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小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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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麽的,我這個內向、羞怯而又笨拙的男生,居然也開始主動與同學中的精英(就是現在所謂的學霸)開始交往了。自從初三第一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我終於認識並熟悉了幾個拔尖的男同學(女生中學習好的幾乎沒有)。他們是王珂榮、郭桂彬、章作文和鄒春雷。



    王珂榮是個老好人,不管是誰,對他說啥,他都點頭,並且說道:“嗯,確實是。”郭桂彬極端精明幹練,卻又內斂低調,平常總是一臉祥和地微微笑著。章作文同學是班長,有一種大將風度,聰明而又隨和。鄒春雷身體瘦削,卻絕頂聰明而又時髦,因為多才多藝,出風頭的場合總能見識到他的風采,典型的帥哥一枚。



    課間時間看到有那麽幾個同學在傳看一些類的書籍,我也產生了好奇,心癢癢地想看個究竟。記得從鄒春雷那裏,我鼓起勇氣借來了一本契訶夫的中短篇集。因為在小學曾為極端可憐的小凡卡辛酸落淚,到初中又見識到了欺下媚上的奧楚蔑洛夫反複變色的可笑、可鄙與可恨。所以,很快我就再一次被深深地吸引住了。我看了《草原》,覺得作者真是冷靜客觀而又幽默的敘事高手;看了《小公務員之死》,又覺得作者對人物心理、神態、動作和語言的描寫真是精確、細致而又深刻入骨。漸漸地,我就覺得魯迅和契訶夫已經成為了我一生中最為看重的作家,永遠值得我學習和膜拜。



    看著看著,我手中的筆居然也開始蠢蠢欲動了,我就想著:我是不是也該開始寫我自己的作品了?



    可是,我這麽笨,有什麽能力去寫呢?恐怕我現在隻有欣賞名家作品的份,就不要妄想去進行創作了吧!



    然而,我偏偏又不甘心:我就不能試試其它文學體裁嗎?



    於是,我把目光首先放在了初二的時候就有所涉獵的對聯創作上,記得當時還被班主任誇讚:說我能夠積極主動地學習語文。可是,寫來寫去,也沒寫出什麽名堂,在此基礎上寫絕句律詩更是難於上青天。我便嚐試寫短小的自由詩。在當時的我看來,寫詩不必寫長,要求不高的話,應該比作文容易吧?畢竟一會兒的工夫就有可能寫出一首來。



    我開始絞盡笨澀的腦汁,拚湊自以為高大上的概念、想象和情緒,便有了這樣一首《祖國頌》:



    



    五嶽巍巍,江海喧嚷;



    興安嶺莽莽蒼蒼,長白山神奇無限……



    一條巨龍在峻嶺翱翔!



    興國安邦之業,人民牢記在心。



    



    它,雄踞東亞的大雄雞;



    它,世界史中的文明國度;



    它,古代科技的發源地;



    它,地球上的一顆璀璨的明珠……



    



    啊!炎黃子孫的生息地。



    我為你自豪,我為你奮鬥!



    我要把你點綴得如畫如詩……



    



    然而,就是這樣一首拙劣的詩作——如果可以稱得上是一首詩的話,卻真正成了我文學創作的起點。雖然看起來隻是一個笑話,然而,我的不甘平庸之心開始了猛烈的跳動。



    我盲目的樂觀著,沒過多久,就又胡謅了一首古風《東風——暖風醫病草》:



    雄鷹展翅漫天翔,暮雲飄裳蓋楚狂。問君處世幾多愁,恰似縹緲夢中(zhong)創(chuāng)。



    可惜,不管拿不拿得出手,也就僅此二首而已,因為我的學業已經變得異常繁重。



    中考不可謂不是一件大事。爸爸早就當著媽媽的麵對我說過:“如果你考上了中專,我肯定高興得一跳八丈高!”



    沒錯,中專,而不是大學。在那個年代,農村的窮孩子們最好的出路莫過於上中專,因為你一考上中專就有了“鐵飯碗”!農民們可都是很現實的,有幾個情願冒險讓孩子考大學的呢?多上六七年學可是要花很多錢的。



    我自以為我是看不起這種功利心的,我怎麽可能是為了考上什麽學校,將來端什麽鐵飯碗而學習呢?學習就是學習,我就是喜歡科學文化知識,我要學好它們,用它們來武裝自己的頭腦,僅此而已。然而,還算孝順的我,又不能不聽父母的。



    一九九一年的元旦到了,學校組織了節目匯演。此前,團組織就安排了主任的公子教我們學唱了一首流行歌曲,記不得是什麽名字了,也不記得原唱是誰,隻記得有一句唱什麽“暖暖,暖暖的……”,當時一聽就感到肉麻兮兮,好在確實也是上不了台麵。所幸還有《亞洲雄風》這樣充滿陽剛之氣的歌曲,可謂甚得我心,並且有幸成了我們團員的合唱曲。



    然而,老實說,我也隻適合在合唱中濫竽充數,因為我五音不全,沒有那些個細胞。學了這麽多年唱歌,我也隻會悶著嗓子不著調地唱一唱《義勇軍進行曲》、《敢問路在何方》和《哪有不平哪有我》等不多幾首。



    元旦節目演出到最後,鄒春雷出場了,他一身時髦的打扮,尤其是脖子上圍了一圈長長的圍巾,特別顯眼,特別的像青春偶像。他唱的好像是林誌穎的歌曲。隻見他擺出各種我從來沒有見識過的姿勢,一邊唱,一邊還把頸間的白白的長圍巾甩來甩去。我的目光也就隨著他的圍巾移動著,看他究竟要做什麽動作,漸漸地也就不太關注他究竟唱了些什麽。



    雖然不會欣賞他唱的歌曲究竟有什麽妙處,但是,他瘦長而俊俏的臉龐還是給我留下了更加深刻的印象。所以,我們的友誼也就繼續自然而然地潛滋暗長著。



    就在快要初中畢業的這一年暮春的一個星期六,不知是誰說起鄒春雷家需要人手幫忙插小苗秧。也許是感念他借我文學名著看,雖然對我來說有些事出突然,但是見別人都很踴躍地響應,我也確實有點兒想去他們那個陌生的村子見識一下,便也自告奮勇地要一起去。



    沒有同村的同學與我同級,我也沒有來得及托不同級的同村同學告訴家人,當天早上快放學的時候決定的,一放學我就帶上要還的書,和春雷他們一起出發了。一路上我還想著:到了他家,肯定還有其它我沒有看過的好書吧?機會難得啊!對於爸爸媽媽不知道我的行蹤這事,我竟然沒有太放在心上。也許,我真的是身心發育驟然加快,有點自以為是,開始喜歡自作主張了吧。



    誰料,這一幫就幫到了天黑。幹不完活不好意思走啊。鄒春雷爸爸開始挽留我們住下來。看看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高丘上、低窩裏高高低低的樹木,已經是鬼影幢幢,麵目猙獰。想想離家也實在是太遠了,沒有一個多小時恐怕走不到家,更何況我是一個人,沒有人陪我,一路上跳溝過墳,還不知道有多少野狗和其它東西等著我。所以我們幾個來幫忙的同學簡單一商量,就決定不回家了,就在鄒春雷家住一宿再回去。



    我和一個同學同睡一張床,剛一躺下就覺得後腦勺火辣辣的,我“唉喲!”一聲像彈簧一樣坐了起來,同學趕忙過來查看,原來是枕頭上歇了一隻蜜蜂,我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不,又要害死一個小生命了,唉……!



    在昏黃的燈光下,同學細心而又快速地幫我在雜亂的頭發叢中找到了dú cì,他說:“哇,都鑽肉裏了!”就在這句話說完的同時,就又聽到他 “嘿嘿”一笑:“你看!”原來是dú cì已經被他用手指拔了出來,不等我看清楚,dú cì就已經被用力甩到了地上不知道什麽地方。



    剛剛忘了的疼痛又發作了。這時,隻見鄒春雷端來一個深色的瓶子,他說:“我給你擦點兒碘酒。”碘酒雖然刺鼻,卻也涼涼的,讓人感到很安慰,火辣的刺痛也漸漸地消退了。



    第二天早上,我還在睡夢裏,隱隱約約聽到媽媽叫我的名字,“難道我在家裏?”努力睜開眼一看,我立刻開始惶恐起來,我趕緊穿好了衣服出門。



    可想而知,媽媽不知道熬了多少焦慮,問了多少人,跑了多少冤枉路,走過了多少溝溝坎坎,才找到了這裏。我倒好,累極了,就沒心沒肺地酣睡了一晚上。



    但是,媽媽並沒有過多地責怪我,隻說:“你不回來的話,也應該提前給我們說一聲啊!”



    我想,恐怕是媽媽走了漫長的路,問了太多的話,身心俱疲,已經沒有那麽大精神怨我了吧,也許昨天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覺吧。我滿臉羞愧地低著頭,不敢再多看媽媽那憔悴的臉,解釋說:“昨天天黑了,我不敢一個人回去。”



    從這以後,我再也不敢夜不歸宿,一回到家就要先叫一聲“爸爸,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