛剛敲響。程處默趕緊寫下一道手令讓一親衛拿著送衛國公的車隊回去,否則明早恐怕真要有禦史參奏衛國公府犯宵禁了。
紅拂靠在軟墊上與弄鉉說著話,說沒想到看著本分木訥的程武竟還有那樣的過去經曆。見到這些百戰餘生的士兵,紅拂更加牽掛遠方征戰的夫君,眼神迷離,若夜空暗黯,唯思念與回憶若星茫閃爍。
車廂內陷入沉靜,就連弄鉉也沒了調弄琴鉉的心思,車輪轆轆,伴著馬蹄聲向家的方向駛去。剛剛聽完了一首屬於戰士的鐵血悲歌。亂世佳人的顛沛流離,兒女情長……在衛國公府的大門前,屬於過去的曲調,隨著曾經的人歸來,宛若淒涼的一曲羌笛,讓人心殤。
有故事的人,今夜終將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