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遺症二：

    當天中午，我和綾小路在學生餐廳吃飯的時候, 櫛田端著盤子走了過來。

    “齊木君, 綾小路君, 中午好！”打完招呼後，她擅自坐到了我們這桌, 把盤子放下, 關切地看向我。

    “齊木君, 聽說你昨天打籃球受傷了？現在沒事了吧？”

    我咽下一口飯, 說：“多謝關心，已經沒事了。”

    教科書式的回應陌生人關心的回答。

    對於我這種態度，櫛田絲毫沒有表現得在意, 她開心地一笑：“那真的太好了！恭喜你哦！”

    恭喜我什麽？

    “因為齊木君的籃球打得很棒啊！這在女生中有很大的加分呢！”

    “啊，是這樣嗎？太好了, 齊木。”

    綾小路毫無誠意地恭喜我。

    ……謝謝你了，那種加分我可一點都不想要。

    話說為什麽你們誰都知道這種事啊。

    綾小路代我問出了這個問題。

    “嗯……”櫛田手指支著下巴，思索片刻，“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呢, 應該是高年級那邊傳過來的吧？今天早上就有聽學姐說高一有個籃球很厲害的男生, 而且昨天比賽的時候不小心受傷，我就猜是齊木君了。”

    喬納斯·萊文。

    我手中的鋼製的勺子“嘎嘣”一聲。

    “誒？好像有什麽聲音呢？你們也聽到了嗎？”

    “嗯, 我似乎也聽到了……”綾小路點頭。

    你們聽錯了。

    我在旁邊的兩個人注意到之前, 把斷成幾截的勺子複原。

    不過櫛田的話裏麵誇張的成分太大——或者說基本上都是誇張的, 我打開好感度顯示器看了一眼, 現在全校對我的好感度的平均值是51分, 嗯，跟之前相比，漲了一分。

    想也知道，要是打籃球厲害就能在女生裏麵加分的話，須藤的分數不會是現在這麽的慘不忍睹。

    太好了，既然是從“高年級”那裏傳來的，除了櫛田這種和誰都能交到朋友、消息靈通的人之外，其他同學根本不會知道這種消息，就算聽說了也不會覺得是我。

    畢竟我的個子和身材剛剛到rì běn這個年齡男生的平均值，怎麽看都不像是運動很厲害的人。

    對了。

    “櫛田同學。”

    “嗯？”

    “不要把這件事情在班上宣揚，拜托你了。”

    “唔，可以是可以啦，但是為什麽？”對於我的請求，櫛田疑惑地歪頭，“齊木君看上去倒是沒有很高興呢，男生不都是很希望得到更多人的關注嗎？”

    饒了我吧，我對變成受歡迎的男生什麽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

    大概我的眼神明確地表達出了這個意願吧，綾小路破天荒地“噗”——疑似笑了一聲，在我看他的時候轉過頭去。

    我聽得很清楚。

    櫛田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原來綾小路君也是會笑的呢！”

    “你這是什麽話啊，正常人類都會笑，我也是個普通人啊。”

    綾小路對她的說法，無奈地抗議。

    不過我認為你這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因為你平常都是完全一副麵癱的樣子。

    櫛田手支著下巴，看著綾小路：“不過呢，綾小路君的笑容很好看呢，如果平時多笑一笑的話，也會有很多女生喜歡你呢！”

    “啊，我對這個也不是很……”

    “咦？難道我麵前的兩個男生全都是對女生不感興趣的類型嗎？”櫛田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

    捉弄——她隻是在捉弄綾小路而已。

    綾小路顯然也知道這一點，無奈地歎了口氣：“拜托不要再拿我開玩笑了，而且如果有女生喜歡我的話，我當然會像正常的男生一樣，很高興的。”

    “嗯……完全看不出來呢。”

    “喂，我要生氣了。”

    綾小路平板的語氣說完這句話，櫛田當然沒有當真，不過還是裝模作樣地道歉：“抱歉抱歉……不過說起來，其實一般情況下的綾小路君也很有自己的魅力呢，我很喜歡呢！”

    這種類似於補救的話一說出來，幾乎等同於判了死刑吧。

    “什麽啊，明明之前才在本rén miàn前說過討厭他這種話。”

    綾小路嘀咕了一句。

    “誒？”

    “啊。”

    綾小路：失言了。

    櫛田的笑容僵在臉上，綾小路立刻住嘴，我聽到他們安靜了半天，抬頭。

    嗯，兩個人都在看我。

    看我幹什麽，我對你們之間的恩怨不感興趣。

    我的內心獨白這次顯然沒有被看懂，櫛田的目光盯在我的臉上，聲音一下子低沉了幾個度。

    “綾小路……你告訴齊木了嗎？”

    這就不加“君”了？

    綾小路搖頭：“沒有，剛剛說錯話是我不對，不過我應該是很好的遵守約定了。”

    “但是齊木看上去可一點都不驚訝。”

    “因為齊木就是這種人，對這些事情應該都不感興趣。”

    他轉頭看我：“對吧，齊木？”

    “……”我點頭。

    我還能說什麽，你都替我講完了。

    綾小路沒說出口，心裏想著，齊木沒有好奇心這一點，完全不像是這個年齡的高中生呢。

    說的就跟你自己很像一樣。

    要是完全不知情的人，聽到他們的對話一定很奇怪——完全，聽不懂。應該還會發出類似於“誒？誒？那個……嗯……”這樣的聲音來打斷他們的對話然後詢問，這才是正常的反應。

    但是我隻是麵無表情的吃我的飯，對他們的對話完全沒有表現出關注。

    櫛田看了我半晌。

    “呐，齊木。”

    “？”

    “你其實是一個挺冷漠的人吧？”

    你這個指控我可不想認，我隻是不想裝出一副我很吃驚很茫然你們在說什麽的樣子而已。

    櫛田的真麵目——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反正就是那種雙麵人，外表陽光燦爛和誰都是好朋友，內心其實對這種事情感覺很厭惡但是欲罷不能，特別說一點，她並不是赤司那種的人格分裂，表麵上隻是wěi zhuāng而已。

    要是別人知道了她的真麵目，估計會覺得被欺騙、厭惡然後徹底遠離吧，就像她初中的時候的那些同學一樣。

    雖然綾小路知道之後態度也沒有變化就是了。

    “——是啊，這就是冷漠的一部分，你和綾小路都一樣。”

    櫛田如此斷言：“真讓人很不爽啊，你們這種好像是高高在上的態度。”

    ——所以說，你完全沒有在我麵前繼續wěi zhuāng的打算了嗎。

    大概是為了扳回一城，綾小路打斷了她的話：“就算是我說漏了嘴，我還以為你會選擇掩飾，或者說謊呢，為什麽這就暴露了？”

    櫛田一笑：“因為，隻要有一點汙點，對於我來說都是不能容忍的呢。”

    綾小路也沉默了。

    [這話意思是，隻要齊木知道櫛田討厭我這一點，就會發覺出來她的表現和內心不符，就連這一點的可能性都無法忍受嗎。]

    這已經算是強迫症了，哪有人是真的完美的。

    櫛田低下頭，用筷子撥弄盤裏的豆子，過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聲音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呐，齊木君，你是站在哪邊的呢？”

    哪邊？不管是你和堀北，或者你和綾小路，我都完全沒有站邊的打算。

    “誒——中立嗎？和綾小路君一樣呢。”

    不是中立，而是遠離，我可不打算摻和進你們的那些是是非非。

    讓我過一個平靜普通的高中生活不好嗎？

    “不過呢，齊木君。”櫛田一口氣把剩下的飯全都吃飯，然後站起來，俯身看著我，“比起綾小路君，我可不討厭你呢。”

    “因為比起一直很壞的綾小路君，齊木君算是個好人吧？”

    “誒？”

    別懷疑，發出這聲音的是綾小路，我隻是麵無表情地跟櫛田對視，然後點了點頭：“謝謝。”

    櫛田走後，綾小路轉過頭來看我：“呃，我該說什麽……恭喜？”

    你還是閉嘴比較好。

    綾小路：不過我好像是不小心把齊木拖下水了啊……總感覺很對不起他。

    你也知道？

    總之後續的麻煩，你給我解決。

    ……

    後續的麻煩是有的……我說的不是櫛田的麻煩，而是訓練賽的。

    萊文倒是消停了，他跑來跟我說了一堆類似於“齊木學弟你果然是很強啊但是我媽太弱了就算有一個強援也沒用所以我要首先提升整個籃球部的實力”這種話，就不再像之前那麽煩我了，麻煩在於其他人身上，其他籃球部的學長。

    都說了，rì běn是一個很注重輩分的國家，這裏的輩分不是指隔代的輩分，在學校裏麵，就算是隻差了一個年級，階級也很明確。

    我作為一個一年級的新生，在訓練賽上麵做到了二三年級的學長都沒做到的事——這個大概是指對位赤司沒有被撂倒，雖然之後中途退場，不過也被一些人記住了，除了學長，也有些同樣的一年級的新生感到不滿。

    記恨談不上，不過一些小手腳也是難免的，我在幾天就經曆了類似於被故意傳老師錯誤的指令、上廁所被人從外麵抵住門之類的事，對我來說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隨手就能化解，不過後續也讓我覺得很麻煩。

    ——反擊的話會被人注意到，不反擊的話長久下來說不定會發展成校園欺淩，受到更多的注目，哪樣都不是我想選擇的。

    幸好這種時候，須藤，挺身而出了。

    ……別誤會，不是他出手幫我解決了那些搞事的人，而是他經過了開學兩個月在籃球部的優秀表現，破例以一年級的身份被籃球部收入正選了。

    這下，所有的炮火轉向他而去，我一身輕鬆。

    雖然不想被別人看見，不過那些人這兩天找麻煩實在是太頻繁了，我又經常和綾小路走在一起，偶爾被看到一兩次也沒有辦法，況且綾小路並不是多管閑事的人……雖然他似乎判定朋友的事情不算閑事，不過我完全沒有讓他參與的打算——他看我確實沒有吃虧之後，也就不管了。

    “說起來，最近經常來找你搭話的那些人今天都不見了啊。”

    放學路上，綾小路說。

    “是啊，讚美須藤。”

    “啊……”

    “怎麽？”

    “齊木你，偶爾也有很壞的一麵啊。”

    我轉頭，麵無表情地看他。

    “……啊，對不起，我什麽都沒說。”綾小路舉雙手，表示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