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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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叔叔曾經將年少的夜凜半路救回,帶到軍中這事,沈慕也是知道的。
隻是柳副將與爹爹也是幾十年來出生入死的情分,前年柳叔叔走後,爹爹花了不少心力厚待柳家替他照顧老小。
可沈慕確實從未聽說過,柳副將還有一個叫柳意容的女兒。
挽君又低聲道:“柳姑娘的生母也是風塵女子,並未入過柳家的門,所以柳家的兄弟姐妹也都不願意認她。”
“原來是這樣。”
“不過這柳姑娘也真是個可憐人兒,上上個月她母親也得了惡疾去了,因沒有名分不能入柳家祠堂。這不,國師就派了幾個人陪她去老家給她母親下葬了。聽說是明日就要回來了,不過xiǎo jiě不必擔心,這位柳姑娘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不會對xiǎo jiě如何的。”
嗯,挽君姐姐不會騙人。隻是奈何她有好脾氣,沈慕自個兒也不一定耐得住。
柳叔叔生前好友甚多,為何她偏偏要寄宿到後輩夜凜的國師府來。哪怕這柳意容來找過爹爹,爹爹看在柳叔叔的麵子上,二話不說也會把她當成親閨女給安置好。
誰知道她是安的什麽心思?
翌日,是個難得明媚的冬日。
國師府上上下下比平時要忙碌一些,知道柳意容剛下葬完母親回來,有意無意地把她院裏顏色鮮豔的物件都給換了,連國師府其他院也或多或少換了一些素的。
在沈慕看來,那些想要趁此機會巴結柳意容的人,差點就沒把夜凜書房裏那隻渾身火紅的鮭色鳳頭鸚鵡也給漂白了!
畢竟她是以xiǎo jiě身份住在國師府的第一人,又聽說她性子好樣貌好,招人喜歡,怪不得府裏人人都把她當成準國師夫人似得。
切。
其他人倒也無所謂,隻不過府上下人們做的事八成是授了夜凜的意。
他倒是難得會對一個人這麽體貼。
以至於沈慕今日一見到白色的幔子就來氣,索性就挑了一件正紅色的襖子穿。
“柳姑娘的轎子已經快到外頭了,院裏的人都利索些,都去迎著姑娘罷。”
“是,李管家。”
李竹一轉眼也注意了沈慕這一身行頭,直愣愣地盯著她這一身,也說不上是哪裏不妥。隻見沈慕衝他扮了個鬼臉,李竹又是傻了一怔,也沒敢說她什麽,便匆匆打發其他事去了。
一頂素色的轎子落在了國師府朱紅的門口,幾位丫鬟攙扶著一個身形窈窕柔弱的白衣女子就下了轎。
“姑娘當心腳下。”
沈慕隻是遠遠看著,就覺得她氣度如雲,麵容姣好,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孱弱的風流韻味。
可待到走近了一看,才發現她的眼角處是細細往上勾的。記得柳叔叔的眉眼也是如此的形狀,隻不過放在柳叔叔臉上是英氣,放在柳意容的臉上,便有股天然風塵中的媚態,倒是與她的氣質打扮有些違和了。
不過這柳意容的確是長得美。
按尋常人的眼光來看,應該還比自己還要好看上幾分。
沈慕正仔仔細細盯著她看,柳意容正巧也不偏不倚朝她看了過來。視線一對上,兩人的臉上都先是一愣。
跟人對視,沈慕從來沒有低頭的習慣。於是她微微抬著下巴,索性放開膽了盯著她看。
柳意容的眼神倒是有些敏感地往一側閃了閃,她並未明說什麽,隻是咬了咬下唇,眼珠子裏便泛起了一絲楚楚的水光。
所有人忙碌了一早上,這才順著柳意容的視線,注意到了沈慕上身披的這件紅色的短襖,在一眾身穿素色衣服的下人中有些突兀。
可許多人都還礙著她是將軍府xiǎo jiě的身份,沒人敢當麵出來指責她什麽,支支吾吾的,交頭接耳,場麵一度有些尷尬。
到底還是一直服侍柳意容的阿翠阿香,欺負了沈慕幾趟有了這膽子,又急著替剛回府的主子正名。
於是阿香先站了出來,指著沈慕的鼻子道:“沈慕,你沒看到大家都穿著素色的衣裳麽,柳姑娘這趟離府就是去戴孝的,如今喪期還沒過呢,你就穿著這顏色顯擺個什麽勁?倒是惹得我們姑娘傷心了!”
柳意容也默默垂下了眸子,倒像是沈慕的這件紅襖子真勾起了她的傷心事。
沈慕並未想這麽多,也不明白這有什麽可傷心的。她素來不管別人穿什麽她再跟風穿什麽,單單今日看白的晦氣不順眼,穿件紅的添添喜氣。
何況這柳意容並不是國師府明媒正娶的國師夫人,xiǎo jiě不是xiǎo jiě,奴才又不是奴才,說好聽點也隻是個借宿的客人。連沈慕再不講道理,都知道柳意容是沒有本分讓府裏上上下下都跟著她一起戴孝的。
這真是好笑極的事情了。
“還不趕緊把你那襖子給扒下來,否則仔細連你的皮也一起!”
沈慕可不是被唬大的,她翻了個白眼,又笑了笑,說:“國師府曆來隻有一個正經的主子,那便是國師爺。府上的人恨不得跟著柳姑娘一起都披麻戴孝,大家這是在咒國師爺麽?”
此話一出,府裏的一些下人便有些心虛。誰敢咒國師爺啊?
迎接柳姑娘回府的事情,都是分派府裏的人去辦的,國師整日忙著朝中事務,並未插過手。這會兒還又去宮裏頭跟皇上議事了,怕是連柳姑娘回來都還不知道。
柳意容聽到沈慕“正經主子”這話,鼻尖一酸,眼淚便簌簌地落了下來,跟斷線的珠子似得。
身旁的人見她哭得這番梨花帶雨,也心有不忍。她也算是個薄命的佳人,父母雙亡,如今又寄人籬下,心思自然要細膩上許多。方才又被沈慕刻薄地說了這麽一道,她定是又想起自己是個沒名沒分住在國師府的,哪有不感傷的道理。
盡管沈慕說的是道理不假,可府裏的人心全是向著我見猶憐的柳意容的。
阿翠氣不過,帶了兩三個丫鬟便要過來撕沈慕的紅襖子,“一個丫鬟也敢對姑娘不敬!把她身上有顏色的東西都給我扯下來,我倒要看看她的嘴還利索不利索!”
這會兒李管家和挽君姐姐都不在,國師府裏多的是看她不順眼的人,巴不得看她的熱鬧,也沒人上前來勸。
沈家的人平時話雖多,可打起架來絕不廢話半句。沈慕也是如此的,她沒有不還手的道理。
不一會兒,便與阿翠還有那幾個丫鬟扭打在了一塊兒。
別人撕她的衣服,她便去撕那人的臉。
挽君此時正巧趕了過來,見到這一幕也是吃了一驚,厲聲嗬斥旁邊的人道:“這麽多人都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給拉開!要是真傷到了沈xiǎo jiě,看國師不治你們的罪!”
柳意容仍在用帕子捂眼角的淚,聽到了挽君的話,打量了她一眼,彎似柳葉眉間也不由得蹙了起來。
眾人這才手足無措地想要上前去勸架。
可沈慕逞凶鬥狠起來,哪是一般人勸架能勸得住的。
到後來那幾個丫鬟打不過想罷手,她還不肯。非猙獰著小臉,死纏著要與她們接著打。
她見到那些人的嘴臉,就是一陣不要命的亂扇。要不是她們人多勢眾,沈慕早能占了上風。不過幾個丫鬟費了許多力氣,也將她的襖子給扯爛了,愣是沒扒下身來。
“沈慕。”
沈慕咬著牙,還在發了瘋似得抓著人就打。
這時有一個力道死死縛住了她的手腕,她還頭沒抬起來,一爪子就朝那人的臉抓了過去。
“沈慕!”
她一愣,看到那張白皙清秀的臉上多了四道鮮紅的刮痕,懵了會兒,身子才漸漸放下了防備。上前一個熊抱便緊緊勒住了他的脖子,一頭哭喪著撲進了他的懷裏。
“夜凜,她們欺負我!哇嗚嗚嗚嗚——”
夜凜抓著她的手腕,沉了一口氣,竟也沒生氣地推開她,反而將她從地上穩穩地拉了起來。
旁邊三三兩兩原先要勸架的人見到突然衝過來的夜凜,都紛紛屏退,肅著臉跪了下來。
“國師——”
柳意容見到夜凜,一驚,這才忙放下了帕子,小步走了過去,也跪在了他的跟前,斂目柔聲道:“國師,意容這會兒也才剛到,還未來得及向國師……”
夜凜留意沒看她,隻是低眉看著沈慕身上被撕扯成稀巴爛的紅襖子,脖子與臉上也都是一道道的紅。他冰冷的麵色不由得又繃了繃。
身上還穿著暗色繡著紫禁麒麟的朝服,夜凜緩緩直起身子,將小小個的沈慕往上提了提,用雙手將她抱得更穩當了些。
徑直擦著柳意容的身子,往裏頭走了進去。
