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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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三皇子與兩位沈將軍從晌午便候在府門口,爭著要討沈家xiǎo jiě回去!這會兒天都要黑了,人都還沒走——”

    國師府的管家李竹這會兒急得都沒了主意,看著自家主子還在書房氣定神閑地批閱公文,隻得把怨氣都撒在這位賴在人家家裏不走的沈xiǎo jiě身上。

    真是個討人厭的女子。

    沈慕也感受到了李竹投過來敵意的視線,斜躺在椅子上也沒搭理他,托腮往果盤裏抓了個桃子,一口脆爽香甜,轉而衝夜凜笑了笑。

    夜凜擱了擱筆,掃了李竹一眼,又看著沈慕。

    這會兒都已過了戌時,夜凜平日裏公務纏身,孤家寡人一個用膳也從未有個準點,下人也從不敢催。隻是他看到沈慕吃個桃子都這般香甜,才想起要用晚膳這樁事。

    “餓了?”

    沈慕趕緊把這一口還沒嚼爛的桃子吞了下去,“我吃了這桃就不會餓,你忙你的,我不吵。”

    夜凜開口對李竹說:“派人即刻把這封奏章送到宮裏。然後問問沈xiǎo jiě愛吃什麽,叫廚房去備桌酒菜。”

    李竹低頭地接過那奏章,退了兩步又急匆匆走了回來,一愣:“國師這會兒便要用膳了麽?那沈將軍與三皇可還在外邊——”

    沈慕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李竹的話,掰著指頭有模有樣數了起來:“我近幾日愛吃四喜丸子、紅燒熊掌與杏仁佛手。隻可惜這季節不好,不然糖醋茄子我也想吃。其他輔菜麽就依著李管家安排,總之我口味重,隻管燒些帶辣帶甜的菜上來就好。”

    李竹聽畢,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緩過來:這丫頭給國師府惹了這麽dà má煩,還真是不嫌客氣……

    夜凜輕笑了笑,“就按沈xiǎo jiě的吩咐去辦吧。別的事你且不用操心,退下吧。”

    “是……”

    沒過了多久,國師府的丫鬟們便把一桌菜擺了上來,果真都有她剛說的那幾道。

    丫鬟挽君伺候在一旁,夾了一道給沈慕的碗裏,含笑解釋道:“沈xiǎo jiě,眼下這時節剛采摘的茄子都幹癟些,不夠鮮嫩。可這盤的茄子是從六月中便醃好的,藏在宮中冰窖之中冷凍了數月,吃起來應該比那會兒的還要嫩上許多。”

    沈慕咬了一口,果然美味。

    “真好吃,謝謝挽君姐姐。”

    挽君看著她可愛的模樣,微微一怔,伺候久了自家那冷冰冰的主子,倒覺得她跟蜜餞似的甜,也並全是傳聞中的隻有跋扈胡鬧。

    “沈xiǎo jiě,小心燙去。”

    夜凜應是聞到了這菜香,也不動聲色,繼續處理著手頭上的事務。沈慕一個人吃得起勁,知道他這人素來清傲,也沒拉下臉來去招呼他過來一起吃。

    夜凜與本朝曆代國師皆有極大的不同,不單單是因為他比其他國師年紀輕又長得好看。而是他從小便是個孤兒,無依無靠,寒門士族裏那些清高的毛病他也沾染了不少。

    第一次在軍營見他時,沈慕才八歲。是柳副將將隻有十五歲的夜凜帶到了爹爹的麵前,說路上遇到這少年讀書萬卷,善用奇謀,留在軍中養著或許將來有用處。

    那時候沈慕隻覺得這位不喜與人說話的哥哥,瘦得跟幹柴似得,脊梁骨卻挺得比誰都要直。

    當時軍中不少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都知道來了這麽一個瘦骨嶙峋也不愛說道的悶葫蘆,脾氣古怪得很,於是專愛欺負他。其中就包括當時也還不懂事的哥哥沈隨,找了幾個夥伴公然挑釁夜凜,說打架輸的人便要在對方的□□學狗叫。

    夜凜看起來是比不過壯得跟牛似的哥哥,本來哥哥也隻是想與他開個玩笑,長長少將軍的威風。可不知道說了什麽難聽的話刺激到了他,夜凜卻當真了,硬是拚了命地跟哥哥肉搏,一招比一招狠,直接把哥哥一眾人給嚇慘了。

    後來爹爹知道了這事,氣得要命,結果把哥哥扔到豬圈裏關了三天三夜。

    ……

    “國師,皇上已經把三皇子叫回到宮裏去,他的人也暫時都撤了。隻不過沈將軍的人,還不肯走……”

    夜凜聽言頷首,看向此時沈慕已經吃飽喝足,沉聲道:“三皇子已不在,你是不是也該隨你父兄回去了?”

    沈慕眼珠子咕嚕一轉,暗搓搓地就往後一趟,把整個屁股給牢牢坐實在了椅子上。

    “幫人幫到底,這事還沒解決呢,婚約還沒有解除。萬一、萬一我這就回去了,明日又被強塞到花轎,送到了白言誠的府上成親可怎麽辦?”

    夜凜無關緊要地一嗤:“讓皇上收回賜婚成命不可能。要娶你的人本就是三皇子,不是我。此事跟我無關,你鬧夠了,就收手吧。”

    沈慕一拍桌子,義憤填膺地嘟著小嘴站了起來:“眾目睽睽,有那麽多人都看到我出嫁之時上了你的轎子,我就算是悔婚,那也是因為你夜凜!”

    夜凜盯著她,嘴角扯著的一抹笑意仍是在嘲她的胡鬧,“國師府沒你住的地方。”

    “你若是不願意留我,我就隨意打個鋪子在這院子裏睡下了!”

    “送客——”

    懶得與她多做糾纏,夜凜不容置喙的一聲落下,李竹便帶著四五個身子壯些的家丁過來,上來一人分攤一隻手腳,就把沈慕給抬了起來。

    沈慕一急,紅著臉朝他吼道:“夜凜,要是我真嫁給了白言誠,你可千萬別後悔!你當初對我說的話,我都可還記著呢!這麽多年你都未曾要過一個妻一個妾,說到底還不都是因為我?”

    夜凜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冰冷的麵色沉了幾分,心裏的那根弦終究是被她這番話扯了扯。

    “可笑。是誰跟你說的?”

    沈慕又委屈又著急,“沒有誰跟我說,反正我就是知道!”

    夜凜抽了抽嘴角,氣得更是連手中的筆都要拿不穩,“恬不知恥。”

    陰冷的餘光掃了堂上的其他人一眼,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

    “……是,國師。”

    “夜凜!夜凜你就是個膽小鬼!你們放開我!”

    “……”

    聽著沈慕的聲音越來越遠,夜凜始終還沉不下這口氣,煩躁與不平始終寫在臉上。

    挽君看著自家主子,又看了眼遠遠被抬走的沈慕,若有所思。

    知道沈慕有些三腳貓的功夫底子,這些家丁的手勁也是一個比一個大,束縛得她根本脫不開身。

    到後來,她隻得開始扯嗓子賣慘反抗。

    “來人呐,國師府仗勢欺人,欺負清白人家的姑娘啦——”

    “占便宜啦,摸姑娘大腿啦——”

    “要是再不把本xiǎo jiě放下來,看我爹爹與哥哥見到了,看不打死你們幾個狗奴才!”

    這幾個家丁聽得都一陣汗顏,知道這是沈家得罪不起的大xiǎo jiě,連她的腳踝都隻敢用幾根指頭扣著使力氣,怎麽又敢占她的便宜。

    這一路上卻被她描黑得畜生都不如。也聽說過沈家人的行事作風素來是不講道理的,要是真這樣把她給抬出了國師府,她哭著賣幾句慘,那兩位沈將軍看到了勢必會打斷他們的腿。

    可國師又有令,要將她送出府去……

    這位小姑奶奶可真是一塊得罪不起燙手山芋,誰要是將來娶了她,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猶豫了幾步,還沒抬到門口,眼看著挽君就走了過來。

    沈慕雖然見到挽君的次數不多,可上一世對她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夜凜上一世也未曾有過妻室,國師府也因此一直沒有女主人,所以府中的內務都是由她與李竹一並管理的,而且她也是個少有溫良賢淑卻沒有半分架子的人,脾氣極好。

    “把沈xiǎo jiě放下,交給我吧。”

    “挽君姑娘,這恐怕……”

    挽君笑了笑,“方才沈xiǎo jiě的話你們也聽到了,若是就這樣將她送出去,倒是對國師府的名聲更加不利。你們不必為難,此事我自會處置。”

    聽到她說會處理這位難伺候沈xiǎo jiě,這些人也送算是鬆了一口氣。挽君是國師大人貼身大婢女,處理事情一向最為穩妥,交給她也算是放心的。

    “那就有勞挽君姑娘了。”

    幾個人就把沈慕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沈慕衝那幾個人做了個鬼臉,就趕緊躲到了挽君的身後。

    “謝謝挽君姐姐!”

    “沈xiǎo jiě若是不嫌棄,今晚先到奴婢的房裏湊活住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