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襄陽論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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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黃廣武不知道的是,王清說的,正是大唐李靖兵法的內容。李靖兵法的基層單位“隊”,平常是五十人一大隊,每大隊五個中隊,每個中隊三個小隊,每個小隊三個人,另外加上隊長、旗手、兩個護旗手、一個督戰的押官。每個五十人大隊,橫向戰寬十步,“步”是度量田畝的單位,與後世的概念不同,唐朝規定五尺為“步”,隋開皇一尺約296厘米,唐朝初期一樣,大約也是30厘米,後來出現略長的尺度,達到31厘米。

    李靖強調,為了防止敵人集中兵力突擊,需要合編更大的“隊”,三個五十人隊合成一隊,就是一百五十人隊,站位寬度仍然是十步,也就是五丈或五十尺,約15米。所以,每個九人的中隊,分得的正麵寬度就是三尺多,約1米。王清所說,正是李靖兵法的合編密集隊。李靖兵法還有再合編,二百五十人的隊,四百五十人的隊。(參看唐朝杜佑《通典·兵典》,沙陀宋的《武經總要》裏十人隊正麵寬度達到一丈,每個士卒占地廣縱各二步,其實是李靖兵法沒讀懂,更像是操練武藝的排練,而不是實際抗騎兵戰陣)

    隋唐的長槍兵,又稱為排槊手,成排密集推進,很形象。李世民虎牢之戰,曾經出動二百長槍兵與竇建德的幾百騎兵對戰,不分勝負;徐世勣(徐茂公)對戰薛延陀,下令幾百騎兵下馬,持長槊衝鋒,擊潰薛延陀步弓兵;蘇定方討伐西突厥,令萬餘步兵攢槊外向,組成圓陣,抗擊突厥騎兵,等突厥騎兵三次衝鋒失敗,采用騎兵發起反衝,擊敗突厥騎兵。

    高行周點頭道:“步jun1 zhǎng槍手如果訓練精強,又能步射弓箭,再穿上重甲,的確可以硬抗騎兵。但是,強兵難得,良將也難求,不懂地利、糧草、陣法的庸將,常常將步兵置於死地。王都虞候是河北出身,當年的魏博銀槍軍,何其雄壯,今日安在?唉,要是河北三鎮老兵都在,何至於恐懼契丹?”

    王清氣悶道:“都死了,自己人殺自己人,引外人來殺自己人,梁朝的朱溫來殺,後唐的李存勖來殺,都殺沒了。我是曲周人,還好祖上務農,不是世代軍將,否則,說不定也早死了。”

    高行周安慰道:“不說這些了,後唐已經過去了,現在大晉皇帝寬厚待人,再不會像李克用、李存勖那樣亂shā rén了。”

    這時,外麵大喊道:“郭先鋒受傷回來了!”

    眾人急去看望,隻見郭金海盔甲上插滿箭支,渾身血跡斑斑。黃廣武感慨道:“現在的盔甲,還是不夠完善啊,甲片太薄,紮甲的連接也不夠結實,扛不住強弓重弩的射擊。”

    高行周早就聽說黃廣武多有巧思,在東京開封做了不少奇事,於是便有興趣地問道:“黃宣慰使難道不但會土木之功,還會冶鐵鍛造之術?”

    黃廣武謙虛道:“精通談不上,倒是略知一二原理。如果有充足的人手和時間,做出板甲來,就比紮甲輕而且堅固了。”

    王清驚奇道:“板甲是什麽甲?步兵能穿嗎?”

    黃廣武雙手合住,做了個示意,說道:“板甲就是將兩塊鋼鐵前後合並,打成胸甲,或腿甲,或臂甲,就像烏龜的殼子一樣,將人整個包住。如果技藝好的話,隻用一塊鋼板打成圓筒形的胸甲,就更好了。請看,圓弧和斜坡都有卸去力道的作用,我們平常常見的橋墩、拱門都是如此。並且,圓拱還能吸收敵人兵器的力道,使身體少受傷害。而紮甲,緊貼身體,敵人兵器的打擊力道,除了破甲,就剩傳給身體,所以,被敵人大錘和大棒砸傷的將士都不少,輕則吐血,重則死亡。另外,紮甲的甲片一片壓著一片,重疊很多,增加了重量,卻不增加多少防護。胸甲雖然有弧度,有內空,但不會比紮甲更浪費鋼鐵,所以重量更輕,可以將甲片做得更厚,也就更堅固。”

    高行周感歎道:“黃宣慰使所說的板甲,使老夫想起了大唐的明光甲,而且比明光甲更大、更堅固,不知何時可以見到?”

    黃廣武笑道:“這次班師回朝後,我就向鄭王殿下請求支持,爭取早日做出板甲,獻給各位將軍師傅。”

    高行周、王清都高興地說道:“老夫都盼著那一天呐。”

    圍城的日子是苦悶的,尤其是新年都在野營城堡裏度過時。所以,到了正月十日,在江陵的父親和親朋,派遣二哥黃進財、李小福前來慰問黃廣武他們,還帶來過年的食物。李大福可是高興壞了,蒸著醃魚魚糕,糯米糍粑蘸糖,加上川中的花椒八角、荊湖的蘆蒿黃花菜,好一頓飽餐,大呼快活。

    黃廣武問二哥道:“這一年來,家裏的茶葉生意怎麽樣?”

    二哥黃進財歎了一口氣道:“安從進造反,這漢江的水路是不通了,走安陸、申州的茶商又少,大夥的茶葉都黴爛了不少。所以說,這次高節度使和南邊的楚王那麽積極出兵,都是為了打通商路嘛。”

    黃廣武點點頭,心想,隋唐朝留下的大物流格局,還是沒被破壞多少,以致於現在南北方的經濟聯係、商品交換反而很親密,比漢末晉末要好得多,或者說,五代隻是唐朝藩鎮的繼續,不能看成是唐朝的體係就此亡了。最明顯的是,沙陀的李存勖自稱繼承唐朝的社稷,建立後唐;吳國的李昪在後唐亡了之後,又接起唐朝的大旗,自稱唐朝皇室的血脈;還有河西走廊的歸義軍,從吐蕃的壓迫中掙脫出來,堅持到現在。

    “這就是大唐的魅力啊!製度、經濟、文化、武功,人心仍然對唐朝無限眷念!”黃廣武感慨道。

    相比之下,沙陀宋就隻有被圈養的酸文人在不斷地無病shēn yín地讚美了,至於民眾的呼聲,他們一貫漠視。

    到了二月,已經被升為齊王的石重貴,召回黃廣武。黃廣武就懷著疑惑,又重新踏上未知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