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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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半刻,便下起了雨。雨珠子不算大,可打在人頭皮上都是跟冰刺似得。

    沈慕倒沒覺得這雨多瘮人,隻是這風吹得實在是令人哆嗦,才一會兒,便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桃盞急忙找來了一把傘,給沈慕撐著,心疼道:“xiǎo jiě,我看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我們還是先回將軍府吧,改日再來。”

    “不,我要等他出來,”沈慕喃喃自語:“他一定會出來的。”

    桃盞拗不過她,隻得將傘又仔細地撐在了她上方,不舍得讓她的身子沾上一滴雨水。

    這天公似乎也是要與沈慕作對。

    原本不大的雨珠也越下越急,沒過多久,連桃盞手上的油紙傘都打濕了,隻剩下一把傘骨頭。

    “xiǎo jiě,回去吧!這雨實在是太大了,都這個時候了,國師府的人是不會開門的!”

    “再等等。”

    沈慕與桃盞的身子都已打濕了。

    桃盞望著沈慕濕透了的身子,心急如焚。想著她家xiǎo jiě打小生出來就是金枝玉葉,哪怕小時候跟在軍營裏頭的那段日子,都沒受過這種委屈。這當朝國師如今雖然權勢大,可到底他當年也是受過沈家恩惠又與xiǎo jiě有過交情的,怎麽會變得如此狠心!

    雨下得這麽大,府裏連個出來送把新傘的人都沒有!

    她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就想跟國師府的人去討個說法。

    可桃盞才剛走兩步,就聽見身後重重“咚”的一聲——

    “xiǎo jiě……!xiǎo jiě!”

    “快來人呐,我家xiǎo jiě暈倒了!快來人!”

    -

    約莫過了半日的光景,雨也早就停了,沈慕才敢偷偷地將眼睛眯成一道縫。

    屋內的裝修極其雅致,除了幾盆長得格外好看的五針鬆、幾套素色的青瓷茶具,與那架子上望不盡的書畫筆墨,並無其他多餘的器物點綴。隱約還能看到嫋嫋盤旋向上的荼蕪香,輕輕一嗅,與夜凜身上的味道極為相似。

    沈慕心下一喜,這一摔可真是賺到大便宜了。

    竟然直接混進了夜凜的臥房!睡著他的床、枕著他的枕頭、還蓋著他的被褥!

    果然他還是跟上一世一樣,見不得自己受苦的。

    她好歹也是習過半吊子武的人,身子骨自然要比尋常的千金xiǎo jiě硬朗上許多,怎麽可能沾那麽幾滴雨就暈倒了?

    隻是連桃姐姐也跟著一起騙了,心裏稍稍有些過意不去。

    此時,有人從外邊走了進來,沈慕趕忙把眼睛給閉上了,微微皺起眉頭,裝出一臉在睡夢中痛苦掙紮的模樣。

    “蔣太醫,有勞你幫她看看。”

    “國師放心,下官自當盡全力。”

    那蔣太醫放下藥箱,隔著一層不透光的簾子,就開始替沈慕診脈。

    沈慕到底是心虛的,手臂僵得緊,拚命地想要往回縮,可才一眨眼功夫,太醫便替她診好了脈。

    “國師,沈xiǎo jiě雖說淋了雨,可並無大礙,單單從脈象上看不出有何異樣,估計也是睡一會兒就能醒了。若是國師不放心,下官就開些驅寒益氣的補藥給她服下便是。”

    “咳咳咳——”

    沒等蔣太醫把這話給說完,沈慕便又在床上咳了起來,聽那聲音,賣力得都像是要把五髒六腑給咳了出來。

    蔣太醫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尷尬了。

    夜凜倒沒有太多的表情,微微頷首,又看向了沈慕,問:“那她何時能醒?”

    “這,下官也不好說。隻是單從脈象和醫理判斷,沈xiǎo jiě應當是不會睡著的……”

    沈慕又是一陣更加猛烈的“咳咳咳咳咳”……

    夜凜眼底留過一絲淺易,淡淡道:“蔣太醫辛苦,先去前廳喝口茶吧。”

    “多謝國師。”

    聽到那太醫走了出去,沈慕這才鬆了一口氣。可緊接著,床簾就被夜凜給撩開了,他將身子悠悠穩當地坐在了床邊,於是她的心又是一緊,緊閉著雙目假寐。

    他沉了一口氣,身子輕俯壓了點下來,朝著沈慕的臉盯了許久。

    沈慕也能察覺到狹小的空間內,這個男人逐漸靠近的壓迫感。她努力保持著五官神情的自然,可到底是在他這樣氣場逼人的男rén miàn前把控不住,小臉不一會兒就憋得通紅通紅。

    夜凜一邊的嘴角往上扯了扯,緩緩直起了身子,“還裝?”

    沈慕的小手緊掐著被褥,忍著不吭聲,臉蛋卻已能紅得滴出血來。

    “既然睡得如此香甜,我隻能讓人把你同你身邊的丫鬟,一起抬回將軍府了。”

    沈慕聽到他這話,一頭便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我不!”

    夜凜回頭看了她一眼,輕嗤一聲,“那你留著這做什麽?我與你的交情,好像並未深到可隨意收留你的份上。”

    沈慕嘟著嘴,氣急說:“我們之間的交情如何不深了?我們一起在軍營騎過馬,一起賞過塞外的花,還一起讀過詩看過戲文,還一起……反正換做這世間哪個女子,能與你有這般交情!而且我不都說了,我就是來國師府當丫鬟的!”

    “丫鬟?”夜凜輕嗤,仍是不屑。

    “對啊,就是丫鬟!且不說旁的什麽,就憑當日我爹爹在你無依無靠之日收留了你在軍中的情分,我又不是來逼婚的,你偌大的國師府難道連個小丫鬟都養不起麽!何況這種事本朝並不是沒有先例,當年的長公主有意於駙馬,不也是求先帝讓她先到駙馬所在的尚書府上住了一段時日麽?對外她還是公主,可是在駙馬府上,她做的其實也都是一般貼身丫鬟做的事,後來打動了駙馬爺的心,成了當時的一段佳話呢——”

    夜凜淡淡地看向她:“你向來外歪理最多。隻怕以你的脾氣心性,也做不來這種低聲下氣之事。”

    “我做的了!你都不讓我試試,你怎麽知道我做不了?”沈慕瞪著眼睛,急得都快哭了。

    夜凜卻仍舊不為所動,態度清冷堅決:“我不是三皇子,不吃你那套。既然身子無礙,你還是收拾收拾,回去吧。”

    說著,他就往外走去。

    “夜凜!”

    沈慕急急忙忙爬下了床,就衝他喊道:“你還敢說你心裏麵不是記掛著我?你不敢收留我,就是怕每天見到我惱我又歡喜我,是也不是?還是以為我是拿對付白言誠的那套來對付你,所以吃醋了?不然你沒道理小氣到連個丫鬟都不讓我當!你可別不承認!”

    夜凜頓住了腳步,回頭冷冷刺了她一道。

    當初沈慕中意三皇子的時候,日日去王府裏糾纏,此時鬧得全京城都知道。他又怎會不知。

    沈慕才覺得這話說得有些過了,怕是又戳到了他的什麽痛處,抿了抿嘴又害怕地往後退了幾步。

    夜凜陰沉著臉,額上的青筋一緊,朝她步步走過來,聲音又冷了幾分:“好,你若真做膩了xiǎo jiě,想自降身份,我就給你七日時間留在國師府打雜,這七日府中再沒人會把你當成將軍府的xiǎo jiě。若是你撐得住,你再與我說你的那套歪理不遲。”

    沈慕咬咬牙,聽他言語間都是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也不服氣地仰起了下巴,“七日就七日!不就是做點閑雜麽,有什麽好撐不住的!到時候你等著看便是,堂堂國師爺可不許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